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大妖这会儿正蔫蔫地推着美食车回到住处，他柔顺的头发顺着鬓角软软垂下，像一只垂耳兔，头也垂得低低的，有些丧气。
幸亏碰上个好心的屎壳郎精，不然，自己真要闹笑话了。
他一边思量着接下来的摆摊地点，一边将除了餐车之外的所有家伙什一股脑儿收拾在一个蛇皮袋里，鼓鼓囊囊的一个蛇皮袋，就这么背着上了楼。
幸亏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不然被人看见这样一个肤白俊秀的帅哥背着经典配色的蛇皮袋，肯定会以为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也不知道大钱情况怎么样了，陶延到了楼层，开门，客厅里安安静静的。
他再打开朱大钱的房门，赫然是一头大黑猪躺在床上。
姿势拟人又诡异，还带着那么点欠揍。
枕头被他垫在不细看难以分辨的脖子下面，上面的大猪头戴着头戴式耳机，摇头晃脑的，两只前蹄也是坚强，就这么捧着手机玩了起来。
下半身两只后蹄更是逆天，短成那样，还翘了个二郎腿，看上去心情还挺好。
陶延试图和他打招呼，但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置若罔闻。
无法，他只得上前，摘下朱大钱的耳机：“大钱，你朋友来过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朱大钱啊啊呜呜，还是不能说话。
陶延本身就有些疲惫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他还以为朱大钱如此姿态如此轻松，事情基本解决了，怎么还是这样？
“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陶延的声音难得的带了几分严厉。
朱大钱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陶延，有些被唬住，手机上戳了几下，两只蹄子就奉上了手机。
陶延接过手机一看：密密麻麻的字……
一桩桩的，怎么老往他心口上捅刀子？
“我不识字！”他手机一放，别过头去，脸上尽是悲痛之色。
朱大钱这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这呆头小伙子乡下来的，不识得几个字，基本等同于文盲……
没办法，只能又打扰人家一回。
他拨通了语音电话，让陶延和自己那好友交流。
上午走的急，也没和人细聊，这会儿听对方讲话，倒是娓娓道来，言语温和有条理，和朱大钱这大咧咧性子截然相反。
一番交流之后，陶延总算是知道目前的情况。
朱大钱这状况也是闻所未闻，但是她带着朱大钱去了妖类的专门医院，检查结果并无异常，只能又带着朱大钱回来了。
“那大钱岂不是以后就一直要保持这样的状态？”早上他还痛苦嘶吼呢，现在怎么就这样老神在在了？变化也未免太快了吧。
“暂时是这样的，我帮他领了药，虽不能治好，但可以缓解他的痛苦，其他的，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温和的女声从手机另一端传来。
朱大钱也附和点头。
“那，要不要我平日里留在家里照顾他？”陶延还是不大放心，刚好，他也趁着这个时间学习，免得日后再闹出什么笑话。
“小陶啊，你有这个想法就再好不过了，听大钱说你刚进城没多久？生活估计还没适应呢，留在家里也好，慢慢适应了再说。”对面听得陶延主动提出要照顾朱大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朱大钱的原型，要是家里没个人，被人发现了，很难说得清楚。
运气差点再变成别人的盘中餐，那可就欲哭无泪了。
“大钱，你怎么看？”陶延问向朱大钱。
朱大钱只觉得这小伙子真是好人，自己当时看他孤身一人收留他真是好妖有好报啊！
他都觉得自己眼睛有些湿润了！
猛猛点头！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天，朱大钱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虽然某种程度上除了不能变成人形，其他的和以往也差不多。
陶延则一边看顾朱大钱，一边废寝忘食地学习，不仅学字，各类基础知识也不落下，越学越心惊，如今的人类，借助外物，已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了！
而另一边，史湘不明白为什么白昃次是那种反应，好像一个摆摊卖麻辣烫的“轻微智障”身上有什么玄机一样。
搞得他想一饱口福却又担心会出什么差池，通讯录翻来翻去，还是没有联系陶延。
倒是白昃次先联系上了他。
【能帮我约一下那个麻辣烫摊主吗？】
【当然了！您什么时候有空？】
【周末下午两点】
【好嘞，我帮您联系！】
……
陶延才刚刚为朱大钱做了个水果拼盘，这会儿正如饥似渴地学习。
他特意在文具店买的2B铅笔用来学写字，据说这个牌子在小学生中很受欢迎，他一天就要写完五本田字格，十分努力。
练完字还要练拼音，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朱大钱一边夯吃夯吃拱水果一边“监督”，然后就看见陶延的手机屏幕亮了。
