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严子旻的女儿,同他父亲一起逃难而来。”
沈慕林心中一惊,此人正是晋俊洋誉写名册上的人员之一,为数不多的有名有姓者,且此人并非土匪之一,是最早于黎家丧生者,死因溺毙。
因着有所疑虑,晋俊洋销户之时便将此人姓名记了下来。
只是不见尸首。
“严子旻身高体壮,又擅修缮,他原本是负责洒扫,不过府中修缮池塘,他恰好懂得布局,又通水性,黎风云便让他领了些活儿,后因着行事稳健,为人忠厚,好些事儿也靠给了他。”
罗夫人接着道:“玥姐儿入府时尚在襁褓,长得很是可爱,好些小丫头和妈妈们都很喜欢她,我也偶然见过她几面,后她爹爹忙于府中事务,一日凭白失足落了水,黎风云又要我将明州记载膝下,我拗不过她,便提出将玥儿收为义女。”
“玥姑娘如今……”沈慕林算着年纪,按着罗夫人的说法,玥姑娘同黎明州年岁相当,便是二十有一了。
罗夫人苦笑道:“玥儿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出嫁,她幼时与父亲逃难,伤了些底子,无论如何将养,也瘦弱无比,如今扮作小女儿正好,便在我身边待着,无须管什么外人言语,只管写她的字。”
沈慕林如何不懂她的一番苦心:“夫人仁善。”
罗夫人闭上双眸,许久才道:“我那日说了谎,我并不知道玥儿去了何处,她与明州一同长大,论生辰,实则她为长,明州很是依赖她,可自那夜回来,明州不久便搬去独住。”
她两行清泪落下,声音虽缓却亦有力。
“但我依旧认为与黎风云脱不了干系,和那道士亦脱不了关系,这黎家就是养邪祟的魔窟!”
从罗家出来,沈慕林与顾湘竹并排而行,他们知晓此事牵扯过深,已非单单肃清并州便可,当年于府城任知府者现已升迁,于京中任职且官位不小。
沈慕林抬眼看向顾湘竹,顾湘竹知晓他心中所想,现今左右无人,正是空旷之地,却也不能说出口,两人换了眼神,确信对方已然明了,至夜深独处时再行商讨。
沈慕林轻轻牵起顾湘竹的手,还未完全牵住,顾湘竹忽而推了他一把,沈慕林径直向后退去,下一瞬便见泛着寒光的短刀亮在眼前。
迎面而来的是格外陌生的一张脸。
他们确信,此人便是苍山。
苍山狰狞大笑:“我倒是忘了,你听力异于常人,不过,顾秀才,你不该感谢我吗?若非我与你一场机缘,你何来今日灵敏感官?”
沈慕林从掏出匕首,直接迎上:“去你大爷的,若非是你,他怎能伤了眼,差点毙命?”
两刃相接,擦出些许火花。
“沈掌柜,你这身武艺师承何人呢,我瞧着好生眼熟,”苍山站定,“可让我想到了我那道貌岸然自诩正义的好师兄,他可真是好手段,不许我破坏规则,却也借由世间漏洞……”
沈慕林忽觉一阵头痛欲裂,苍山声音在耳边几近炸开般,愈发听不清。
下一瞬,他听见苍山传来一声闷哼,眼前总算恢复清明。
苍山肩头中镖,只稍两寸,便正中胸口。
“我真是欣赏你们两个,配合真够默契的,”苍山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拔掉那只镖头,一步一步朝着身影摇晃的顾湘竹,咬牙切齿道,“你可真能忍痛啊,顾秀才。”
顾湘竹慢慢站稳,沈慕林这才瞧见他袖中所藏之物,竟是一短小精悍的袖镖。
两枚镖头飞出,被苍山击落,沈慕林看懂顾湘竹无声的话语。
顾湘竹原是早就想透,愿以身相搏,为他挣得一线生机。
沈慕林握紧匕首,压下阵阵头痛,以待时机。
他如何能私自逃开,此事他们一同掺和,便要一同走到底。
“黎非昌,”顾湘竹开了口,声音沙哑的厉害,“亦是你吧。”
苍山一怔,勾唇笑道:“你果真聪明,不枉我谋求一番。”
顾湘竹:“你并不能直接杀了我们。”
“可此处并无他人啊,纵然杀了你们,也无人看到,”苍山耸肩,眼中几见疯狂,“虽说有违天道,可我又有何办法,他们将这府城守得铁桶一般,云溪和席穹那两个走狗亦处处搜寻,我只得退而求其次,杀了你们,我便能逃得出!”
顾湘竹缓缓站直,勾唇浅笑:“原是将要力竭,不知你还能坚持多久?”
苍山心神一动,几近气急:“死到临头,嘴和你那讨人厌的骨头一般硬。”
顾湘竹登时丢出最后一枚镖头,苍山慌张收拢心神,侧身躲开,却是径直撞上沈慕林匕首。
沈慕林从后轻步慢行,与顾湘竹轻轻点头,两人眼神间得了默契,他于顾湘竹丢出镖头那刻,恰行至苍山身后,一跃而起,将匕首捅进苍山心口之处。
苍山顿觉疼痛,一瞬便转了头,那匕首终是没深入几分。
不过这一瞬便已够用。
沈慕林向前落地,飞奔至顾湘竹身边,拽住忍痛已久的顾湘竹,迅速向巷口奔去。
自然是拖延为上,啷个和他打?
