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墨在云海宗养伤的日子,过得可谓是鸡飞狗跳。
晨起,他叼着根草茎晃到弟子晨练的校场,顺手把白砚琅的剑穗系成了死结。少年练完一套剑法才发现,急得满头大汗去解,结果越扯越紧,最后不得不红着脸去找沈檎。
“师尊……”白砚琅捧着剑,声音越来越小,
“剑穗解不开了……”
沈檎抬眸,视线越过他,落在不远处树梢上——谢飞墨正蹲在那儿,笑得肩膀直抖。
“……”
沈檎垂眸一扯,看起来牢不可摧的死结轻易散开。
谢飞墨“啧”了一声,从树上跳下来,拍拍衣摆:“沈仙尊,你这徒弟也太可爱了,连个结都解不开。”
白砚琅涨红了脸:“谢长老!您、您……”
“我怎么了?”谢飞墨笑眯眯地凑近,“不愧是仙尊弟子,练剑真专心。”
少年语塞,憋了半天,最后闷闷地抱着剑跑了。
谢飞墨转头,正对上沈檎冷淡的目光。
“好玩?”沈檎问。
谢飞墨眨眨眼:“还行。”
沈檎转身就走。
谢飞墨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渐渐淡了。
午后,谢飞墨躺在藏书阁的屋顶晒太阳,手里抛着一枚铜钱玩。
白砚琅和苏钰轻从廊下经过,少年手里捧着个食盒,神色有些局促。
“苏师弟,这是山下买的蜜饯,你、你尝尝……”
苏钰轻眼睛一亮,刚要接过,忽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哟,小白眼狼,怎么不给我也带一份?”
白砚琅手一抖,食盒差点摔了。他抬头,正看见谢飞墨懒洋洋地支着下巴,铜钱在指尖转得飞快。
“谢长老!”白砚琅耳根通红,“您怎么在这儿?”
“晒太阳啊。”谢飞墨翻身跃下,顺手捞了块蜜饯丢进嘴里,“嗯,甜度刚好,沈檎肯定喜欢。”
白砚琅一愣:“师尊也爱吃甜的?”
谢飞墨笑而不语,目光却落在苏钰轻身上。少年捏着衣角,眼神飘忽,显然心思早飞到了别处——比如不远处正和女弟子说笑的君玺。
谢飞墨挑眉。
这苏钰轻,怕是见一个爱一个。
夕阳洒下残辉,谢飞墨倚在药阁廊柱上,看着白砚琅笨拙地整理药材。少年眉头紧锁,将一株株灵草按照《百草纲目》的记载分门别类,动作认真得有些笨拙。
"雪灵芝要放在玄冰盒里。"谢飞墨突然出声。
白砚琅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篓。他绷着脸行礼:"谢长老。"
谢飞墨踱步过去,随手拿起一株被放错的赤焰花:"这个该放在南边架子上。"见少年欲言又止,他挑眉,"不信?去问你师尊。"
白砚琅抿了抿唇,低声道:"这点小事不敢打扰师尊。"
谢飞墨了然。这小子怕是害羞。
他状似无意地问:"苏钰轻没来帮忙?"
少年抿了抿唇:"苏师弟...在练剑。"
谢飞墨眯起眼睛。自秘境一役后,这对师兄弟之间明显有些生分了。白砚琅不再像从前那样围着苏钰轻打转,反倒是别别扭扭的跟沈檎亲近了些。
"谢长老。"白砚琅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弟子有一事请教。"
"说。"
"若有人发现以前做的好像不对,对其他人很坏...."少年攥紧衣袖,眼神透着茫然,
"该怎么办?"
谢飞墨心头一震。他仔细打量白砚琅,发现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很快又恢复茫然。这是...天道控制松动的迹象?
"现在跟着本心走便是。"谢飞墨轻描淡写地回答,眼睛紧盯白砚琅表情。
白砚琅怔了怔,一张小脸是满是忧愁道:"可若连本心都辨不清..."
"那就去找个明白人问问。"谢飞墨意有所指,"比如你师尊。"
少年眼睛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师尊他..."
"他在剑阁。"谢飞墨打断他,"现在去还能赶上他晨练结束。"
看着白砚琅匆匆离去的背影,谢飞墨若有所思。这傻小子确实不像会堕魔的料,倒像是被天道牵着鼻子走。
"谢道友好雅兴。"
君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飞墨回头,看见狐妖穿着来时那套花里胡哨的衣服倚在门边,折扇轻摇。
"要走了?"