他戳戳在学海中遨游的陶延，学得如痴如醉的陶延被打断，有些呆呆地抬头，就看见通讯录里唯二的联系人之一给他发了几条语音。
大意就是问问他周末下午有没有空，想约他出来见个面，有个朋友也很喜欢他的麻辣烫。
本来按照陶延给自己安排的学习进度表，他是没时间外出的，但是史湘是个好妖，有他指路，自己才少绕弯子，不能不理。
陶延同意了。
三分钟后，白昃次看着史湘发来的“欧了”的表情包，默默将手机放下。
他将椅背调平，人缓缓躺下，最近事情繁忙，他整个人也有些焦躁了。
或许是他想多了呢？
真是大妖，怎么可能跑去摆摊卖麻辣烫？
虽说妖类联盟处管着天下妖类，但理想与现实总有差距，那些跟脚好，能力强的大妖怎么可能像小妖一样受这管辖？
只不过是形势所迫，不惹事生非罢了。
只要不惹事，联盟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若要他们去摆摊卖麻辣烫，以他们的脾性，恐怕他们会把人串成串儿烤了来吃。
那天闻到的气味，是碰巧沾染上的也说不定。
想一想，他刚刚说约出来就约出来了，这么好说话，自己真是草木皆兵。
只是联盟处那边最近事儿实在是不少，听说有不少登记在册的妖都无故化成原形，但是联盟处却毫无头绪，只能暂时压着这事儿，以免引起恐慌。
他那老妈就是联盟处的，被这事儿搞得焦头烂额，他看着也是心疼。
现在看见一个疑似分子，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也……
唉！
他无奈地以手抚额，舒了舒眉心，人都约了，届时再看吧。
见面地点是在一家咖啡馆，装潢颇有些情调。墙面地面桌椅一应是纯黑的，冰凉的漆面配上冷漠的黑本是让人望而却步的，但是店主别出心裁的用大红色灯芯绒布艺作为装饰，窗帘布、桌布以及服务生的衣服，都是一样，浓烈的红配上冷峻的黑，出人意料的很是和谐。
陶延没多做打扮，身上穿的是99元3件的促销衬衫，蓝白相间的格子衫，理工类大学最常见的款式，从色调上来说，和咖啡馆整个是相冲的，但奇特的是，丝毫不会觉得他被排斥，反而愈加凸显他，他一进门，咖啡馆里大半目光都被他吸引。
史湘早已等候多时，看见人来，忙起身笑着向他挥手。
陶延向他走去：“我还以为你要吃麻辣烫呢，怎么选这么个地方？”
他再怎么不知世事，也能看出这地方和他的麻辣烫完全不搭。
“呃，那自然是白医生喜欢了……”史湘小声辩驳，眼睛偷偷瞄了几眼墙上的钟，时间差不多了，难道一向守时的白医生要迟到？
“谁？”陶延没听得太清。
“哦，我说的那位朋友啊，就是他想要见你！”人没来，也不好点东西，史湘给陶延倒了杯水。
“见我？”陶延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可是喜欢这种腔调的人也喜欢我的麻辣烫吗？”
陶延说话直接，史湘一下子被尬住，挂在脸上的笑也有些僵。
这我哪儿知道啊？你问我？他在心里悲痛反问，我只是个中间人！
幸好在这尴尬的时刻，白昃次总算是踩点到了。
咖啡馆的门被快速打开又被快速合上，馆内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道灰色身影入内。
史湘忙起身让位，比先前见到陶延热情不少：“白医生，这边坐！”
陶延倒是没怎么动弹，只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这是一个略有些防备的姿势。
对面的男人，哦不，男妖个高腿长，似乎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些，样貌倒是十分俊朗，只是一双眼睛看上去锐利得很，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更是谈不上友善，反而是在暗戳戳打量自己。
第一印象不是很美妙。
陶延反盯回去。
对面身后一条蓬松的大尾巴直直竖着，以一种犹疑的姿态小幅度左右缓缓摇晃，仿佛陶延下一秒若有什么不轨举动，对面就会扑上来把自己咬个稀巴烂。
天狼族。
他做出判断。
而白昃次的视角里，陶延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普通人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他的鼻子反驳了他的眼睛，那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味道，又在他的鼻腔萦绕。
不是巧合，这个叫陶延的，是妖。
他看不出原型的大妖。
“陶先生，真是屈才了。”白昃次开门见山。
“什么意思？”陶延不明所以。
“有如此的能耐，还要摆摊卖麻辣烫？”白昃次桌面下的手已是摸上了法宝，“想体验凡人生活吗？”
“我有什么能耐？”陶延睡了两千年，醒来就发现世道变了，正小心翼翼地学习新的生活方式呢，“也就做饭好吃了点，不算多厉害吧。”
倒是个好脾气的，白昃次在心内轻笑。
“陶先生，你可知现如今的妖类都受联盟处管辖？”他继续问道。
“知道啊，我刚从乡下出来就去那边办了证了，你要看吗？”陶延从兜里掏出一张证来。
这下子白昃次坐不住了，接过证一看，确实是联盟处发的证。
种族一栏，赫然填着“狼妖”二字。
竟还是自己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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