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
骤然听到熟悉的字眼,舒司鸢怔愣一瞬,借用喝果汁的动作掩盖不自然的神态,只是语气难免暴露出几分激动。
“是呀,”莘曼以为她是感兴趣,把之前社团汇演时拍的剧照给她看,“喏,就是这个。”
她推过来的手机上,莘曼和她的同学人手抱着一只造型精致美观的提线木偶,和她在怪诞世界遇到的有很大的不同。
但是,她最好还是去近距离调查一下比较好。
两个世界中出现了里世界与“域”,大致可以看作同一种东西,是二者的共通,只不过怪诞世界已经走到了诡异入侵的末期,而这个世界尚且处于恐怖复苏的初期,却正在向同样的结局滑落。
虽然两边的木偶长得不一样,但万一就是呢?
新世界新气象,整个容换个装也很合理。
舒司鸢抬眼:“我……我也陪你去学校看看吧。”
她心中闪过无数个借口,最终还是直白地说出了口。
和莘曼还是得打直球。
莘曼显得很开心,眼睛弯起来,她收起手机,说道:“太好啦,你陪着我,我就不害怕啦。”
“你的另外一件事是什么?可以和我说吗?”舒司鸢问道。
“害,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莘曼摆了摆手,“是我妈给我留的一封信,是她失踪当天我收到的,但是那上面一个字也没写。”
莘曼接着说道:“那封信的材质很奇怪,折不动撕不烂。有一次我不小心洒上了水,很快就干了,也没有留下皱巴巴的痕迹。还有一次我用火烧了好久,拿出来依旧完好无损。”
“失踪?你有报案吗?”舒司鸢隐隐有所预感。
莘曼的下一句话印证了她的猜测:“我去过很多次,但都无法说出口,告诉邻居们,她们也像没听到一样,回答的都是别的话。”
无法告知。
在怪诞世界里,舒司鸢不能向未觉醒的朋友们告知世界的异常,否则等待她的就是被剪去嘴部。而在这里,卷入“域”中的人也无法说出自己的遭遇。
两个世界,都存在着某种屏蔽机制。
“就好像全世界只有我记得她一样,可她的东西还在家里,我们的合照拍了一大本厚厚的相册。”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可是每个翻看相册的人都说——‘你给自己拍了这么多照片啊,你好爱拍照’。”
手机屏幕上倒映出莘曼难过的脸,她抬起头,声音恢复了以往的雀跃:“现在好啦,一下子有三个人都能知道这件事了。”
“我也会帮你的。”莘曼自己安慰好自己了,堵住了舒司鸢即将出口的话语,她只能说这句了。
“只有我们四个人记得她了,调查信肯定是一件很漫长很漫长的事,”莘曼说道,“先和你说说明空吧。”
“明空最近发现她的一些同学们很奇怪,她们偶尔会忘记和她一起经历过的事,但是隔天又说出了详细的细节。”
舒司鸢:“是不是正好忘记了,后来才想起来?”
莘曼摇头:“明空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好几个同学都这样,还有老师也发生了这一情况。”
“她说那些同学在忘记时表情真的很茫然,但在记得时又会表现出非常强烈的情绪。”
“她觉得很奇怪,但外婆年纪太大了,又不能和好朋友说,怕她也是奇怪的人,所以只能来求助我们。”
“但是我们进不去她的小学吧?”舒司鸢听她一描述,也感觉是有点问题。
“这没关系,明空说我们要来的话,她可以在学校里闯个大祸,到时候老师请家长,把我们叫来就行。”莘曼说道。
真是荒诞又合理的方法。
舒司鸢默默想着,又听莘曼道:“我还收到林组长给我发的短信,叫我们去皋台路228号进行安全检查,因为遇到这种怪事的人之后也有可能遇到,所以还要进行半天的安全培训。”
舒司鸢一听就觉得不靠谱,如果担心她们身上会有“域”残留的污染或者认知受到干扰,为什么不当场就押着她们去做检查?
都拖了那么多天了,身上要是真有污染,早就扩散了,而受到干扰的认知未被及时纠正,也会变异。
所以检查只是个幌子,重点放在后面那句“安全培训”上。
舒司鸢又想起黄铃珑那句“你不是调查员?没关系,等你从这里出去以后就是了”。
这个安全培训,不会是培训完立即上岗吧?
不过对方发出短信后就没有再打扰,似乎也是在等她们自己做出决定。
不过正常人遇到诡异后又被官方组织救下,人家还发消息让你来又检查又科普的,肯定前脚出“域”,后脚屁股一挪就立刻出发了。
到了目的地,人家把门一关,说一句“来都来了”,门再打开后,就是顶着编制出来了。
可她想离开这个世界,就必须借助棱镜获取更多的信息,比如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桦林附中那个她在怪诞世界经历的最后一个里世界里,发生了一系列令人措手不及的变故,她也是出来后细细回忆,才想明白一些事情。
秦迎当时说自己是“世界的中心”,舒司鸢还在心里嘲笑他,现在想来恐怕是真的,他确实是那次里世界的中心。
里世界只会有一个人进入,主人应该就是秦迎,夏蓁蓁是得知这里存在戒指后用了不知什么方法强行进入的。
她也是。
许久不曾联系的老师怎么会突然发消息给她?