君玺点头:"族中急召。"他顿了顿,"临行前有句话要提醒道友。"
"说。"
"注意下白小友。"君玺浅笑,"那孩子很得沈仙尊器重啊。似乎有些...非同一般?"
谢飞墨挑眉:"怎么说?"
"他看沈仙尊的眼神..."君玺斟酌着词句,"不像徒弟看师父。"
谢飞墨心头一刺,面上却不显:"多谢提醒。"
送走君玺,谢飞墨在药圃转了一圈,顺手"改良"了几株灵植的培育阵法。等他晃到剑阁时,正看见白砚琅跪在阶前,而沈檎负手而立,神色难辨。
"弟子知错。"少年声音发颤,"不该擅自闯入。"
谢飞墨脚步一顿。
沈檎暗叹一声,抬手扶起徒弟:"下不为例。"
那瞬间,谢飞墨清楚地看到白砚琅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又很快被茫然取代。而沈檎...沈檎的眼神竟带着几分他熟悉的温和。
谢飞墨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他该高兴——白砚琅若能挣脱天道控制,命轨就能彻底改变。可看着沈檎对旁人露出那样的神情,他竟有些...
"躲在这儿偷看?"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飞墨回神,发现沈檎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
"路过。"谢飞墨扯出个笑,"你徒弟又闯祸了?"
沈檎看了他一眼:"与你有关?"
"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
"像。"
谢飞墨大笑,却在笑声中敏锐地察觉到沈檎眉宇间的一丝疲惫。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在即将触及时又猛地收回:"你...最近没休息好?"
沈檎微微蹙眉:"无碍。"
两人一时无言。谢飞墨盯着沈檎衣襟上绣的云纹,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小师弟总爱用银饰夹住袖口。那时他常笑说这习惯太女气,如今却...
"谢飞墨。"
"嗯?"
"少惹事。"沈檎转身离去,"你那金丹还需巩固,别乱来。"
谢飞墨愣了愣,展颜笑了,“哪能,我可老实了。”
靴尖雀跃的碾碎几片落叶。
当夜,谢飞墨在房中调息,发现旧天道的禁制确实松动了几分。这该是喜事一件,可胸口酸酸涩涩的疼。
"荒唐。"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三百年的分离,他早该习惯了站在远处看着沈檎。如今却因为一个毛头小子乱了心神,实在可笑。
窗外月光如水,谢飞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白砚琅越得沈檎信任,天道对少年的控制就会越弱,这是好事。
可他始终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浮现白砚琅望向沈檎时那专注的眼神,以及沈檎指尖轻触少年手腕时,那一瞬的温和。
谢飞墨猛地坐起身,一拳砸在床榻上。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不该这样。
明明是他亲手将白砚琅推到沈檎身边,明明是他刻意促成这段师徒情谊。可当真正看到他们相处融洽时,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闷得发疼。
理智归理智,心底那股莫名的躁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甚至想直接冲去沈檎寝殿,像年少时一样把沈檎团吧团吧抱进怀里,咋咋呼呼威胁沈檎不准和其他人靠那么近,也不准用那种眼神看别人......
睡得迷迷糊糊的猫团准会艰难睁开雾蒙蒙的眼睛,乖乖应下他的无理取闹“嗯,只跟你好...我困了,要睡觉。”
“啧。”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谢飞墨烦躁的扯下被子胡乱丢开,不敢再想从前,硬生生睁眼熬到了天明。
翌日清晨,白砚琅在练剑时“不小心”踩到一块香蕉皮,摔了个四脚朝天。
谢飞墨倚在墙上,带着点使坏成功的得意和莫名的怅然,没个正行的闷笑不停。
沈檎抬头,目光如剑。
谢飞墨立刻举手投降:“不是我干的!”
沈檎:“……”
白砚琅爬起来,委屈巴巴:“师尊,我真没看见地上有香蕉皮……”
谢飞墨跳下树,一脸无辜:“就是,小白眼狼这么诚实乖巧,怎么会撒谎?”
白砚琅感动地看着他:“谢长老……”
谢飞墨慈爱地摸摸他的头:“下次小心点。”
沈檎冷眼旁观,忽然道:“谢飞墨。”
“嗯?”
“过来。”
谢飞墨心头一跳,乖乖走过去。
沈檎抬手——
“啪!”
一记爆栗敲在他额头上。
谢飞墨捂着头,不可置信。
沈檎转身就走,嘴角却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谢飞墨愣在原地,忽然笑了。
算了,醋就醋吧。
反正……
沈檎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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