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将行道树的影子拉长,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形状。
余夏抱着琴盒,在深秋的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风穿透单薄的校服,冷得刺骨。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家的方向是冰冷的枷锁,而前方,只有望不到头的、被霓虹灯染成暧昧颜色的黑夜。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淋雨の大葱:「同桌,叶知秋把《秋暝》的完整编曲发我了,你看了没?」
后面跟着个贱兮兮的兔子表情。
余夏盯着屏幕,指尖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父母那些尖锐的话语,哪里还看得进乐谱。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闪烁了几下,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你该不会迷路了吧~需要田老师去捡你吗?」
余夏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关掉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他现在谁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
等他回过神来时,双脚已经凭着记忆,踏上了通往河堤的那条碎石子路。远离了主街的喧嚣,这里只剩下风声和江水流动的呜咽。
他默默在聊天框里敲了个「嗯」。
远远地,他看到亭子的轮廓,像一头沉默的兽,蛰伏在夜色里。
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他松了口气,还好,这里是空的。
他轻轻推开门,摸黑走到熟悉的角落,靠着冰冷的铁皮墙坐下,把脸埋进膝盖。
琴盒冰凉的触感抵着他的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低咳。
铁皮门被再次推开。
一道手电筒的光柱扫了进来,正好落在余夏身上。
“我去!”来人被角落里的人影吓得往后一跳,手电光剧烈晃动,“谁?!”
是田雨寂的声音。
余夏抬起头,被手电光刺得眯起眼。
“余夏?”田雨寂的声音从惊吓转为惊讶,他关掉手电,摸索着打开了那个小太阳取暖器。
橘黄的光晕亮起,照亮了狭小的空间。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写满错愕的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余夏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随便坐坐。”
田雨寂没说话,他走到余夏旁边,靠着墙慢慢坐下,动作有些迟缓。
他摘下围巾,露出比白天更显苍白的脸。
“巧了,”他扯出一个笑,声音带着咳嗽后的沙哑,“我也是来‘随便坐坐’的。”
两人并排坐在黑暗中,共享着取暖器有限的光热。
田雨寂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掏出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浓郁的中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又掏出两个暖宝宝,自己贴了一个,另一个递给余夏。
“拿着,看你都快冻成冰棍了。”他语气随意,仿佛这只是次普通的偶遇。
余夏接过,暖宝宝的热度烫着掌心。
“我跟家里吵架了。”余夏忽然说。这句话脱口而出,轻得像一声叹息。
田雨寂正准备拧上保温杯的手顿了顿。他转过头,看向余夏。
取暖器的光在他深褐色的瞳孔里跳动着。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这种沉默的注视,反而比任何追问都更有力量。
余夏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因为练琴而带着薄茧的掌心。
“他们让我放弃吉他,去学经济学。”他声音干涩,“说那才是正路。”
田雨寂依然沉默着,只是把拧好的保温杯放到一边,将自己背后靠着的另一条旧毛毯分了一半,盖在余夏冰凉腿上。
“我弹琴……真的很差吗?”余夏抬起头,第一次直接地问出这个问题。
夜色和眼前的这个人,给了他一丝脆弱的勇气。
田雨寂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含着戏谑的眼睛里,漫上一种非常认真的神色。
“差?”他几乎失笑,但笑声被咳嗽打断,他缓了缓,才一字一句地说,“余夏,你弹琴的时候,是我见过最……”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最像活着的样子。”
余夏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
报刊亭外是呼啸的风声,亭内只有取暖器轻微的电流声。
在漫长的、令人心安的沉默之后,余夏轻声问,像在问田雨寂,也像在问自己:
“如果……我真的只想弹吉他呢?”
田雨寂在黑暗中摸索着,微凉的手指轻轻握住了他放在毛毯上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
“那就弹。”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余夏心上,“弹到所有人都听见为止。”
这一刻,在这个破败的、漏风的避难所里,余夏仿佛真的听见了,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破土而出的声音。
12.1的生日到时候爆更[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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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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