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已被野兽啃食,从结疤与僧袍判断,应是莫归无异,”乌尔坦指了指卧房,“无想瞧过,是他师父。”
沈慕林缓缓蹙眉:“后山竟有这么凶残的野兽。”
乌尔坦闻言问道:“此事不对吗?”
沈慕林摇摇头,又道:“只是山林临近庙宇,周遭亦有村落,若有凶兽,怕它哪日伤了人。”
宁郎中点头,他阅历颇丰:“瞧那齿痕,似是狼群那样的凶兽。”
乌尔坦摸着下巴:“看那伤痕像是饿了好一阵子。”
顾湘竹默声立于一侧,沈慕林探过头:“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顾湘竹轻轻颔首:“我始终想不明白,郭长生若是负责运输售卖煤炭,其中利益巨大,何须他再来府城售酒?”
沈慕林:“如今我们所知晓的与煤矿相关之人,便只剩下他。”
顾湘竹道:“再者,郭长生曾拿无念要挟无想,依无想之言,莫归视无念为世子,百般照顾,怎会在路上将人弄丢,又轻易叫郭长生掳走了人?”
“他既知晓已被官府发觉住处,为何要留下一人,非杀无念不可,”沈慕林抬眸,“既将无念带到村落,莫归已死,要杀不必等到官兵前来,要留不必弃他独逃。”
顾湘竹同他对视,缓声道:“若是为做实他是郭长生呢?”
莫归将无念视为己出,又尊为主上,郭长生将无念掳至身旁,欲想除之后快。
两人如此大相径庭,加上那僧人尸身,莫归已死,便可成真。
如此一来,莫归真换了身份也未可知。
宁郎中听着他们一人一句,句句分析与今日唐大人在府衙同陈将军等人交谈内容相同,不由得暗生几分钦佩。
怨不得唐大人要乌尔坦将各中事由暗自透露给这一商人一书生。
沈慕林心中沉重,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殿下,那陈年旧事,我们可否知晓?”
乌尔坦扬眉一笑:“自然。”
他那儿还有疑惑之相,分明是刻意叫他们商谈。
“在此之前,还有一事,”乌尔坦手指翩跹,顷刻间指尖多了一信封,他挑眉看向顾湘竹,“唐大人要我将这封信交于你。”
顾湘竹怔了下,双手接过。
“打开。”乌尔坦走近。
顾湘竹敛眸,小心启封,他只略略看过,接着便放回信封之中,一同收起。
乌尔坦“欸”了一声,别人碰见这事儿,纵能周全礼数,眼中也要泄出几分激动,他是真真儿不解:“你不说些什么?”
沈慕林亦是愣住,往常顾湘竹得了什么东西,必然同他共享,若那信件他看不得,乌尔坦也不能当着他的面递出。
沈慕林只等着顾湘竹瞧完了接过,手还没抬起,信就被收了,沈慕林有些手痒,于是磨了磨牙。
或许是什么私密之事,不让他知晓就不知晓……个屁。
待乌尔坦走了,他就去搜!
顾湘竹拱手弯腰:“学子谢过大人好意,改日上门亲谢。”
乌尔坦没觉出什么意思,撇了撇嘴,终于扯回了原先的话题:“野史,随意听听便是。”
“莫归户籍原归益州,而前朝庸王封地便在此处。”
太祖征战四方,至大燕开国,庸王主动归降,上请削爵为民,太祖念其赤诚,仍保留其王位。
那庸王于前朝便不算得宠,益州地势险峻,算不上好封地,再说他那封号,也实在是叫人揶揄。
不过此人并非胸无点墨,由他自请为民便可看出。
新朝开国,以还天下朗朗为己任,直指前朝帝王昏庸,劳民伤财,至太祖登基,前朝一脉只余庸王,他既已归降,又声势浩大,太祖为显仁德,只能接下此招。
可这庸王千算万算没算到,太祖在位三年便暗疾发作,不治而亡,立世子之言尚未出,先帝登基,此事一再搁置。
毕竟太祖虽允诺王位,却未谈可世袭之。
“庸王离世后,他的后人自然不可继承王位,”乌尔坦道,“不过就他在世那些年攒下的积蓄,也够他小子孙子花上一辈子了。”
沈慕林:“莫归便是庸王后人?”
乌尔坦摆手:“庸王已无后。”
顾湘竹:“何解?”
