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昃次面上浮现出些许尴尬之色。
既有联盟处的认证，就说明陶延身上无血孽债，自己刚才的态度，未免有些过分。
气氛微妙，还是史湘出来打圆场。
“哎呀，人都齐了，怎么光说话啊！也不点点东西？”他咧着嘴，眼神在二人中间打转，“没想到小陶你也是妖，怪我道行浅薄，竟然没看出来。”
“陶先生，失礼了。”白昃次将证递回，微微颔首，以表歉意，“只是最近着实出了不少事，所以才会对您的身份有所怀疑。想喝什么？今天的消费我买单。”
陶延沉默了会儿，看着眼前的小狼，再看看一边的史湘，大度地收回自己的证：“没关系。”
见对方不答话，白昃次也不恼，自行招呼服务生，点了三杯意式以及两盘小甜点。
“陶先生刚才说才从乡下出来没多久？”白昃次厚脸皮继续问。
“是的，睡了一觉，这世道就大变样了，”陶延难得刺儿了一下，“幸亏出来就碰上好妖了，要是……”话虽未竟，但弦外之音在座的都懂。
睡了一觉就大变样？难道睡了一两百年？这得是何等大妖啊！
白昃次在心底暗叹，史湘更是震惊浮在脸上，这样的大妖，就这样老实给自己做麻辣烫吃？！
自己还私下吐槽他脑子不好使……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白昃次略过话里的刺意，再次诚恳道：“实在是最近不太平，所以才有此一遭，还望您海涵。”
恰逢此时，服务生端着餐盘过来，白昃次眼疾手快，端了第一杯让给陶延，脸上还带着些笑意，那股子凌厉感早已不见，倒是显露出了几分温润。
呵，这小狼倒是能屈能伸！陶延在心底暗想。
他也没推辞，别人既然给面子，自己也就顺坡下驴了，人生地不熟的，没必要惹麻烦。
这咖啡，他以前倒是从没喝过，今天试一试，也不枉他饕餮之名。
陶延先深呼吸一口，仔细闻了闻，味道倒是奇特。
他张开嘴喝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苦成这样？拿胆汁子兑的吗？
陶延一张漂亮的脸皱成一团，从脖颈到耳根，瞬间爆红，嘴根漏出痛苦的嘶嘶声，要不是他是个有素质的妖，真想喷在这只坏狼脸上！
白昃次和史湘都没想到陶延反应这么大，看这表情就知道是苦到了，二人慌忙又把甜点送上。
陶延抓了两块往嘴里一塞。
嗷！！！
咋这么齁？
糖不要钱是不是？
他推开二人慌乱的手，拿起角落里的一杯白水，一饮而尽。
这才舒服了些。
“您二位慢用吧，这我实在承受不起。”他咳嗽着，眼角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这下子倒是弄巧成拙了，白昃次忙解释：“当真不是有意的……”
史湘也在一旁想要找补。
“算了，”陶延摆摆手，“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无意在这种事上纠缠。
“我叫白昃次，目前是一名医生。”白昃次闻言忙介绍自己。
“医生？”陶延看向史湘，“是我摆摊旁边的那家医院的医生吗？”
史湘点点头。
陶延有些尴尬，往事不堪回首，他回去之后勤学苦读，才知道那天，史湘说得很委婉了。
不提了。
“我这些天家中有事，你们要是想吃麻辣烫的话，我恐怕是没有时间做了。”他还记得最初史湘约自己出来是干嘛的。
“啊……”史湘没喝意式也苦了脸。
“家？”白昃次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您还有家人一起吗？”合着这小小一座城市，出现了几个大妖？
“不是我的家人，是我刚出山碰见的好心妖，他收留了我，但是最近他出了点事，我得照顾他。”陶延解释道。
“出事？”白昃次很自然地想到联盟处如今忙得焦头烂额的事，“是化成原型了吗？”
现如今的妖族数量稀少，这座城里也不过百来个，兴许这妖他还认识。
“你怎么知道？”陶延微微瞪大了双眼，讶异道。
啊！他忽然福至心灵：“你刚才说的不太平……出现这状况的，不止我朋友一个吧！”
“确实如此。”白昃次没有隐瞒。
“你怀疑是我干的？”陶延全捋清楚了。
“呃，”白昃次汗颜，“实在是对不住。”
“既然事情都说开了，那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朋友还在家里等着。”陶延没兴趣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起身要走。
“唉，等等！”白昃次也跟着站起身来，“不知道我能不能和您一起去看看？”
陶延转头，这会儿两个人都是站着的，他能将白昃次看个清楚。
