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李一进教室就开始讲课，严可随便翻开了一页课本，死死地盯着发呆，虽然他平常也不听课，但是这次他却有些坐立难安。
脑海里不停地回忆着，蒋巡可能会写的关于他的东西。
*
高一的时候，严可家出事，父亲和母亲夜夜吵架的时候，家里一片混乱，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最叛逆，每天夜不归宿坐在柳树街街口。
像个被遗弃的小孩，也像个在赌气离家出走渴望得到关注的小孩。
这个时候刚刚从网吧里出来的蒋巡看到了这个目标，过来找他要钱，结果没想到严可还挺冲，三两句话就把人惹毛了。
蒋巡一把把严可的左肩按在地上，抢走了他身上的所有钱，还狠狠地打了他一顿。
但这个很冲的小孩竟然没有还手，只是紧紧咬着嘴巴不出声，还以为是个哑巴。
“喂，是个小哑巴？”
蒋巡捏住了严可的下巴，看着他问道。
“你才是哑巴。”
严可开口了，还是一样冲。
蒋巡又狠狠地朝他背上踢了一脚，“臭小子，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蒋巡边说边喝了口啤酒，想了想又把剩下的啤酒全部倒在了严可头上。
一行人在夜色里大摇大摆地走了。
只剩严可还坐在街角，一滴泪在眼框里打转却从未流出来。
直到姚静哭着跑出了家门，路过了坐在街角的他。
他抬起头和姚静对视了一眼，刚想开口，姚静一巴掌就扇来了。
“臭小子不学好，和你爹一样喝酒，还去打架了是不是？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要把我逼死么？”
姚静边说边哭，寂静的街头里全回荡着一个中年女子的嚎啕。
“闭嘴。”
严可静静地说了两个字，随后戴起了卫衣上的帽子，低着头，一颗豆大的泪珠滴到了地面上，不一会就在水泥面散开了，好在没有人发现。
姚静渐渐静了下来，只剩下哽咽地喘息，手不停地擦着眼泪。
“想离就离，我没意见。你们两个我谁都不跟，我跟奶奶。”
严可缓缓站了起来，他已经比姚静还要高些了，像个大人一样冷静地抛下一句话后，就回到了那个一片狼藉的家里。
严逸景坐在阳台上抽烟，紧皱着眉头，阵阵疼痛袭来，有些钻心，一口浓烟吐出低下头咳嗽了几声。
严可坐在沙发上，严逸景看到了他身上的伤，下意识是严可学会和别人打架了，气不打一处来，刚把烟掐了打算教训这个臭小子，严可就进了屋把门锁了。
他就静静地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身心俱疲，没有人想听他的解释，他也没有力气解释了，如果没有人能保护他，那他就只能凶一点，保护好自己和奶奶。
从此以后严可不惯着那帮人了，被打会还手了，也不是用蛮力，渐渐从那帮人的习惯里摸索出了一套生存技法，对于那些喜欢出左手的人他只要从右边闪过去再一拳打到左肩就行了，对于那些喜欢用蛮力的人，他只要看准时机从要害处重拳出击......