乌尔坦道:“他本就身子骨弱,又于瘴气密布之地久住,自然不长久,于是子嗣更加单薄,他离世时,只有一子尚存,不久后亦追随而去,有人说他曾有一子,右肩有颗黑痣,只是幼年夭折。”
沈慕林算着莫归的年纪,相差甚远,他眉心一动,按无念的年岁算之,恰如其分。
莫归口中的世子原是这意思。
“那孩子……”沈慕林问道。
“自是不在人世,孩子生母亲自送葬,又有许多人瞧见,不会有假,”乌尔坦哼道,“莫归是庸王府管家之子,几次科举不中,竟生出歪心思来,选一懵懂幼童,便想着挟天子令诸侯了。”
沈慕林蹙眉道:“如此说来,他非但不会杀无念,还要好好护着。”
“唐叔就是这样说的,”乌尔坦道,“另着,那具尸身,观其骨龄,非莫归亦非郭长生,正寻近日失踪人口。”
一顿晚膳吃了近一个时辰,光是讲话便占了大半时间,待一个个捧起碗,粥早没了热气。
乌尔坦清清嗓子。
沈慕林看向他。
乌尔坦又抿了抿唇。
沈慕林掩住笑意,正经道:“殿下莫不是得了风寒?”
乌尔坦瞪他:“你知晓我想做什么?”
沈慕林无奈叹气:“糖糖在邻家。”
乌尔坦转身便走,步伐匆匆,好歹是走了正门。
宁郎中与小药童亦离去,那番针灸可保无念睡之明日,待其醒来再行看诊。
沈慕林与顾湘竹将郎中送至门口,见其离去,沈慕林稳稳当当关门,转身拽住顾湘竹衣袖,略略使劲儿,顾湘竹就被拽到身侧。
“你有事儿瞒我。”沈慕林了当道。
顾湘竹抿唇,不言不答,亦不否认。
沈慕林勾起唇,许念归方才拿了饭菜去了糖糖屋内,算着时间,估摸着应是吃完正休息。
家中除却小爹那间卧房,便只剩下灶房与仓库空着。
沈慕林做了选择,将顾湘竹就近拉入仓库。
除却放有食材盖着盖子的竹筐,多是垒起来的木柴。
沈慕林随意一靠:“那件事是不能让我知道,还是你不想让我知道。”
顾湘竹正关门,沈慕林平古无波的话钻入耳中,他窥见其中压下的闷气,亦觉出丝丝缕缕的担忧。
沈慕林观他动作稍顿,便有了答案,他叹气道:“竹子啊,我这人不领暗情,只认死理,你若打着为我好的名义,私自付出,我便当天下最冷心的人,纵然知晓,我也不要心疼你。”
顾湘竹心间一软,露出些笑意。
谁人威胁似情话一般。
他缓步走近,轻轻抱住沈慕林:“我以后告诉你,不会隐瞒,也不叫你心疼。”
沈慕林仍抱着双臂,好一阵才赌气般道:“那小匣,你收回去。”
顾湘竹了当道:“不要。”
沈慕林气笑了:“问你事情你不回答,要你做事你也不要,竹子,你打量着近日我不在家住,存心耍脾气吗?”
顾湘竹摇摇头。
沈慕林松开手,按住他胳膊:“不会是聘……”
顾湘竹轻轻嘶了一声,沈慕林慌忙收了手,他没心思再管旁的,撩开顾湘竹衣袖,顿时敛起双眸。
沈慕林又掀开另一侧衣袖,入目皆是泛着青紫的伤痕:“……还有几处伤?”
顾湘竹按下他的手,慢慢理好衣袖:“无妨,我已涂了药酒,只是看着吓人,过几日便好了。”
沈慕林哑声道:“……是为了那袖针……”
顾湘竹:“是去请教如何强身健体。”
沈慕林骂道:“胡言乱语。”
顾湘竹温声道:“你拿着比我拿着好,我是在贪懒,不愿勤加练习,亦无练武底子,白白浪费了好物。”
沈慕林冷然看他:“……你当真这样想?”
顾湘竹微微叹气:“第一句话是真的。”
沈慕林继续盯他。
顾湘竹:“我会日日锻炼,纵比不得习武之人,也要同寻常人无异。”
沈慕林闷声道:“东西我收下了。”
顾湘竹笑容未见淡去,更觉心间泛痒。
沈慕林见他笑容,无奈一笑,气便散了大半,他戳戳顾湘竹额头,又拍拍身边:“背上可有伤?”
顾湘竹一愣,瞬间红了耳朵。
沈慕林瞧他无师自通的模样,调笑道:“我还没讲要帮你涂呢。”
顾湘竹耳尖更红:“……够得到。”
家中尚有亲友,更有两位出家人。
沈慕林抿抿唇,按下心间翻起来的酥痒。
“我去瞧瞧无想他们。”
顾湘竹紧随其后,沈慕林方要开门,一层暗影缓缓遮掩住落于门下的影子,便如拥抱一般。
“竹子,”沈慕林收了手,转回头,敛眸道,“要不要与我贪欢?”
他明明是发问,却不给顾湘竹作答时间。
“糖糖问我想不想你,”沈慕林将双唇印在顾湘竹唇间,“你想知道我如何回答吗?”
顾湘竹微微垂眸,任由沈慕林“轻薄”,唇瓣稍稍分离,攻守易势。
沈慕林趴在顾湘竹肩头:“我在想,你何日来下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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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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