沈慕林心中默念,若他猜想没错,乌尔坦定仍在周围,且于失去他们消息那刻,便去请了援兵。
苍山收拢心神,直直追了上去,与沈慕林他们相差不过十步。
从屋檐下跃下两人,正是云溪与席穹。
苍山脚步渐止住,露出一邪性无比的笑,眨眼功夫,便换了面容:“师兄,别来无恙。”
沈慕林与顾湘竹刚刚转弯,正撞上行色匆匆、满脸都是按耐不住的怒气的乌尔坦。
乌尔坦确信不错眼跟着他们,至他们出了罗家,竟是一瞬间没了身影,他暗道不好,立即让身边之人去寻援军,以作万全准备。
这几处巷子,他确信已搜过数十遍,均不见人影。
如今竟活生生冒了出来,他尚未来得及询问,便见两人双双倒地。
乌尔坦脸色铁青,向巷中看去,却仍是空巷,只闻见些许风声。
他压下疑惑,先将沈慕林与顾湘竹带回,这两人却是抱得紧,尤其是于下方的顾湘竹,明明眉心紧蹙,口中仍喃喃呓语。
乌尔坦凑近听,才发觉他声声唤的皆是沈慕林。
好容易才送回小院,如今寻不到云溪道长,便先请院中郎中诊治。
“好生奇怪,脉象无异,却似忍痛已久,才致神伤。”
乌尔坦连忙追问:“可有其他影响?”
郎中摆摆手:“睡上一觉,待醒了,应是无事,若殿下不放心,届时老夫再把脉确认一番。”
乌尔坦这才稍稍放下心。
他哪里还敢离开,扯了板凳,守在屋内,屋外也安排了侍卫。
沈慕林只觉轻飘飘,好不容易才落了安稳,全身上下又变得格外沉重,昏昏沉沉许久,惊觉一声暗哨,方才从梦中挣脱:“竹子!”
乌尔坦瘪瘪嘴:“可算是醒了一个,再不醒,今日唐叔回来,非要扒了我的皮不可。”
沈慕林看见身侧仍昏睡的顾湘竹,轻轻抚平他蹙起的眉头,停顿片刻,又落下一吻,他的右手被顾湘竹紧抓着,挣脱不得,沈慕林干脆由他握着。
乌尔坦很是知趣儿,早便转过身,待沈慕林整理好叫他才转过身。
“苍山可被抓住了?”沈慕林轻声问道。
乌尔坦哼了一声:“捉了,只是此人已痴傻,亦问不出什么来。”
沈慕林:“痴傻?”
乌尔坦道:“他扮成三十岁青年,欲从水路而行,身份凭证上有问题,就此暴露,我们追行许久,他竟是跳江而逃,好在官兵中专有救落水者的队伍,只是他有心寻死,费了一番功夫,救上来时便几近没了呼吸,如今虽得了救治,却也没清醒之时,像是只剩下囫囵个壳子。”
沈慕林追问道:“那黎家……”
乌尔坦接着道:“举报者与作证者甚多,他们这次跑不了。”
沈慕林稍稍放心:“云溪道长和席先生呢?”
乌尔坦蹙起眉来:“云溪道长医术了得,近日在府衙门前开义诊,至于席先生,我从未听说过此人。”
沈慕林愈发觉得不对劲,他借口要休息,乌尔坦了然,便出了门。
沈慕林胡乱点了头,待他出去,轻轻趴到顾湘竹胸口,确认心跳声阵阵,才慢慢松了口气。
顾湘竹指尖微动,缓缓掀开眼,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映入眼中,他微微笑道:“林哥儿。”
沈慕林听见仍泛着哑的声音,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
顾湘竹哪里想不到他是在生闷气,小心磨蹭了两下发梢:“我错了,林哥儿,不要生气了。”
沈慕林干脆盘腿坐起来,一双美眸中含着怒气,一言不发盯着顾湘竹。
顾湘竹越发觉出些可爱,他拿出袖镖,递给沈慕林:“没收了可好?”
沈慕林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分明知晓危险,此刻上缴又有何用。
“你若再以命相搏,换我平安,顾湘竹,你我便……我从此再不理你。”
顾湘竹拉起沈慕林的手,轻轻贴到胸口:“林哥儿,你忘了,我是小神仙的。”
沈慕林一怔,他从前为着揶揄顾湘竹,起了个神仙哥哥的诨名,如今倒是被他用的顺手,这哪里是知晓错了,分明是下次还要再犯的态度。
顾湘竹将他揽进怀中:“你还有父母亲人,有朋友,亦有经营之玲珑心思,我不要你遵循什么同生共死之言论,林哥儿,你活着便是我之幸事。”
沈慕林被他的话哑住,好一阵才道:“你呢?”
顾湘竹轻轻笑了下。
沈慕林道:“你有疼爱你的小爹爹爹,有同窗亦有才略,你待如何?”
顾湘竹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我亦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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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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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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