而且她还真的去了。
拿到戒指,使用戒指。这中间的过程太仓促,她几乎是被某只手推动着来到了新世界。
这一次,她必须收集足够多的信息,主动做出选择。
今天已经过去了一半,兼职群里的工作她挑不出来,找明空太晚,进入木偶社团的活动室又需要理由申请,不会损坏的信也不急于一时。
思来想去,能做的事就只有去一趟棱镜了。
“你一直没去吗?”舒司鸢问道,“那我们吃完饭就一起出发吧。”
莘曼:“对啊,我想和你一起去。”
舒司鸢:……这种好姐妹手拉手上厕所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下午两点,她们到达皋台路228号。
“同光精神疗养中心”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差点闪瞎她们的眼。
舒司鸢终于知道她们向司机报出地址后,对面那略带怜悯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了。
“是这里吗?”莘曼迷惑了。
“是吧。”舒司鸢仰着脑袋,黄铃珑说过棱镜就是这个地址。
莘曼向前台出示了她收到的短信。
前台工作人员笑容不变,为她们指了间四楼的办公室。
“三楼及以下住的都是患者,注意不要走错楼层,打扰她们休息哦。”她语气柔和,看出了两人的疑惑,微笑着做出解答。
舒司鸢和莘曼谢过她,坐直梯上了四楼。
办公室就在左手边第一间,敲门得到应允之后,她们推门而入。
座位上坐的还是舒司鸢见过的熟人——戚羽峥。
对方看见她也愣了下,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忙招呼她们坐下,倒了两杯热茶递过去。
“本来今天不是我值班,同事有事才和我换了,”戚羽峥笑道,“幸好换了。”
她说的是真心话,最近通过考核的新人调查员很少,即使有也会被更有资历的前辈优先挑走。她也是今年年中也才被允许带新人,手下就黄铃珑一个。
这俩孩子看着就聪明,尤其舒司鸢她是听黄铃珑说过的,清除门级的安家宾馆全靠对方。
戚羽峥的笑容里染上一丝慈爱:“先说说你们遇到的事吧。”
莘曼紧张地捏着一次性纸杯,她脑子一片空白,而后涌出许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其实在刚面对陌生人时会有点社恐,大脑总会短路,不过她又有点自来熟,一般相处几个小时就能自如聊天了。
所以她才等着舒司鸢回来,想和她一起来。
舒司鸢余光注意到莘曼不自觉捏纸杯的动作,便接过了话,依次说了便利店和安家宾馆的事,后者她只说了个大概,具体情况戚羽峥已从黄铃珑那里知道了,她就不浪费时间了。
“哇哦,便利店那次就是你们啊,”戚羽峥恍然大悟,双手合在胸前,“我说林组长怎么突然被处分了,原来是监管不力,让普通人进去了。”
“便利店是他监管的吗?”舒司鸢问。
“算不上是,不过他和店主是朋友,出事了不找他找谁。”戚羽峥幸灾乐祸地说道。
随即她又叹气:“棱镜的规章制度管不到他那位朋友,也就只能让林组长来替他负责了。”
莘曼云里雾里,舒司鸢先前被黄铃珑透露过便利店老板已经和“域”融合,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调查员的规则自然束缚不了他。
戚羽峥见面前的一位女孩神色迷茫,仔细解释了两句,便听对方好奇地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林组长他叫什么名字呢?”
还挺敏锐的,戚羽峥心想。
舒司鸢也好奇,戚羽峥谈及林组长时明显有偏见,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敌意,却仍旧没有直呼他的名字,总不能是棱镜等级森严,对上级必须称职务吧?
“这个嘛……”戚羽峥斟酌着用词,眼底的低落一闪而过,“和一个‘域’有关。”
“那个‘域’属于空类,域主非常强大,收容后被命名为‘被诅咒的名字’。”
“很形象的命名,对吧?”戚羽峥近乎自言自语,“名字受到诅咒后,别人有关自己的记忆会逐渐消解,身体会随之虚化,直至被所有人遗忘,名字主人就会彻底消失。”
“可消失不是死亡,他还存在,然而所有人既看不见他了,也忘了他。”
“但记忆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那些与他有过深刻的相处时光的人们,会偶尔想起他的名字,这时他就会短暂出现几分钟,然后看着自己再度被遗忘,又再次消失。”
屋外阳光明媚,戚羽峥望着飘动的窗帘:“是我的话,倒更愿意我的家人朋友直接把我忘了,不要让我消失后又让我出现。”
“他”是谁?
戚羽峥的用词里的“他”显然有明确的指向,而这个问题太残忍,舒司鸢没有问。
“清除那个‘域’,用了三个人的三样东西,”戚羽峥不想继续再谈了,迅速总结。
“第一个是林组长的名字,现在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叫什么了,你们以后要是‘域’里碰见他,记得躲远点,‘域’中人们的意志极易被动摇,说不定他就不小心说出口了,你们知道后也会被诅咒。”
“第二个是你们兼职过的那家便利店的老板,许弦献出了自己一半意识,原本是活不成了,结果运气好和‘域’融合了,现在凑合活吧。”
“第三个是我刚来棱镜时负责带我的前辈,他死在了那里,所有人都忘记他叫什么了。”
“他消失了?”舒司鸢知道了,“他”就是第三个人。
“不,就是死了。”戚羽峥说道,“一开始确实是消失了,是他妹妹想起了他,重新出现后立即报告了这件事,上面当天就派他们三人前往清除了。他们是合作了很多年的搭档,从来没失手过,所以以为那一次也会像往常一样。”
只不过没想到有人死了,有人变成了怪物,有人只能背负着代号踽踽独行。
但生命如棱镜,是绚烂的多面体,他们无论活成了什么样,都在对抗诡异入侵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戚羽峥望向她们的眼睛平和又恳切:“我衷心希望你们能加入棱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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