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轩拿着从探事司使奚南那里得来的名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已经见过那些公子少爷们了?”奚南挑眉问,“我听说,你问何橖借了虞缨帮着你管事。”
“嗯,今天考核虞缨夺冠,再说她是镇法司的人,做这件事情最合适。”林墨轩一面看着名单一目十行,一面随口回答。
“啧,把你抚纪司的事情推给镇法司的人去做,还说人家最合适。”奚南随口打趣了一句,“没有你这个静渊王府的大公子压阵,虞缨能压得住那些金尊玉贵的少爷们?”
“这里是龙翼司,有谁敢造次?”林墨轩不以为意,“再说什么王府公子,不过是名存实亡罢了,谁还能真把这个名头当一回事。”
“谦虚太过,可就虚伪了啊。”奚南轻啧了一声,“前几日太子殿下还让人给你送茶叶。龙须雪团啊,供到御前的不过两斤之数,结果陛下点名特意给你赐了二两,太子殿下还要分一两给你送过来。”
林墨轩垂眸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奚南也知趣,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对了,提前和你说一声,何橖这几日会去你那边转一转。用他的话说——给你撑场子。”
林墨轩:“……”
玄衣司使无奈地抬眼:“他要做什么?”
“嗯,大概就是去吓唬吓唬人罢。”奚南道,“毕竟是镇法司使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我自己应付得来。”林墨轩说道。
“我们都知道。”奚南不甚在意,“他就是想去凑个热闹,你不用管他。”
林墨轩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再对此多做评价。他合上了手中的名册,抬眼问奚南:“这里面没有千金闺秀的名单?”
“你不是都见到了么。”奚南一笑,“一共三位闺秀,两个是你妹妹,还有一个是姬家姑娘。”
“姬华锋姬将军的女儿?”林墨轩问。
“朝中还有几个姓姬的?可不就是他家千金。”奚南颔首,“姬滟滟,姬家唯一的女儿,家里排行第三。”
*
林墨轩这边和奚南说话,那边虞缨已经雷厉风行地宣布了明日考核的安排,并把人交给抚纪司的同僚给众人安排好了住处。
各家公子如何分配屋子尚有一番争论,而三个女孩子却是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跟着虞缨在女性佽飞卫那边选了一间屋子之后,便各自安顿自己带来的行囊。
“方才虞姑娘说,过了明日考核之后,就要按照考核结果来分配屋子了。”林莫愁轻声细语道,“不过我想,咱们三个的住处应该不会再有变化罢。”
“这些事情,应该都是抚纪司使来安排。”姬滟滟眨了眨眼,“我不了解林大公子的性情,不过,或许端敏郡主能猜测一二?”
“难得有这样的缘分,就不要叫郡主了,我小字阿莲。”林莫怜对姬滟滟友好地笑笑,这才继续回答道,“其实我们三个本来就不在受训的名单之内,我哥不会在衣食住行上为难我们。”
“那么,考核和训练呢?”姬滟滟试探着问。虽说愿意主动来龙翼司的姑娘当然都是好武之人,但是新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她到底不免忐忑。
林莫怜不期然想起了当时和林墨轩学用鞭的场景,顿时神色微微一僵。
“姐姐?”林莫愁觑着林莫怜的神色,一时间竟然也有点紧张——林墨轩虽说是她的兄长,但是他们到底相处不久,她也实在不了解这个人。
“我觉得我哥对于练武这件事,多少有那么点执着。”林莫怜说道。
比如说,他明知道她要他教鞭法是有意折辱,但是这个人真就借这机会教会了她用鞭的法门;比如说,十日、二十鞭,这是母亲定的惩罚,但是这个人为了让她能多有一点练习的机会,完全不介意给自己再加点刑责。
——虽然这里面也有她哥一些赎罪的心态在,但是这人为了让她学武也是不遗余力不计后果。
“这样说来,我还真是有点紧张了。”姬滟滟呼出一口气,“不过幸好有你们陪着我,我原还以为,只有我愿意来龙翼司呢。相识这么久,我从前竟不知温敏郡主也是爱武之人。”
“我功夫平平,只是陪着姐姐一道来的。”林莫愁笑笑,又对林莫怜介绍道:“姐姐之前不认识姬家姐姐,姬家姐姐的功夫在衡湘冠绝群芳呢。”
“都是大家谦让罢了,当不得真的。”姬滟滟也笑道,“我只是爱和哥哥们一道出门骑马射猎,其实真论起功夫,我这点微末武功也算不得什么。”
林莫怜却是眼睛一亮:“我从前在沈黎时,也常同表哥表姐出门跑马。日后若有机会,你可要带我见识一下衡湘的马场。”
两人一拍即合,说说笑笑间愈发投契。而林莫愁本就长袖善舞,林莫怜与姬滟滟也不会冷落了她,于是待到虞缨来敲门的时候,三人正笑语宴宴谈兴正浓。
“虞姑娘。”开门的林莫怜一见虞缨,一时也有些赧然,“可是我们吵闹太过打扰了诸位?”
