萧晏起身开门,见门外立着一中年男子,留着碎须,眼神明澈,身后跟着毕恭毕敬的小大夫。小大夫上前,问道:“师父,他就是前几日您救治的人。”
“你的命硬,能跨过这道坎。”
“承蒙乔神医谬赞。”萧晏环臂行礼。
“我已不再行医,不必如此称呼,称我乔梁即可。”
“乔大哥不拘泥于名号,正如久未行医,却将衣钵无私传递,令人敬佩。今日家乡有难,乔大哥也挺身而出,实在令萧某佩服。”
乔梁便走到窗边,便说:“不必行此虚礼,你若留下,便配合我们全力救治即可。”
“义不容辞。”季语姝发觉小大夫不仅继承了医术,连这刀子嘴豆腐心只怕都是从乔梁这里继承来的。乔梁挑开窗户,向下望去,受病的百姓和官员就这样僵持着,仍有其他病患陆陆续续往这边赶来,可见这架势,也不敢上前,纷纷又咳嗽着绕道而行。这些人若是不聚集在一起,只怕是会越传播越快,到时候便无法控制了。
“萧大人。”萧晏一愣,从京城出来便无人这样称呼他,看来乔梁对于他们的底细很是清楚。“你服了药,内力也该恢复了些吧?”乔梁望着萧晏。
“萧某不才,恢复了约一成左右。”
乔梁点头,道:“这一成内力本是保你续命的,可眼下情况紧急,不知你可否为了这锦州的百姓……”
“萧某说了,义不容辞。”
乔梁赞赏地点头道:"好!我没看错人!在出发之前,我已差人去县衙知会,让县令去隔壁县求援,多要一些大夫和药材来,若是事成来这里汇合。算着时间应该已经到了,眼下毫无动静,只怕是有变故。"
萧晏从官这么久,自是知道里面套路,道:“这种事情,一县之长多会密而不发,等这些人死绝,又能包装成流民土匪,增长政绩。”
“可现在的情况你也见了,只怕这疫情是来势汹汹,星火燎原之势。现在要你去把这县令给拿下,发号施令,你可敢行?”
“特殊情况自该当行特殊之法,乔大哥尽管吩咐便是。姝儿,一盏茶后,你便领着他们从县衙后面进去,我们再汇合。”说完萧晏便覆面消失在夜色中。自萧晏走后,乔梁一直打量着季语姝,看得季语姝心里直发毛,好在一盏茶的功夫也不久,季语姝便随众人一道来到了县衙后门。
接应上暗号后,一个小厮将门从里面打开了,只见县令身着墨绿官府,被五花大绑,随意扔在地上,乌纱帽已快要脱落,这小厮不解气,还上去踹了两脚,道:“让你再把我丢进打牢,我让你再打我。”县令呜呜的,嘴被破布条堵住了,囫囵着也说不出话来。
乔梁上前鞠躬行礼,道:“县令大人,此举多有得罪,实在是不得已之举。这次疫情若是不加以控制,只怕是要举城全没。到时,我们丢了性命倒是无所谓,但锦州满城百姓何辜。这滔天巨祸,上头的怒火泼下来,只怕县令您也难逃罪责,还望县令理解。”
那小厮得了志,说道:“老爷,您跟他废什么话,这官老爷,把这事秘而不报,直接把我丢入大牢,企图将我殴打致死,压根不肯去临县求助,小人嘴皮子都磨烂了。”
“住口,县令大人,还请发令吧。”说着,萧晏一把扯开县令口中的布条。
县令啐了一口,道:“你们这些乱民贼子,待本官出来后,定要将你们全部斩杀至市口,将人头悬在城墙三日以示警戒!”县令边喊着,外面的人就跑进来通传:“老爷……老爷……不好了。”一个满身肥得流油的小厮跑了进来,看到这情景,又一步步要推出去,道:“我,我许是走错了。”
萧晏一阵掌风,将退出去的门给关上了,砰的一声,连肥肉都抖了三抖。来人立刻跪了下去,磕头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见……”萧晏问道:“你何事而来?”那人微微抬起一点头,看了被绑起来的县令,颤抖着声音道:“老爷,哦,不,这狗官的老母,突然头晕呕吐,现在卧床不起了。”县令一听,眼睛瞪得滋溜圆,快比塞满布条的嘴巴还大,一直呜呜的,对着萧晏呜咽道。
萧晏扯下布条,县令喊道:“那还说什么,快些将家里的其他人都隔离开,请全城最好的大夫去医治呀。”那来人苦巴着张脸,道:“老爷,哪还有大夫呀,这些大夫早就被围了起来,这满城里,但凡认识点草药,能抓药的,都被用起来了,一个人顶十个人的用,实在是腾不出人手。”
“那些蝼蚁也配与本官的母亲想必,立刻带兵,将大夫领去给我母亲瞧病。”萧晏睥睨得瞧着这狗官,软剑一凌厉,从袖管中滑出,直抵在县令的脖子上,声音清冷道:“大人,我奉劝您,尽快去临县求援。否则,不管是你,还是你母亲,都是死路一条。”那县令感受到了软剑散发出的寒气,气势也弱了下来,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些派人去求助呀。”