眼前这小狼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穿着一件灰色衬衫，乍一看普普通通，但是剪裁完全贴合着他的身材，显得他肩宽腰细，肤如白玉。
对比之下，陶延身上这件没有款式可言的格子衬衫就拉垮了。
幸而脖子上的两张脸倒是各有千秋，平分秋色。
“你和我一起去？”陶延有些犹豫。
白昃次向史湘使了个眼色。
史湘会意，忙开口应和道：“是啊，白医生见过好几个状况类似的妖了，虽不能根治，却能缓解他们的痛苦，想必您的朋友也会乐意的。”
话都说到这儿了，陶延便也没有再阻止。
三人上了白昃次的豪华轿车，陶延在车内打量着，不住点头：“你这车不错，稳当。”
“那可不，这一辆车顶我二十年工资了！”史湘一边夸赞，一边又要竭力抑制住自己的酸意，这天杀的贫富差距啊！
“这么贵？！”陶延骇然，“花这么多钱买一辆车实在太可惜了吧，也就是联盟处有规定不能随便使用法术，不然我一个缩地成寸术也就回去了。”
……
真正的凡尔赛总是炫耀于无形。
史湘压根没有接触过像样的术法，缩地成寸在他眼里就像天方夜谭一般，听着陶延平淡的仿佛在买大白菜的语气，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崇敬之情。
白昃次倒是会，但是如今灵气稀薄，除了联盟处的规定外，众妖自身也是倾向于保存实力，能不使用灵力就不使用的。
他在心底对陶延的实力评估又上一个台级。
朱大钱的房子在市中心的老旧小区，倒是离咖啡馆也不远，不一会儿，也就到了。
步梯楼的老旧小区鲜少有豪车进出，白昃次的车刚一进入小区，就收到了不少注目礼。
旧小区住的大多是些老头老太，车刚从眼前开过，就不顾尾气跟在车屁股后面嚼起舌根来。
“这车得多少钱？看看那漆，油光蹭亮的，起码得要个三十万吧！”一个胖乎乎的老太太嘴都瘪了，还是忍不住叨叨叨。
“三十万？”旁边的老头梗着脖子，眼神中很是不屑，仿佛这车是他的所有物，“后面加个零还差不多！”
“这么多？！”一旁围着的老头老太们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
老头虽然连驾照都没有，但是说起豪车来那可是如数家珍，一张嘴叭叭的，唾沫横飞，吸引了一众星星眼，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直到车停下，车上的人下来，这一群人才默契地收声。
陶延没来多久，大部分时间还都待在家里，老头老太们并不眼熟他。
史湘又被闪亮亮地忽略了。
他们只注意到一对十分俊美的男人一前一后地下来，生面孔，出现在这老旧的小区里着实不配，然而却又确确实实地就在那边。
太阳正好，碎金色的光芒擦着两人的面颊而过，将二人的下颌线晕染出柔和的光晕，依稀间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莫不是谁家丢了的孩子回来认亲？”人群中有人嘟囔道。
老人也有属于自己的玛丽苏文学。
不过几人没有在楼下多做停留，陶延在前面引着，白昃次和史湘后头跟着，上了第二十八幢楼。
二十八幢楼302，朱大钱自从变成了猪型，越发懒散，字面意义上实现了“吃了睡，睡了吃”，整只猪不见消瘦，反而日渐圆润，他的下巴都从两层半变成了三层。
陶延出去后，他有些倦意，想睡午觉，懒得用嘴开门，就干脆躺在厨房间的地板上呼噜了起来。
鼾声与窗外的蝉鸣声互为应和，一个低沉，一个尖锐，演奏出了一场“别出心裁”的二重奏。
几人进门时，眼前所见，耳边所听，便是如此。
“猪妖？”白昃次凝神细思，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关于这座城市里的猪妖的印象。
史湘倒是先他一步惊呼：“朱大钱？！”
“你认识大钱？”陶延的反问证明了史湘没有说错。
“当然认识了，”史湘小跑进厨房，看着酣睡如雷的朱大钱，有些痛心道，“大钱是个好妖啊！上次我腹内发胀，去医院查也查不出来个什么，还是大钱卖了一株上古灵草给我，果然是上古之物，灵气充裕，我吃下去，第二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说起来，大钱也是个有道行的妖了，怎么会……”史湘在为朱大钱担忧的同时，也不免担心自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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