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展家的办事儿大队便一路到了洛阳,春意已深,见到满城斗妍的鲜花,展北临怎么瞧怎么称心意,就连路边的杂草在他眼里都比京城的鲜亮。
“咱们在洛阳城歇脚一日,好好休整休整,明日再启程!”
长崎吩咐大家在一个装饰颇为雅致的客栈住下,展北临看着他把马牵去后院,自己立在房门外发呆。
这是展北临第一次出京城,本来觉得能出来一趟已经很满足,可一直跟着队伍走定好的路线,一路上都平平稳稳,似乎少了点儿意思。
见天色还亮着,他想着出去逛逛。
“少爷这是去哪儿?”
他刚要出客栈正门,就被喂好马从侧门里出来的长崎撞上,长崎临行前得了展鹤群的嘱咐,此行以展北临为主,务必看好他的一切行踪。
“随便走走,一起?”
展北临没想到这么不巧,但是他并不反感长崎,一是知道他听命办事,二是觉得这个年岁与自己相近的年轻人或许跟自己也会有点相投的兴趣。
长崎年纪小,虽然这些年走南闯北养稳了些性子,但是本质里还是个有点贪玩的孩子。况且这次出京的队伍,都是些经常往外跑的老算账先生了,平时没和人结过怨,也还有其它武艺好的人保护着,一路上该打点的也早就打点了,想来也不会出啥事儿。又听说展北临是第一次出京,想到洛阳城里到处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行,长崎跟少爷一起。”
洛阳的街头并不比京城冷清,到处都有卖些小玩意儿的摊贩,还有不少有意思的杂耍,展北临一路看过去,手中已经多了好几样看来无用的小物什,长崎跟在背后付钱,心道这有钱人家的少爷真是傻,什么奇奇怪怪的骗钱玩意儿都上当。
“哥哥,买束花吧!”
展北临正站在人群里,仔细盯着里边儿一个头上顶了七八个碗的人在高脚凳子上来回横跳,裤腿就被个温温软软的东西扯住了。
一个圆乎乎的小丫头。
展北临看四周人那么多,担心矮小的小丫头被不小心踩踏了,赶紧退出来,拉着她走到大街上。
丫头怀里抱着团牡丹,那牡丹兴许是被人群挤坏了,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哥哥,买花。”
那丫头见他注视自己,赶紧伸直了双臂,把怀里那团东西向上尽力举到展北临眼前,就差跳起来了。
长崎在一旁暗道,这傻少爷的气质连小丫头片子都看出来了,路边随便一摘都比这品相好的花也找他卖。
展北临却没这么想,他蹲下来,小丫头的手也从高举变成平举。
“你多大啦?娘亲呢?”
那丫头歪了歪圆乎乎的脑袋,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把那花向前递了递,示意他赶紧地,办正事儿。
“长崎,给她颗金豆子。”
长崎:“……”,傻子实锤。
展北临还想再聊点什么,一个影子从他身边掠过,接着跟他眼鼻相对的小孩儿已经突然高出自己一人的长度,展北临抬头,发现那小孩儿已经被个衣着不凡的男子搂在了怀里。
“又跑出来偷玩儿?”
那男人的声音里带些宠溺,衣袂被他刚才的动作掀起,颇有些飘飘然仙子之姿的样子。
展北临站起来,发现那人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你女儿?”他问,还想着同样是少年,自己连个谈情说爱的人都没有,这人怎么就有个这么大的姑娘了。
那人终于正眼看他,眉眼含笑,看起来温润随和得紧:“否”,接着理了理那姑娘的辫子:“是我叔叔的女儿。”
展北临见这人一身上好的鹅黄绸子,家中理应相当富裕,这丫头是他表妹,也应当吃喝不愁,再看看那胖乎乎的小脸小手,更应该是非富即贵,又想到自己刚才莫名掏出来的一颗金豆子,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那人也打量了展北临一圈:“打扰了,莫莫的爹刚去世不久,孩子太小,受了打击,可能行为异常,多有冒犯,还请阁下见谅。”
展北临急忙摆手:“没事没事,孩子真可怜。”他立马原谅了自己掏出一颗金豆子的事儿,甚至埋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多给几颗。
男子颠了颠怀里的丫头:“抱歉,我们还有点事儿,先行一步”,又抢了莫莫手中的花:“都蔫了,哥哥重新给你摘。”
转身就消失在人海中。
一颗金豆子,竟没换来一团惨不忍睹的牡丹花。
“少爷”,长崎从背后靠过来:“要不我去给您摘一把?”
