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公交回家的路上给公司请假,拖着身子回了家,把身上的衣服和自己都洗干净,一通折腾下来李雾忧也醒了,问她怎么这么早要出门。
“刚从医院回来。”
“鹄鸟怎么了?”
“自杀。”
只叙述事实,不强调因果,疲劳感涌上心头,头发刚吹干,正适合睡一觉,就往卧室里走。
李雾忧面色倒惊惧,听完话就给赵沝鸢打电话,后面的事情池鹮也不知道。她睡着了。
雪慢悠悠的停了,树上没掉干净的叶子全砸下来,池鹮从衣柜里取出来自己的棉外套套上,倒了杯水暖身子,大概是做了场噩梦,脑袋更昏沉了。
走到阳台看,冬天果然来了,儿童一样地想起来那句银装素裹。
放下水杯将推拉门推开,刚刚穿过的衣服遮挡视线,原本想尖叫的,张了张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倒吸一口凉气。
身体哆嗦起来,没有泪水往出流,却抽噎不止,好像有人掐住她的脖子,抽泣声提起来呼吸道,把脖子和肩膀连在一起往上提。
被掐住的其实是泪管,明明流干血的人不是她,怎么现在转不出泪水呢?
抬起头来看到那条薄毯也被挂起来了,猛地想起来那本手账本。
回家的时候把手机和本子一起扔在出门的时候没来得及带上的包里,现下全取出来,手还有因为抽噎哆哆嗦嗦,好不容易解锁了屏幕,却意外地没人打电话。
才去翻那本手账本,第一页写的幼稚,手抖个不停,把本子贴到眼前才看清文字。
“池鹮今天送了新的礼物。”
往后翻几页有的是随意的涂鸦,有的是无聊的记录,没什么营养,慢慢把手往远推,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抽泣,身子的稳定由日常强装,往后翻翻也没什么意思。
最多看到猩红才停下来,某一个周六她刻意的把自己自残的血抹在手上,在这一页留下痕迹,那是哪一天?
李菲鹄从来没想过让她帮她处理过,为什么呢?
再翻几页就有答案,又是周六,她记着那天,她第一次进去看李菲鹄做复健。
“今天的复健很没营养,以前的也没有,为什么都叫我站起来?她都站起来看是什么意思?根本没人觉得我是正常人,我不是只是失去了一双腿吗?怎么都觉着我失去了全世界一样,我明明没有病却要呆在医院里,我能说什么?除了她根本没人会带我去看海,她现在也要我好起来,我到底不好在哪?”
自白剖解的简单,日记是唯一能看到逝去者心思的手段,俗不可耐的留下自己自以为令人后悔的文字,向幻想期的青少年一样无奈到愚蠢用自杀来威胁世界。
可她明天还要上班。
那页结尾还有一个字,她看的到那个字,书写的气势几乎归零,好像用的功夫都是两年前的余烬,每一尾都轻飘飘,把这个字的含义也摹写变轻。
后来再往后翻,又见到这个字。
本子毫无意义,内容重复无趣。
每天无意义的记录几句话,像是扯日常一样,合着都没用,她们俩聊过的话也没用。
偶然几页藏了一两道用手指抹上去的血迹,把纸还弄皱。
还有几页藏了无意义的涂鸦,星星小花小草、树叶雪花太阳,幼稚的用简笔画搪塞日记的每日。
算不上长篇大论大段文字稀稀落落的夹在这些之间,只能全方面的展示李菲鹄是一个精神病人,又固执侨情的把答案藏在里面。
恨。
她恨什么呢?
池鹮想不通,她看不到她的眼睛也看不见她的人,不到五个月不够她了解所有习惯想法,精神共鸣是由眼神动作才了解,没有老师的指引她的天资聪慧也变成笨拙幼稚。
她恨她什么呢?