“还好,我来并不是为了此事。”虞缨微微一笑,“是林司使要找郡主您。”
*
待林莫怜跟随虞缨离开以后,姬滟滟忍不住悄声问道:“阿莲和大公子关系这么好么?”
“嗯?”林莫愁有些诧异姬滟滟为何有此一问,“兄妹之间,难道还能有什么不好?”
“我听我爹说,大公子曾经绑架了端敏郡主挟持王妃。”姬滟滟觑着林莫愁的神色,顿时也不由得为之一愕,“怎么,你不知道?”
“我们府上不谈战事。”林莫愁摇摇头,“不过,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呢,即使曾经有什么不快,也不会一直放在心上罢。”
姬滟滟半信半疑,想了想又道:“我不知你听说过没有,不过京中一直有传言说,王爷对大公子……甚为不喜。”
“无稽之谈!”林莫愁摇摇头,“我父王对兄长最是看重,怎么会传扬出这等流言蜚语?”
“我自是不信的,不过想着还是应该与你说一声。”姬滟滟忙道,“我爹也同我说,当日在军中,王爷对大公子一向信重有加。只是既然有这等流言,贵府上还是该早做打算。”
林莫愁点点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方才虽然口中驳斥,其实心中也有些没底。她与兄长相处不过除夕一日,但那一日的情形也着实不同寻常——兄长面对父王时格外恭谨的态度,还有在正院廊下那一跪……
*
而那厢,林莫怜跟着虞缨,在演武场上见到了林墨轩。
玄衣司使正在练枪,一招一式如流水行云挥洒写意。察觉到妹妹的到来,林墨轩收枪立定,向林莫怜走来的同时随手将长.枪抛回兵器架上,动作一气呵成,端的是容与风流。
虞缨行了半礼,便自行退去。彼时天色虽晚,但演武场上尚有人在练习,林墨轩也不多言,带着林莫怜寻了空旷无人处方才开口:“龙翼司安排的住处你觉得如何?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林莫怜不答,只挑眉反问回去:“你叫我来,就是想问我这个?”
林墨轩:“……”倒还真不是。
玄衣司使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母亲……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林莫怜叹了口气,“母亲和父王吵了一架,最后被我劝开了。说来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除夕那天,你到底是怎么惹到母亲了?”
“……我什么都没有做。”林墨轩自己也复盘过当天的始末,“大约是父王误会了什么,然后……”
“然后母亲和父王赌气,你就又遭池鱼之殃了?”林莫怜同情地看了哥哥一眼,“好像每一次母亲和父王生气,你都有一场无妄之灾。”
“那倒是也没什么。”林墨轩也叹气,“只是父王似乎对母亲有些误会,可是……父王不信我的解释。”
“你的解释是什么?”林莫怜问。
“母亲对我挺好的?”林墨轩试探着道。
“……你这种解释连我都不信。”林莫怜深深叹息,“我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要和父王作对……好罢我也不是不明白,但是她这种做法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若实在不成,总归还有我。”林墨轩慢慢道,“我可以想办法另外开府,或者离开衡湘,这些都可以听母亲的意思。”
“我知道,无论如何,我和母亲还有你这条退路。”林莫怜抬眼看着哥哥,“不过,先和你说一声,母亲在生你的气。”
林墨轩顿时如临大敌:“我又做错什么了么?”
“嗯……母亲觉得相比于她,你更听父王的话。”林莫怜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为情,“虽然母亲也知道她对你过于苛责,你更亲近父王也很正常,再说那也不是别人那是父王,但……总之,道理她都懂,她只是有点情绪。”
林墨轩一时无言。
“其实母亲有情绪也很正常对罢?”林莫怜试探着为母亲辩解,“虽说咱们家这个情况……但是辛苦怀胎十月的只有母亲,她会觉得不平也是正常。”
“我知道。”林墨轩轻轻呼出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林莫怜有点意外。
“母亲有你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林墨轩抿了抿唇,“我知道母亲辛苦,所以……我从来不觉得她苛待过我。这一身血肉本就是母亲给的,无论母亲想如何都不为过。母亲为此生气,其实也有道理。”
林莫怜眨了下眼。
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多年,自然会无条件地帮着母亲说话。但是相比于她哥……她哥对待母亲的态度简直就是纵容。
“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回王府一趟,给母亲请安?”林墨轩沉吟道。
“父王为了把你留在龙翼司,连圣旨都请下来了。”林莫怜叹了一声,“就算你可以不给父王面子,但总不能折了陛下的颜面。”
“那……”
“反正这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等等也不怕。”林莫怜想了一想,“我记得,你的生日快到了罢。”
“二月初二。”林墨轩算了算,“还有十七日。”
“十七日,那倒是正好。”林莫怜点点头,“你不如到那时候再请旨回府,有个正当理由,也不算抗旨不尊。这样既能给母亲一个交代,也不损父王的颜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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