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进万盛居，熟悉的筷子味迎面而来，文纹感动得有种回家的感觉。
侯经理大声道：“三个人，有位置吗？”
“唷，这不是侯经理吗，还能不给您留位置？快里面请。”
店里员工显然都认得侯经理，笑脸盈盈地邀请她们上座。
侯经理轻车熟路地坐下，同文纹与文冉商量着点了几个菜，交给服务员。
“这是灰星最大的餐馆，我们每个季度会组织来这里聚一次餐，价格不贵，你们平时不想吃食堂就可以来这里，报公司名字有优惠。”
文纹提问：“我们现在也算是公司员工吗？多久开始上班呢？”
“员工？”
侯经理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时，她才放声大笑道：“你们当然不是员工，你们在这里的身份是公司的股东！”
“？？？”
股东？？？
看着文纹震撼的表情，侯经理愉快地解释道：“本家当然不会让直系孩子在灰星遭遇不测，公司一直为被放逐的孩子留着股份，一般都是我在经营，收益存在固定的账上，当上个孩子走后，股份便被收回，留给下一个孩子。”
“当然，这点钱或许还没你们在耀光星的零花钱高，但是足够在灰星进行适当经营投资，就算不小心亏空，下个季度又有新的分红补上。”
说到这里，侯经理忽然想起眼前两人身份的差异，对文冉道：“噢抱歉，文冉小姐的股份和纹小姐是分开的，属于不同的分支。”
一个是长期放逐，一个是短暂戴罪。
“不过一般来说成年后你们就和本家没有必然联系了，被放逐的孩子基本都会被家里人接回去，至少在我任职期间，没人真的一直留在这里。”
她这句话是想宽慰文纹，殊不知后者并不惊喜，反而遗憾地想：还以为能长时间摆脱文茂的控制呢，这么算下来也不过三年而已。
饭菜很快上齐，侯经理欢快道：“吃吧吃吧，虽然这些饭菜不及耀光星，但也很有特色喔。”
虽然她一口一个“不如耀光星”，但每每提到灰星时却喜悦又自豪，看上去在这里生活得很开心。
文纹夹起土豆排骨，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前十五年在耀光星时已经习惯了星际时代奇奇怪怪的食物，像什么史莱姆果冻，油炸蜥蜴肉，甚至在生病时还以营养剂代餐。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尝到前世的餐食，却未想到在灰星吃到了家乡的味道。
刚刚点菜时看到菜名还有些不敢置信，侯经理不停说着“可能不合你们胃口”“都是很古老的菜系”，为了不让自己太过期待，她还努力地回忆恐怖的美式中餐。
啊，和前世的味道基本一样，灰星真是太幸福了……
文纹感动地道：“好吃……好好吃，是地球的味道。”
侯经理露出颇为意外的神情：“你居然知道这是地球菜？我还以为没人能看出来，现在已经很少有年轻人会对地球感兴趣。”
自从人类在两千年前迁离太阳系后，作为最古老的人类记忆遗产，地球像是最珍贵的宝物般被封锁起来，关进宇宙的藏品库房。尤其在太阳彻底死亡后，地球便更不适宜人类生存，最终只成为了星际历史书上的一段文字。
文冉同样惊异地看向伙伴：“你了解过地球史吗？原来你知识面这么广阔，要不要加入我们‘古星球研究兴趣小组’？”
文纹：……
还是不要对未来人聊太多有关地球的事好了，解释起来真麻烦。
听着被激起兴趣的文冉在耳边叨叨“猪是最古老的生物之一，在人类大迁徙的过程中差点灭绝”，文纹埋头刨饭，不敢再多说什么引起两人的注意。
她侧过头，嚼着东西望向窗外，夕阳像是被冻结般停在某个位置一动不动，街上的人群越来越多，一大批穿着矿工服装的人们分散在各处购物。
忽然，两个看起来像是父女的人抱着大箱鼓囊囊的衣服，边说边笑地从窗外走过。
这是在收衣服还是卖衣服？堆得比那小女孩脑袋还高。
文纹很快收回视线。
“经理，您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呢？”文纹问。
“多长时间？我算算。”
侯经理仰起头，快速地眨眨眼睛，没握筷子的手轻轻敲击桌面。
“大概有四十多年了吧，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没想到一直做到了现在。”
文纹发出敬佩的赞叹。
星际时代的人们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了两百岁，文纹推测侯经理现在应该在七十岁左右，她已经将人生的青春年华全部奉献给了灰星。
侯主任笑呵呵道：“在灰星工作很平静稳定，适合像我这样没什么追求的人。我前夫看不惯我这幅毫无上进心的样子，离婚后就带着女儿回耀光星了。啊对，我女儿正在上大学，比你们大五六岁，学的机甲专业。”
“喔！是耀光军事大学的机甲专业吗？”
一提到女儿，侯主任便十分骄傲：“对，她准备毕业后往耀光星军队那边考呢。”
文纹附和道：“真不错，您女儿成绩真好。”
“哎呀，一般一般啦。”
一顿饭很快结束，等三人结账离开万盛居时，夕阳终于降落在地平线上。
侯经理很喜欢和年轻人聊天，不停地抛出新的话题，文纹非常配合地接话，使得侯经理对她越看越满意。
文冉虽不爱开口，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说话的人身上，时不时冷不丁地冒出两句，没有被排除在愉快的气氛之外。
回去路上，文纹又看到拖着大箱衣服的路人，随口道：“我看到了好几个拿这么多衣服的人。”
侯经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恍然道：“噢，你提醒我了，抱歉，我们可以稍微绕点路吗？我去洗衣店拿衣服。”
“洗衣店？”
“对，”侯经理带她们拐了个弯，“你们也看到了，这里的空气总是灰尘扑扑的，不出两三天衣服上就全是小沙子，要是一周不洗绝对会又干又硬，完全不能穿。”
“所以这里的人洗衣服很勤快，矿工们每天都会洗衣服，所幸夜晚时间少，气候干燥，到第二天上班时就已经晾干了。”
文冉听罢，面色有些尴尬：“那糟了，我没带多少件衣服。”
“没事的，反正干得快——你带了多少件？”
在侯经理的预想里，这两个从耀光星来的女孩子虽然一直强撑着没有抱怨灰星环境，但在原来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说“没多少件衣服”也不过是说“没多带几个衣柜”而已。
文冉低下头，弱弱地道：“就四五件吧……”
文纹挠挠头：“我也只有十几件，包括了春夏秋冬……”
侯经理：……
不是，你们真的是从耀光星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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