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街道只有一家洗衣店，此时又值下班高峰期，当三人到达时，洗衣店前已经排起了长龙，交衣与取衣的喊声混合在一起。
洗衣店面积很小，前台挤满了待取的大箱衣服，两三个员工满头大汗地清点、算账，后厅几台洗衣机加大马力工作的声音比拖拉机还吵，女工熨烫衣服的手快如残影。
“我来取三天前来洗的2081号，还有多久啊！”
“能帮忙补一下鞋子吗，这个洞也不大吧？”
“这么贵？你看清楚了，这不是羊毛，是骆驼毛！”
侯经理抱歉地对两人道：“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个点人居然这么多，要不我先带你们回去吧？”
“没事的，还是等您一起吧，”文纹道，“回去绕一圈再过来不知道又要排多久，我也顺便看看洗衣质量和价格。”
员工宿舍明显没有洗衣机，估计她之后也要常来这里。
文冉也点点头，算是站在文纹一边。
侯经理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贯穿整个队伍，将侯经理与文纹吓得同时一抖。
“没洗之前好好的，现在洗出这么大个洞，谁来补偿？！”
她们望向洗衣店，只见一个身材魁梧、两条花臂的男人一手提起正装上衣，一手用力拍了拍前台桌子，震得玻璃杯中的水到处乱撒。
前台冒出了个瘦小的少女，怯生生地小声回应：“实在对不起，这是我们的疏忽，请让我检查一下，马上给您赔偿……”
“什么赔偿！”男人暴怒地吼叫道，滂臭的口气熏得少女痛苦地闭上眼睛。
“竟敢弄坏老子衣服，明天我就要第一天上班了，丢了面子你们赔得起吗！”
“对……对不起！”
侯经理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对两个姑娘道：“抱歉，我失陪一下。”
说着，便大步流星地绕过吃瓜群众，径直走到洗衣店前台。
男人还想继续发泄愤怒，忽然间，一条肌肉匀称的手臂挡在他与少女中间，栀子花的香气萦绕鼻尖，使他当即愣了下来。
“你好，这位先生，”侯经理板着脸道，“我是这家店的常客，很不幸听到你们的谈话内容，但我可以保证她们绝无恶意，或许这只是一场意外？请问我是否有幸能帮忙检查一下你的衣服，以便店员们估计赔偿金额。”
眼前的女人衣着不凡，谈吐得体，举止优雅，显然不是做体力活的人。
虽然她言辞礼貌，表情却异常严肃，莫名给人一种上司的恐怖威压。
男人顿时被镇住，懵懵地将正装递过去：“噢……噢……你看吧。”
文纹让文冉占住位置，跑到侯经理身后看热闹，惊叹道：“哇，确实好大一个洞，线都崩开了，看起来是勾坏后撕裂的。”
侯经理点点头，来回翻看衣服：“衣服面料有点薄，这块都洗掉色了……有挺多容易开线的地方，是不是穿了很长一段时间？”
男人感觉自己像是被班主任点名发问，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是穿了挺久，但之前都没有破的地方，我自己洗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文纹望向面露畏惧的少女：“跟这件一起洗的衣服有损坏的吗？”
少女突然被点到，吓得连连摇头：“没有，其他都好好的，只有这件坏了。”
男人急着道：“我拿过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个洞！”
文纹左顾右盼，只见这家洗衣店的墙壁与门口挂着洗衣价格，它并不像正规洗衣店那样按照不同服装种类收钱，而是一斤衣服五十铜币这样的收费，量大管饱，难怪排队的人都是一箱一箱抱的。
“这家店每天顾客这么多，你们又都是成堆成堆地洗衣服，应该没有每件衣服都仔细检查过吧？也没有签保值清洗的协议吧？”
少女听出这句话是在偏向自己，点头如捣蒜：“没有，我们拿了就直接洗……”
男人的眼神如刀般刮来，少女迅速将脑袋缩了下去，害怕地补充剩下的句子：“灰星一共都没有几台洗衣机，我们想尽可能让大家都能洗上衣服……”
也就是说，管量不管质，不能以正规洗衣店的要求严苛她们。
听完前因后果的围观群众纷纷给出意见。
“哎呀，小伙子别那么生气，这家这么便宜，能按时洗完已经很不错了。”
“对啊，牌子上都写了‘建议不要放入昂贵衣物，以免损坏’，你也不好好看看，手搓那么一件外套能要几分钟？”
“正常商量正常赔偿就好了，别把人小姑娘吓到了。”
“你这大嗓门，我听了都害怕，好好说话不行吗？”
“我在这家从来只洗便宜衣服，一次都没坏过，现在社会怎么了，越昂贵的越金贵？”
小破洗衣店没有监控，衣服到底是怎么弄坏的，谁也说不清楚。
在围观群众的声讨与侯经理的严肃目光下，男人终于收敛了脾气，闷闷不乐地和胆小少女协商赔偿。
为了男人明天能顺利上班，洗衣店为他补偿了一件合适的正装，比男人原来那件外套质量好得多。
男人一拿到新衣服便双眼发光、爱不释手，顿时对自己先前不礼貌的态度羞愧难当，用比蚊子扇翅膀还小的声音道了歉。
等他面色通红地走了，少女才终于放松下来，感激地对侯经理道：“谢谢侯姨，我差点被吓死了。”
“不客气，你妈这几天不在，照顾你是应该的。”
侯经理拿好自己的衣服，为文纹与文冉介绍道：“这姑娘叫王香君，洗衣店的未来继承人，你们可以认识认识，以后洗衣给个优惠。”
王香君羞红着脸，娇俏地道：“你们好……”
.
离开洗衣店，文纹和侯经理共抬箱子，不禁陷入沉思。
灰星这么容易脏，河流还少，但掌控着灰星经济命脉的公司宿舍都没有洗衣机，最繁华的地段就一个靠量取胜的洗衣店，这里的卫生条件还真是不好。
她想到侯经理在吃饭时曾说过的“适当经营投资”，突然心生一个念头。
她能不能拿这钱去搞点和卫生有关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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