长崎虽然年轻,但常年跑生意的种种经历已经让他做事十分牢靠,于是天还没暗,他就催着展北临回客栈休息了。
一众人在客栈大堂里用了晚膳,饭桌上他们讨论的都是些枯燥乏味的生意事,展北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觉得自己就快睡着。
“嘿,你听说了吗?”隔壁桌坐着两个大汉,衣衫有几处破烂,但肌肉发达,点了斤卤牛肉跟一坛酒,交头接耳说着刚听来的八卦。
“什么?”另一个人凑上去,即使两人已经尽量压低声音,展北临竖起的耳朵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苍云剑派的三长老前几天暴毙了!”
“啊?三长老不是上个月还带着女儿来洛阳城玩儿了嘛!”
“谁说不是呢”,那个散布八卦的大汉瞅了眼四周,看没人注意这边,声音压得更低:“习武之人突然暴毙,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练什么邪功!”
另一个人赶紧做出噤声的动作:“这话可不能乱说!”
那人急忙道:“也不怪我多想,前些时日楚山派的掌门听说也突然走火入魔,现在好像还昏睡不醒,青城阁的少主前月也昏迷了,是不是这些人暗中拿到了什么邪功秘籍偷偷练,谁知道呢!”
另一个人却不太赞同他的猜测:“你怕不是被二十年前的月冥妖法给搞出后遗症了”,摆摆手又道:“这还有不久就是武林大会,好几个门派的大人物接连出事,我看怕不是有人刻意在搞事。”
“哎,说到底又关乎我们什么事?搞事也只针对有头有脸的人物,影响不到我俩头上”,那大汉举起酒碗:“葛兄,干!”
雅悦客栈二层,沈席端着婢女刚递上来冒着热气的茶水,反复凑在唇前吹了又吹。
“喝,或者放下,或者滚”,床榻上飘来个清润的声音,那人盘腿坐在床边,刚运完一个周天的真气,双眼还安静地阖着。
沈席听话地将那盅茶放下:“阿越,我等你半天了!”
尉迟越缓缓打开五感,眼前的一切都更加清明:“人到了?”
“对,许临光派来追阿寺的人到了。”
许临光是苍云剑派此任掌门,又是当今武林盟主,地位不凡,人也十分精明。前几日他三师弟突然暴毙,此事他虽未向外通传,但按他的性子,非追查到底不可。
循着线索,他的人暗中跟上了万机阁派去行事的阿寺,阿寺办事不牢靠,暴露了行踪,她接到传报,只好将计就计,将人引到这雅悦客栈来。
阿越颔首,一切暂时还可控制。
“阿寺今日怎样了?”
沈席叹了口气:“还行,不吵闹着要见你了,也进了点食,消停了些。”
“哼!”阿越冷声道:“他还闹起脾气了,要不是他手脚不干净,何必要我大费周章,浪费本座时间!”
沈席赶紧顺着她说:“是是是”,又劝慰道:“但你也别生气了,许临光知道得很有限,马上又是武林大会,他还要扶持他儿子当新领袖,没那么多精力对付这事儿,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那阿寺长得一张路人相,扔人群里都看不见第二眼的主,人又机灵,阿越正是看中这些点,才派他提前潜入苍云剑派替她完成这点事儿。没成想到,得手之后,那小子竟然色心大起,将三长老的结发妻子下了迷药,欲行不轨之事,还匆忙间留下苍云弟子的腰带。这下留了把柄,许临光不会不查。
虽然阿寺平日里在帮派内也没什么存在感,但总有两个跟他较为相熟的,许临光让人照他们的描述画了画像,又命二长老一路跟他的行踪,竟追到了雅悦客栈。
“别说这些没用的,这小子必须付出代价。”
阿越语气严厉,沈席也不经常见她这样,他担心阿越直接将人杀了,于是劝她:“惩罚严厉点可以,别弄出人命,吓到下面的人,以后的事儿恐怕也不好办。”
万机阁和扶危教不同,不以良善作为规矩。况且万机阁本来就是干的见不了光的事,手下的人也大多不太干净,道德缺憾,自私自利之人众多,沈席担心将人杀了,恐怕下面人心惶惶,于他们不利。
但阿越没应他,他也不好再说,刚要退出去,推开门,却正好看见楼下大堂若有所思的展北临。
沈席重新掩上门,回头对上阿越的目光:“你猜猜还有谁到了?”
阿越挑眉,表示有话直说。
沈席含笑不语,又替她推开房门。
阿越倚在门框上,看见一身银衣的少年,轻笑着叹了口气:“还真是有些缘分。”
沈席追着她的话:“今夜还动手吗?”
“照旧”,阿越盯着那人不停转动筷子的手:“只能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运气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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