当然这不是他刻意要去学习打架，他自始至终都不愿意也不喜欢打架更不喜欢主动惹事，只是为了回击那帮欺负他的人。
*
“严可，你来说一下表达了诗人什么样的感情。”
一块粉笔就这样飞到了严可的座位上，把他地思绪拉了回来，严可的脸上一片风平浪静。
“站起来，快站起来。”
蒋晨在旁边提示道，严可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课堂了，快忘了被老师提问的感觉了。
他缓缓站起，双眼无神地看着老李，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他已经做好了被老李洗礼的准备了......全班都有些屏息凝神，前面转过来的同学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委婉、可怜和担忧。
老李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停在了他旁边，看了眼他的课本，用手中的电子笔点了一下课本，“翻到第九十二页。”
老李的语气异常平静，没有任何要生气的迹象。
严可低下头，手不听使唤地翻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最终停到了第九十二页。
“你把这首诗的前三段给大家读一下。”
老李接着说道。
严可把书从书桌上拿了起来，照着念了一遍。
“你看到了什么。”
“凄凉，无力，一片狼藉。”
严可脱口道，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请坐。”
老李继续说道，“严可说的对，这几段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我们接下来看这几句话。”
老李又回到了讲台上继续讲课，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兄弟可以啊，这你都能回答出来，我还以为老李会发飙，没想到她今天心情不错啊。”
旁边的蒋晨又开始喋喋不休。
“诶哟你不知道，前几次坐第一排那个戴眼镜的学霸，王安，就他，看起来呆呆的那个，没回答出来都被老李罚抄了三遍文言文。”
蒋晨指了指第一排的同学，严可随意地瞟了一眼。
“她那么......严厉？”
严可也有些疑惑。
蒋晨作为老李的最大粉丝，自然不乐意了，“当然不是，她是因材施教，真正的关心同学，像那些本来就在认真学的同学，她想督促地学的更好，对于那些不那么爱学习的同学，她想激起同学的学习**，她一直都是如此。”
严可看了眼蒋晨，一脸陶醉，显然已经陷入了老李的教学陷阱。
“你那么崇拜她？”
严可回道。
“不能算崇拜吧，算尊敬，毕竟她是个好老师。”
蒋晨难得说的那么认真。
“哦—。”
严可回道，故意拉长了尾音，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那你哥日记写了什么。”
蒋晨的话匣子被打开了，焦急地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下课跟你说。”
好不容易数着分针过，憋到了下课铃打响，蒋晨一把把严可拉了过来凑近，“我和我哥其实是异父异母来的，我们是再婚家庭，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多，所以对他的了解也很少。”
蒋晨铺垫了半天，这才继续说道，“他在日记里写你写的很少，但是他留了一句话，他说感觉你不是真正的混混，你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的气质，和他们不一样。你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但是外界对你总有各种各样的误会。他还说如果重新认识你一次，希望你能原谅他。”
“兄弟，你也太酷了，你原来是有故事的啊。”蒋晨继续说道。
其实听到这些，严可心里莫名有些心酸，能说出这些话的人，竟然是一个真正的问题少年，一个和他除了打架没有过多交集的人，一个曾经因为霸凌他而沾沾自喜的人。
“他不是一个值得被原谅的人，就算他说的话没错，可他做过的事配不上他说话。”
严可回道，他打心底里看不上蒋巡做过的事。
“我不想替他来寻找你的原谅，不过我想那些话他想让你知道，所以我转告你了。”
蒋晨又认真地说道。
“节哀顺变。”
严可继续回道。
“靠兄弟，你干嘛。我都说了我没事了，再说了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做的坏事太多了心里承受不起那些压力选择自我了断，我就算是他异父异母的弟弟，和他认识那么三四年，我也帮不了他什么。”
蒋晨继续说道。
“自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任何事情只有活着才能完成，包括赎罪。”
严可淡淡地说道。
蒋晨点了点头，“我明白兄弟，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放心吧我不会走他老路的。不过死者为大，那也只是他的个人选择，我们别讨论那个了。”
蒋晨无聊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落在了钱乐身上，没有MP3玩的钱乐有些无聊，翻看着桌子里的漫画书。
“听说你是理科生来着的，云城二中的理科生，怎么转来这了。”
蒋晨敲了敲钱乐的桌子，饶有兴趣地问道，显然想和钱乐聊下一个话题。
“喜欢呗，还能因为什么。”
钱乐头都没抬地回道。
“理科学不下去了呗，只能来和我们文科生竞争一下。”
严可闲着无聊就想怼了一下。
“别你自己放弃自己了就觉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钱乐抬眸看了一眼严可，他现在真想给他一巴掌。
“学不来理科才学文科本就是对文科最大的误解和不尊重。如果你自己都看不上，那你就只能当一辈子别人的垫脚石。”
钱乐收起漫画书继认真地续说道。
严可一抖擞转了过来，他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毕竟曾经的他也是类似这样反驳姚静的逼迫。
“喂，你真觉得学文有出路？”
严可认真地问道，当年他在分科拦里填了文这个字后，姚静就气愤地教训他，“学文没出路。”
“我学什么都有出路。”
钱乐回道，似是一个学霸的蔑视。
“神经病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严可喃喃道，又转了过去。
“不对啊，我考虑这些干嘛，我只要混个毕业证然后就去兼职打工不就行了，什么理想未来和我又没有关系。”
严可刚转过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一个人较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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