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悠闲地坐在办公椅上，看着手机左右的转动着。繁娘敲了敲房间门，季北背对着门口，听到突然坐直了起来，转过椅去笑着点头说“进来吧！”
他给她推了一张椅子，但繁娘没有坐，只是站着，季北飞快的处理着手机的事情，也不知道他究竟处没处理完：“看你的样子，压力挺大的，感觉你兜了一肚子的心事，如果你现在感觉到痛苦，可以试着不要努力，别逼自己，要适当的放松休息，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如一股温暖的潮流，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
她的眼神有些呆滞，说话的语调也有几分漫不经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可他们不让！”
季北知道她所指的他们是指的谁，无非就是她父母，在去年刚带她的时候，他就没少找其他老师了解她：“你可以尝试着和他们沟通，沟通是有效的，不管他们回答的答案是否是你想要的。至少，你们之间先摩薄这层隔阂。而他们的态度是怎么样，你可以不记在心上，要最大限度的保护好自己的身，还有‘心’。”
“老师，你别说了，道理都懂，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家里，我就不能是我，他们也从来不管我的想法，感觉在这个家庭里面活的真的好累，真的好累，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哪怕我学习上多努力多刻苦，可是他们从来不正视我，也不尊重我，就连高考志愿他们也擅自做主的改了，无数次，我多想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我还能怎么办？还要我怎么办？我还可以怎么办？老师，您说的，对我一点用都没有！”她越说声音越来越小也越越来越抖，她说的有些哽咽，眼泪也是失控了般的往下掉，她的痛苦源自于内心深处，泪如泉涌，她的情绪似乎到达无法承受的极限，所有的情绪都在此时此刻瞬间爆发。
眼前突发的情况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说的话像电一样直直的袭击了他，他好像突然变得很无能为力，他的心猛然的刺痛了一下，他迅速的抽了几张纸递给她，她的话瞬间堵住了他的心口，教书这几年来，第一次让他有种冲不破的无力感。这一切好像都在天旋地转，她的话也在他耳边余音绕梁。
他的胸腔有种被大石堵住的窒息，又有种被挖缺了的空洞，有种说不出灼烧感，虽然他知道他做不了什么，但他还是轻声细语的说：“如果需要，你可以告诉我。我希望我能帮助到你。”
她的眼里闪烁着刺痛，点了点头，整理过情绪后，她便回了班级了。虽然她走了，可她说的话却一直在季北的耳边来回旋转。
他没有任何方法阻挠这一切悲剧的上演，在这场游戏中，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他努力的抑制、平复内心的悲伤，他的热情和精力全部被抽干，无力的坐在休息室里，满脑子都是刚刚她说的话，要不是因为下午有课，整理好心情，或许他的一天就在沉默中过去了。
下午的课是十班的，他尽量不带负面情绪去上课，可是他很难不带任何情绪，上课时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他在怀疑自己教书的意义，她的话，也成功的把他拉入水底，夜间，季北在休息室里休息，可是，白天繁娘哭着说出的那些话，一直就像海浪一样在冲击着他。
大半夜他想到失眠，他在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年轻，学历不够，教了这么久的书，虽然他有学过心理学的课程，可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就算学会了心理学，又能怎么样呢？他照样做不了什么。
眼见着已经两点多了，他还是睡不下。
后面渐渐的，他也忘记在怎么样的情况下，逐渐的睡着了。
尽管这么晚睡他第二天还是在六点左右准时起床了，昨天夜里思考了很久，可还是没有任何思绪，甚至，早读课看管班级时，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繁娘，他想给予她帮助，可是他完全没有任何方法。
