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像素脸，她的建模怎么这么高级？
这是舒司鸢看到航海家的第一反应。
不会是游戏人物，也不是玩家，是“域”主吗？
可她身上的气质并不阴冷怨毒，而是隐隐带着某种厚重的尘封感，像是一篇无声却沉稳的史诗。
况且航海家一见面就主动和她们交谈，对方没有和她们交手的打算。
能动嘴绝不动手，舒司鸢试探着问道：“你手上的石头可以给我们吗？”
航海家笑了下：“是我某位朋友的赠礼，不能给你。”
她站了起来，走到舒司鸢面前，手里还随意地抓着那块星星石头，指腹轻轻摩挲过最顶端的尖角。
“你们是这个游戏里的玩家？”航海家的问句充满肯定的语气，“告诉我通关条件是什么。”
航海家的身高预计在一米七以上，走路时步伐稳健。随着她走近，舒司鸢渐渐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她没有回答航海家的问题：“你在用这块石头控制这里的丧尸？”
航海家微微俯身，银灰色的发丝垂落下来。丰富而庞杂的阅历使她从来都能够轻易从人们的表情与举止中读出她们的所思所想。但当她试图从舒司鸢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的时候，只和一双清澈无辜的豆豆眼对上了视线。
再往下看，是一条代表着鼻子的竖线，和一条代表着嘴巴的横线，不过嘴巴在说话时会变成正方形。
再看看旁边她的两个同伴，三个人同款复制粘贴脸。
可恶，什么也看不出来啊。
航海家叹气：“准确来说，我想控制的是意识。”
舒司鸢：“所以你就把她们变成了活死人？”
航海家：“不，我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是这样了。”
“我想用魔法石唤醒游戏里的原住民，但她们一直无法生出自我意识。”
莘曼马上说道：“我们有方法可以让她们变回正常人，只需要借用一下你的石头，用完就还给你。”
舒司鸢听见她开口，原本正方形的嘴又变成了线条。
航海家的话乍然听上去是和她们抱有同一目的，但细思后能品出第二层意思。
她要唤醒的不是丧尸的意识，而是游戏NPC的意识。也就是让游戏人物意识到自己是游戏人物，从而诞生出逃离原本世界的想法。
她差点就要问出口这句质问，是莘曼的突然插话打断了她，还是装傻吧。
但她的反应还是被航海家捕捉到，对方故意勾起一个富有深意的笑容。
舒司鸢目光闪烁了下，避开和她视线交错。
她内心没来由地冒出新的猜测，认为航海家的第二层目的也是假的。
怀疑的理由也很简单，如果是她的话，一定找个人物建模漂亮点的游戏。
航海家顺势道：“既然你们知道将她们变回正常人的方法，那就拿去吧，不过我想让你来。”
她转向舒司鸢，递出魔法石。
舒司鸢直接抬手接过，游戏都进行到即将通关的进度了，她不怕航海家诈她，她怕航海家反悔。
反正无论有何阴谋，她通关后也不会回来了。
卫真把小猫包裹给她：“你别解开了，它进地下室后一直待不住。”
芝麻确实进地下室后就在边喵喵叫边胡乱扑腾，好像要把过去两年压抑的调皮劲全折腾出来，只不过当时大家都忙着逃命，就把它禁言了。
舒司鸢迅速把石头塞进去，然后按住翻来滚去的猫。
航海家已经坐回了椅子上，垂眸看向桌上的地图。
舒司鸢也跟着看过去，发现那并不是水湖国的地图，但她完全看不懂。
对方自称是航海家，等这里通关后，也许又要启航了吧。
思忖间，魔法石的光芒透过桌布穿透空气中的尘埃，紫光投射在地图上的一点，航海家的注意立刻被吸引过去。
舒司鸢也在努力看清，然而她感到仿佛有人把她的灵魂在往上扯，意识瞬间抽离，身体破碎成一堆方块，继而消失。
水湖之旅，已通关。
舒司鸢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晕。
眼前是一簇只会在冬夜的雪原里燃起的橙红篝火，为迷途的旅人提供慰藉。
这是……
舒司鸢：“莘曼？”
虽然很抽象，但她就是认出这团火是莘曼。
莘曼似乎是被她叫了一声才醒，醒来后火势更大了。
她花了一两秒清醒，旋即高兴地说：“哇，小鸢，你变成了一只超可爱的胖乎乎小鸟！”
舒司鸢看不到自己，她为莘曼描述对方的样子：“你是一团很温暖的篝火。”
莘曼烧得噼啪作响：“天呐，那你可得离我远一点，别被我烤了。”
“没关系。”舒司鸢下意识觉得她并不危险，便碰了碰她的外焰，果然如她所说，只是“温暖”。
“那我不是不能烤棉花糖烤橘子烤年糕啦？”莘曼失望地说，火焰却还是烧得那么旺。
舒司鸢正想夸她的火焰颜色漂亮来安慰她，却感到有东西杵了杵她的脑袋。
下一秒，舒司鸢莘曼和齐齐睁开眼睛。
三面刷着白漆的墙壁，其中一面贴满了奖状，另外一面是透明的落地窗。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围着围栏的单人床，床头灯是柔和的米白色，书桌上堆叠着作业本和试卷，书架质量不好，放满的书使木板向下弯曲。
她也看见了是谁在拍她的脑袋。
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小男孩拿着一支铅笔，用橡皮擦那一头又戳了戳她。
但是，她的视角怎么怪怪的……
莘曼大声说：“别戳啦！”
她听到莘曼这句话的同时，耳边响起一声嘶哑的猫叫。
舒司鸢低头一看，短短的、毛茸茸的四条腿。
她怎么变成猫了？！
