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深水之中，这团雾气却氤氲不散，它周围更是诡异的空荡、寂静，不要说是游鱼、浮虾了，就连水草、青苔也是一应俱无。
雾气聚聚散散，也不知过了几息，终于稳定下来，团在一起，凝结成了一个小小，丸子大小的玩意儿。
这玩意儿表面泛着幽暗的光，有规律地微微闪烁着，仿佛在呼吸一般，也不知是不是活物。
湖面上乍一看倒是一派平静，只是明明是万物疯长的季节，一个无人打理的野湖上连些许浮萍也不见，莫名让人觉得心凉。
与周边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史湘自离开陶延家之后，飞速联系了白昃次，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个清楚。
白昃次正在开车，外放语音，听着史湘讲述着自己的惊魂一幕，面上神色严峻，而当史湘说到陶延拒绝联系自己时，他的眉头更是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个陶延，看着温温柔柔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内里却是个倔种，自己给他的第一印象太差了，还以为他收了铃铛，就是认可自己了呢。
唉，只能以后慢慢来了。
至于史湘提供的情报……
“咱们在联盟处汇合，我带你去仔细检查一下身体，看看究竟有无异样。”白昃次沉声道。
晚上八点四十七，城东一幢看上去十分朴素的老式大楼内，灯火通明，映着很有时代特色的蓝色玻璃窗，朴实无华。
白昃次和史湘并排而立，神色都有些紧张，尤其是史湘，小眼神儿可怜的，仿佛一只求食的小狗。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体态微丰，却又不失干练的中年女人，她身上虽穿着简单的休闲套装，但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一眼就能看出她做了多年的管理者，绝不是能轻看的。
“白组长，我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史湘表情有些忐忑。
白萍安拿着报告，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没说话。
史湘有些忐忑的表情越变越难看，这是咋？咋这种眼神，不会真出什么问题了吗？
他还欲张口再问，对面先开了口。
“史湘，你这报告……”白萍安看向他的眼神是一言难尽。
“报告有什么问题吗？”史湘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最近，吃了多少东西？”白萍安的神情中透露着几分无奈。
“哦，那可多了，我的工资都用来吃了，有的时候不够用还得问人借钱……”史湘顺着话老实回答，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这跟他吃了多少东西有什么关系？”
“和我吃的多少有什么关系吗？”他不解发问。
“你的肠子，要是个人类，早得肠梗阻了！”白萍安被这贪吃的屎壳郎小小震惊了一下，奇葩见多了，这种类型的还是少见。
“嘿嘿，”史湘被说得憨憨一笑，“我又不是人，怕个什么？我的那点灵力也做不了什么，不如旧使在这上面，吃个舒坦！”
这下子，连站在一旁的白昃次也听不下去了，轻咳两声，把话题拉回。
“妈，史湘就这个问题吗？没有什么其他的状况？”
白萍安将报告递给两人，摇摇头：“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健康得很。”
二人细细看了报告，确实如此。
“另外，你说的那个陶延，资料我查了，”她看向白昃次，“两百岁的狼妖，法宝能确定他身上确实没有血孽债，你说他是大妖？”
“我的鼻子，不会出错。”白昃次很肯定。
白萍安没话说了，自己的儿子，自然是信的过的。
沉默了半晌，她才开口：“你还是太急躁了些，如今他心中对你有芥蒂，日后打交道起来，要麻烦不少。”
“我的错。”白昃次痛快认错。
“这事儿出现已经半年有余了，受害妖多达十来个，愣是一点头绪也无，”白萍安的神色有些不好，“上头的压力越来越大，唯一能找到点突破口的，就是这个陶延。”
白昃次眼观鼻鼻观心，不作声。
“倒也不是责怪你的意思，”白萍安以为自己的话说重了，往回找补，语气也和缓了不少，“只是找个机会，我也想见见这个陶延。”
她的目光转向史湘：“小史，听上去，你好像和他关系还不错？”
“其实也就见过几面……”史湘小声嗫嚅，他都快留下“心理阴影”了！
“见过几面就留在人家里蹭饭了？”白萍安可没那么好糊弄。
我我我，后悔莫及啊！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肯定跟着白医生就走了，哪里用遭那个罪？
“和这个陶延打交道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白萍安这是下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
史湘眼里满是不愿，可怜巴巴求助般的看向白昃次。
白昃次……避开了他的目光。
史湘：……
“当然，也不会白让你做事，有奖金的。”白萍安安抚他，甜枣还是要给的。
果然，听到奖金，史湘的面色好了不少。
“行吧，那我努力试试！”他勉为其难答应了，只是在心底暗暗发誓，再也不去陶延家，也绝不会再跟朱大钱见面！
那边，朱大钱一觉从下午睡到了晚上九点钟。
到底是沙发睡的不舒服，他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就觉得自己的左后蹄有些发麻，麻麻刺刺的痛让他呲牙咧嘴的。
沙发太窄了！还不如睡地上来的舒服！
他摇着猪头，耳朵晃的起劲，嘴里还咕噜了好几声，表示不满。