她只能把答案往自己的问题上引,两年前不该给她打救护电话的。
池鹮当年就不明白,为什么讲她拯救了她?意外已经发生,好像没有人问问李菲鹄是想全全的死去还是残缺的活着,货车司机受了应有的惩罚,她没有人来定罪。
事已至此,她就也给自己按上名头好了,本来她也恨她。
想到脑子里刚刚判她残缺,慌不择言的道歉,悔恨自己恒久的偏见,泪这才哭出来。
身子又跟着抽噎,上上下下抖个不停,得到答案忽然明白为什么她恨,而那个字又不敢用劲写,伤害李菲鹄心灵的话却无意间说了好多次,翻来覆去忘记了,她们是喜欢对方的朋友。
身子止不住颤抖,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甄医生问自己李菲鹄有没有在她面前哭过,现下才思考她为什么而哭,规律的周三周六就是答案。
原来讲不明白的是自己把将来描述,总要等太久,明明她第一遍问自己能不能带她去看海就该说现在就去,她当然能付得了那个钱,简陋一点,朝母亲要一点,当下就带她出去,她就会开心。
再讲复健,再讲别的,延迟享乐不能用在所有人身上,她的当下就是所有。
李菲鹄明摆着不想好起来,所谓的好起来,人们都拿好处引她康复,她又没坏,她哪都能去的了,没人接过而已。
池鹮不知道答案,学生的她迫切想知道分数,但老师不干了,提前撕下来的答案也被装进某个纸箱带到废品站还是垃圾桶。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时,眼睛被升起来的太阳刺激到,本能的往外看一眼,又看见自己穿过的衣服,上面的血迹早就洗干净了,本来也没弄上多少。
想起来李菲鹄欠了自己什么事情,补偿和体会都让池鹮做了,是不是这样就能让李菲鹄少痛苦一些。
抱着笔记本跑回自己的房间,翻出来抽屉里的笔袋,找到美工刀,用手把刀刃推出来,声音的确安神,手也没刚才抖。
把上身的衣服脱下来,没关紧的阳台门让家里变凉不少,地暖也不能包裹肌肤,身子寒颤几下,手颤抖着往上臂划。
划到第五道,第一道的痛觉才传上来,细细的伤口太浅,疼痛出来她就停下不划。
把美工刀推回去,按原位置放好归纳。
身子大概是没什么力气了,也可能是太疼了,保持站立的姿势用剩下的力气把好不容易转化的泪水哭喊出来。
伤口终于凝固,美工刀太细,溢出来的血凝成圆形,串珠似的扒在上臂五道,一点也不整齐,什么也看不出品不到。
自残的痛点到底在哪里?池鹮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李菲鹄那么喜欢往胳膊上划道子。
怪不得不明白,还是时间太短,她读她只能靠灵魂上的契合,只能靠心灵上的共鸣。答案和恨的对象肯定是永远也找不到了,这下子一切都成了考验。
池鹮想起来之前李菲鹄问她是不是想早点认识她,她现在觉得是的,这样其他都失灵,习惯和经验就能起作用,她就能猜到她的根本。
血不往出流了,好像泪也不往出转了,她在哭什么呢?
池鹮自己也不明白了,哭李菲鹄的死还是哭答案永远得不到?
那本称为日记的笔记本里什么都没写,任何有用的都没写,池鹮不需要等好多年再翻出来看了才明白,她当下就懂。送出的本子包含友情的珍惜,记录的文字再怎么潦草也是朋友的证明,友情天长地久的加深,把夏天都熬成冬天。可恨是从一开始就有的,夏天一开始就要恨她。
都讲她救了李菲鹄,现下她不救她,她随她的心意走,李菲鹄想要的当下就出发终于是池鹮给予的。
身体拖过来反应,太阳已经飘到上空,打开手机是母亲的信息说她在医院,让她要不去找她要不留在家里。
池鹮草草的回复了几句,用衣服盖住五道伤疤,站起来收拾乱糟糟的一切,抬起眼睛对上镜子,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也像李菲鹄一样重重叠叠地堆积了,好像哭了好久。
把夏天都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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