她随即又发现一件不知是惨还是庆幸的事实——莘曼和她一起变成猫了。
她们是两个人，却挤在一只黑猫的身体里。
舒司鸢之所以发现这件事，还是因为莘曼为了反抗用铅笔戳她们脑袋的小男孩，挥了一爪子，然后两个人当场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她控制猫的左半边，莘曼控制右半边，共同控制尾巴。
刚才莘曼太用力，其他三爪没跟上，两人才摔了。
“你们没事吧？”变成小男孩的卫真看她们在地毯上驯服四肢的努力模样，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帮忙。
但舒司鸢和莘曼平生头一回做猫，明显还没学会收爪子，磨得尖尖的指尖在空中乱挥，稍微靠近就能被挠出血。
舒司鸢对莘曼说：“你那边先转过来躺好，我再控制我这边站起来，你见我站好了也马上站起来。”
她是在意识空间里说的话，因此没有发出喵喵叫。
莘曼躺好了，等左腿立起来的时候，她立即支撑起另外半边身子。
舒司鸢和莘曼重新站好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里是第二场游戏？”舒司鸢问道。
卫真：“对，但它不是我做出来的，我只知道黑猫可以阻止外面的怪物进来，不知道通关方法是什么。”
这个游戏里，出场人物不多。小男孩，黑猫，妈妈，与怪物。
卫真接着说：“而且我发现你们变的游戏角色和我的信任程度有关。”
“在水湖之旅里，我认为你们更能提供帮助，所以拿到公主角色的不是你们。但在这个游戏里，能够震慑怪物的是黑猫，所以你们才会变成猫。”
舒司鸢回忆了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不敢乱动，于是点了点头。
卫真看到黑猫的左边脑袋重重往一旁歪了下，沉默两秒后问道：“……你们现在能听懂人话吗？”
舒司鸢这次让莘曼和她一起点头，总算没那么怪了。
“既然有猫在的话，今天晚上怪物不会来了，”卫真放下心来，“过会儿应该就能出去了。”
舒司鸢想了想，说道：“我觉得第二场游戏才是……”
话一出口她就顿住了，明明耳边响起的是自己的声音没错，但是她怎么还同时发出了一阵很难听的猫叫！
舒司鸢想起来，她和同处在猫身里的莘曼可以直接无声对话，但是一和猫身外的卫真说话，对方只能听到她们喵喵咪咪。
只能出去后再沟通了。
而且打死她也不要用这副身体说话了，为什么她变成的这只猫叫声这么难听啊？
和莘曼说话还是可以的，舒司鸢好奇道：“我是什么样的鸟？”
莘曼认真观察她：“白色的，羽毛好像在发光，散发出来的光泽就像是珍珠。你头上有一撮毛，有几片尾羽拖到了地上，尾羽的末端和脑袋毛都是蓝蓝的。”
舒司鸢沉浸在莘曼对她的描述里，恍然回过神来。
如果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人一猫三份意识的话，那芝麻去了哪里？
舒司鸢感觉自己变猫后，大脑也变成了单项处理器，只能思考或者处理一件事情。
她正要用肢体语言问卫真，那股拉扯感又回来了，把她从游戏里拔了出去。
……
靠在床边的舒司鸢倏然睁开双眼。
眼前是熟悉的电竞酒店的布局，她们已经回来了。
莘曼嗓音沙哑：“我们这是出来了？”
她伸了个懒腰，一眼望见还在床上躺着的卫真。
莘曼想去推他：“他怎么还不醒？不会被留在那了吧？”
舒司鸢撇了一眼，拦住她，“只是睡着了。”
接下来有一周的穿游戏休息期，舒司鸢和莘曼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来到隔壁舒司鸢的房间里。
芝麻最后一个钻进来，舒司鸢把门关上。
莘曼和她说了晚安，在沙发床上盖着毯子睡下了。
舒司鸢关掉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沉。
她们其实都有许多话想和对方说，但实在是太累了，根本提不起力气。两眼一闭，几乎是顷刻间就沉入了梦乡。
一觉睡到中午，舒司鸢脑袋昏昏沉沉地起床了。
一回到现实，迟来的腰酸背痛全部吻了上来，舒司鸢和莘曼互相搀扶着下楼。
昨晚舒司鸢见过的中年妇女已经等在那里，见她们下来，忙招了招手。
“你们是小真的朋友吧？”她说，“小真早上上班去了，让我招待你们。”
舒司鸢和莘曼连忙问好。
卫真妈妈领着她们进入餐厅，往两人手里塞盘子：“别客气，你俩多吃点，有事来前台找阿姨。”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像是怕打扰到她们。
舒司鸢叉着一块蜜瓜：“你为什么会帮卫真？”
莘曼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因为我也请他帮我调查两件事。”
“其实还有明空，她也遇到了点事，本来说好她也来的，但是她外婆不让她晚上出门，白天又要上学，只能周末去找她商量了。”
舒司鸢没想到穿越游戏还能扯出这么多事，顿时来了兴趣：“明空我还记得，她和外婆来买糖。”
“对，明空和卫真都是来找你的，”莘曼说，“你不在，我们三个只能互帮互助了。”
“学校里我参加的木偶戏社团，里面的木偶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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