蹭着中午休息，再三思考，问题就在于她的父母，从她的父母下手处理事情，他毫不犹豫的就打电话给她的母亲：“喂，您好，请问您是繁娘的家长刘女士吗？我是她的班主任。”
刘美雯嘴里还嗦着鱼骨头，传来咂咂嘴的声音，“我是，打给我有事吗？”
“您好，是这样的，我想和您沟通一下繁娘的心里问题。她在学校最近的表现有些不在状态，希望您家长能好好坐下来和她好好的聊一聊。”
刘美雯有些不耐烦的回答道“和她能有啥好聊的，就是事多，她就是一条贱命，能达到这样的高度已经算了不起的了，还指望她能有多大出息？在这会又矫情上了？屁事多，闲出来的。”
此时此刻的季北还稍微有些理智“但是在她这个年纪，就是自主意识最强的时候，我们要尝试着让她自己做选择，适当的尊重她的想法。”
“我供她吃，供她穿，供她读书，这全身上下那一样不是我的？做一丁点决定还得经过她的同意，难道我养这么大还养了个废物？我对她已经很有耐心了，还要我干嘛？我为了她我容易吗？他弟弟现在生着病，也需要关注，我一个人抽不出来，就只有有她累是吗？我也累啊。她都这么大了，也该懂点事的，忽略了她这边是应该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最后还不是白眼狼一个，都是贱命一条……”
听到这些话，一股窒息朝着他扑面而来，他不敢想象繁娘在家里，她的父母语言攻击会有多强，就当当是这样，他就已经觉得很压抑了，他似乎突然理解繁娘所说的，还要他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他刚想接下去，可是对面却果断的挂了电话，他的手机举在耳边迟迟没有落下。
在这个家里，她就不能是她，一点自由都没有。
中午，他也没有任何心情去吃午饭了，一直待在休息室里反复的思考，这班学生成绩上不用他太担心，可是繁娘的这件事却让他犯了难。
在这个凄苦的世界里，他在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她，可却无果。
繁娘回到宿舍后，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些易错的知识点。为的只是让高考更加有把握，改变命运的绳索，无论如何，她是会抓的牢牢的，可她不知道是，她的班主任已经联系过她的父母，她的母亲把她贬的一文不值。
自从繁娘在季北休息室哭过之后，没有增添他的压抑，但也没有让她的心情愉悦。她已经复读有一段时间了，但她对于班级的人认识还不够全，很多人对她而言都是生面孔。
周三的历史课上，在讲着前些天发下去的做试卷，坐在繁娘前、成绩处于中下层的王森淼，她一直趴在桌子上，状态很不好。
他立马走下去，微微的弯着腰问道“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王森淼坐了起来，手一直停留在上腹“胃痛。”
“你先去医务处处理一下，需要请假记得去办公室找我。”说完之后，他让繁娘带着她下去。
等她们俩离开之后，他站在讲台上，把手里的试卷放在讲桌上，插着手：“我发现我们班有很多人都经常性节食，导致大部分人胃多少有点问题，虽然我知道，可能有的同学想要节省时间用来学习，但我在这里强调一下，必须吃饭，按时吃饭很重要，身体是最大的本钱。”
他们班，有很多人都不吃饭，在他课上犯胃病的人不少，包括他自己在学生时代也经常这么做。他知道按时吃饭的重要性，一直强调这一点，可是大家似乎都没有去改变。
课后，他回到办公室，站了一天了，他也有些累了，坐在他的位置上，手机拿在手里，屏幕一直亮着，他的眼睛越发酸涩，看了一下课程表，下节没有他的课，但他不确定王森淼是否会来请假，他一直坐到上课，他确定她没有来之后，起身回了宿舍，宿舍和教室在同层楼，他刻意的去教室巡了一趟，看到王森淼状态似乎还好，也就没有理会她。
他回到休息时，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睡了有一会儿，闹钟响了，他关了闹钟又继续睡，这回睡的并不踏实，他做梦了，醒来后，他忘记做了什么样的梦，只记得梦里是繁娘在反复说那些话很压抑。
他看了一下时间7：21，还好今天和另一个老师换了晚修，不然他就迟到了，午饭和晚饭都没吃的他，收拾好之后准备去整点吃的，路过教室，顺便在外面看一看他们的学习状态。这节课是自习，竟然没有人在睡觉，都在那里刷题，教室里安静得仿佛没人一样，书本翻页的声音格外的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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