那人听了命令,就想逃也似的离开此地,被萧晏叫住:“慢着。”小厮只得停住脚步,头上又渗了一头汗,揩拭道:“英雄还有何吩咐,征集全城健壮男丁,严守家家户户,有症状的安排在就近的医馆、寺庙包括县衙救治,没有症状的一律在家躲着不许出门,每日的饭食皆由县衙提供,送至每家每户门前。”
那县令一听,差点跳脚,道:“我说这位英雄,我这是县衙,也不是慈济堂呀,哪有这么多粮食,你开什么玩笑。”萧晏的剑又往前抵了三分,再往前一寸,就要划破喉管了,县令立刻噤声,萧晏补充道:“若是没有,便从县令的私库出,实在不行,便把县令的家给抵押卖了。”
小厮不知该如何是好,望了县令一眼,县令瞪了一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吩咐下去,按照吩咐干事,要先从县衙的粮库里取粮,伙食不必好,一人一天二两米即可。”他又怕说多了,往萧晏望了一眼,不敢再吱声,看小厮快跑出去,想起来什么似的,有补充道:“一定要先安排,给我母亲瞧病。”
很快,县衙里也被安排了病患,用简易的屏风先临时隔离开,乔梁吩咐道:“徒儿,你先对照症状给他们治疗着,有什么苦力活就安排给萧大人即可。”季语姝差点喷出一口血来,这个人讲话也不背着点人,也许当初能离开京城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不然凭借这张嘴,已经不知道得罪谁,死在宫里了。季语姝现在严重怀疑他的父亲老乔御医,可能就是因为口无遮拦被人灭了口。
乔梁吩咐完,便走出了县衙的大门,大家各行其是。小大夫给季语姝和萧晏安排着工作:“姐姐,你去和小药童一起,把带出来的药给分一分。萧大哥,你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安顿好,若是没有的话,尽快将他们安顿下来,尽量集中在一处,这样大夫的人手也能统一调配。”他们各行其是,这药捡的眼睛都花了,尤其是相近的药物,长得极为相似,只有细微区别,可一定要细致观察方能不出错。季语姝心里还有事,萧晏前往病人这么多的地方,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不免又担忧起来,而且自己所做的面罩被分派下去,仅着城里的大夫们先用,一个多余的也没有了,不安的念头涌上心头。
出去求援的捕头很快回来,浑身湿漉漉的,满是淤泥,县令吃惊,仍先看了一眼季语姝,才惶恐地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季语姝也一边整理草药,一边侧耳听着,那面罩也挡不住这捕头身上散发的臭气。那捕头说道:“大人,现在城出不去了。”县令吃惊,慌忙站起来问道:“什么叫城出不去了,你好生说来。”
“大人,我奉您的命令,带人前往临县求援,可是快走到边境的时候,就远远看到一道火墙,他们都派兵在那里守着咧,只要是见到我们锦州出来的人,也不听辩解,奉头便是打!带出去的兄弟们都受了伤,我瞧着也不是办法,就先退了回来。后来我们又找了几条隐蔽的小路准备穿过去喊人,可是全部都有兵驻守,没有一条路能行得通。我就打算走水路,就是镇子里那条烂泥沟,我钻进去,不知摸索了多久,露出头来,就被打了下去!连水路都被封上了,有几个兄弟被抓了起来,我们问道,我们是奉县令的命令,你们怎敢。他们却说我们锦州疫情爆发,上头已经悬令全面戒严锦州,不许有一人出来,若有人出,直接乱棍打死。幸亏我跑得快,沿着水路逃了回来,带出去的那几个兄弟,全都折损了。”县令一听,浑身一软,瘫坐在高木椅上,喃喃说道:“完了,全完了……”
半晌,县令想起了季语姝,连忙拉着季语姝,问道:“女侠,女侠,眼下可怎嘛办呀?”季语姝本在捡拾草药,那病人也越来越多,难以下脚。县令还拖着季语姝,让她只能缩在本就拥挤的角落,突然身边的人剧烈咳嗽,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正巧喷在季语姝的面罩上,她的心猛得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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