下意识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陶延拉了张椅子就坐在他不远处。
客厅的灯是用了好多年的，有些昏暗，也就起个照明作用，陶延就坐在那儿刷手机，屏幕的光映射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浅蓝色的光，越发凸显他高挺的鼻梁，一双清亮的眸子被照的亮晶晶的，此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道刷到了什么好笑的。
尼玛他也太爱美了！早就想说了，灵力用在什么地方不好，偏偏用在化形上，朱大钱不肯承认自己看着这样的陶延有些看呆了，“甩锅”呢！
“大钱？下午你怎么就突然睡了？”见朱大钱醒来，陶延收起手机，上前询问。
“嗷？”朱大钱叫了一声，这倒是提醒他了，明明睡了午觉才醒的，怎么没隔多久又睡了？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自己再贪睡也不至于如此啊……
他努力回想着，然而脑子空空，只觉得当时很困，眼皮子打架，然后就睡了……其他的，其他的让他说，他也说不出来个什么。
陶延将手机递给他，他却摇摇头，面露难色，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记不得什么。
陶延神色认真，注视着他的眼晴，半晌，轻叹了口气，也是没有办法。
他欲拿回手机，事情虽多，还要学习。
但是却抽不回来，朱大钱不知为何，突然支棱了，两只前蹄死死按住手机，小而圆的眼睛忽而瞪得有两倍大，嘴里激动的嗷嗷的。
陶延忙把手松回来。
朱大钱手忙脚乱地在上面戳戳点点，错别字乱飞，删删减减的，足足打了十来分钟，才把手机交还给陶延。
陶延一看，就两行字。
核心思想就是：我最近睡得越来越多了！
这……
陶延还真没观察过朱大钱睡眠时间的长短，在他看来，朱大钱自从变成猪之后，基本只做吃和睡两件事。
他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朱大钱。
朱大钱这次“嗷”的更起劲，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一把“抢”过手机，又开始在上面戳点，但这次动作比上次快多了，情绪看上去也更为饱满。
嘴都“呼哧呼哧”，帮忙打字了。
这次只用了五分钟。
写了四行字。
核心思想是：刚开始压根没睡！都是在闭目养神！到了后面才越睡越多的！
陶延看一眼手机，再看一眼朱大钱，看一眼手机，再看一眼朱大钱。
朱大钱的脸上写满了被冤枉的痛苦！
好吧，正事要紧。
陶延继续问：“现在一天最多能睡多少个时辰？”
朱大钱翻着眼珠仔细想了想，然后打字：最多的一天好像睡了十七八个小时。
“这么多？”陶延皱眉。
“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你睡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摸着下巴，微微皱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朱大钱的猪耳朵耷拉下来，这还用说吗？自从中招开始，他就想着会有那一天了……
“这种阴暗的蚕食法子……”陶延话还未毕，手机突然传出声响。
打开一看，是史湘在找他。
一连发了五六个表情包，也不知要干嘛。
陶延发了个问号过去。
【下午走得匆忙，延哥，后面情况咋样啊？】
【没什么，大钱之后一直在睡觉，我一直看着他，他才醒不久。】
【延哥，那你，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只是我刚刚发现了一点异样。】
史湘那边，看手机的可不止他一人，白昃次和白萍安分别站在史湘两侧，看见“异样”两个字，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也不劳他们说，史湘继续问：【什么异样？】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陶延直接告诉他们：【大钱说觉得他最近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多，最多的得有十七八个小时，是有些怪异的。】
【你们那边应该有其他妖的情况反馈啊，没有出现这个现象吗？】
“贪睡？”白昃次和白萍安异口同声道。
“妖的原型各种各样的，有些习性本就多眠，联盟处确实没这方面的反馈。”白萍安摇摇头。
史湘：【据说没有。】
【那你们之后注意一下，恶妖行恶，单纯是恶趣味的可能性不大，总有缘由，说不定，就是想夺取其他妖的灵力。】来自两千年前，群妖恶斗时代的陶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被保护的很好，从未见过这些事，但这不代表他没听过。
【好的，我会和他们说的。】史湘打完这一句，对面没再回，算是终结了这段对话。
“我去联系，看看其他受害妖究竟有没有这种情况。”白萍安来了劲，急匆匆就走了。
“白医生，都这个点了，我也回去了？”史湘见白萍安都走了，自己还留在这儿干嘛？这一整天的，受了那么大惊吓，做检查的时候还抽了那么多血，他可得回去好好来顿夜宵补补！
白昃次点点头。
人都走了，就剩下白昃次一个人。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没什么动作。
过了半晌，才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那枚铃铛。
从始至终都安静得很。
他轻敲了一下外壳，铃铛发出了清脆的金属铮鸣声。
总有一天，你会主动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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