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无人理他,黎禾大摇大摆转了一圈,好歹顺了半包板栗酥,叼起一块,顺便捞起往屋内跑的糖糖,将小崽子安安稳稳按在膝头。
“别担心,你爹好着呢。”
屋内,沈慕林已帮顾湘竹解开衣袍,褪了上衣,方才慌乱,此刻才发觉止血带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应是止好了血,李溪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弄的?”沈慕林取了被子,边给他披上边问。
顾湘竹抿着唇,轻声道:“同窗玩笑而已,不打紧。”
沈慕林垂眸许久:“吃饭吗?”
李溪哪里看不明白,两人且闹别扭呢,他推了把顾湘竹:“瞧不见林哥儿担心你,当什么锯葫芦嘴,说详细些。”
“外面还有客人,”顾西拉起自家夫郎,“我们先去待客。”
他拍拍顾西:“好好讲。”
两人出了屋,贴心关好门,给两人留足了讲私房话的空间。
沈慕林仍站在原地,离顾湘竹刚刚好半臂距离,他烦躁地捏着手,薄唇轻抿:“你何日去提亲?”
顾湘竹一怔。
沈慕林垂眸呢喃:“既合约作罢,你我不算亲人,又未提亲,我亦不算入你家门,名不正言不顺,你便处处瞒我。”
顾湘竹脱口而出:“并非……”
沈慕林紧盯着他,乘胜道:“那是为何?我说过我不喜这般,你若千方百计隐瞒,纵然是为我考量,我亦不领情,我只当你不信我,我只问你,近日瞒我之事许多,难道桩桩件件我都不能知晓?”
顾湘竹敛起双眸,避开沈慕林的视线,他的林哥儿向来将担忧的话裹入狠话之中,所谓口不择言,也是因着两分烦闷,余下全是惦念。
“曲姑娘在迎春楼。”顾湘竹道,“方才不讲,是因爹与小爹在场,他们不知此事,知晓也白添忧心。”
沈慕林眉心一动:“你晌午正遇上她?”
顾湘竹轻轻摇头,软了声音:“林哥儿,你离我近些。”
沈慕林正等着下文,闻言一怔,咬了咬下唇,蹙着眉走到顾湘竹身边,又见顾湘竹拍了拍身侧,他越发疑惑。
何事,竟需如此小心?
沈慕林乖乖坐好,侧耳去听。
顾湘竹有了些笑容:“我按时去了针织坊,却并未见到曲家侍女,等了一刻,仍不见人影,便寻路回府学,恰路过曲家院后,见两人身披兜帽,翻墙而出。”
沈慕林攀住他胳膊:“曲家小姐和她的侍女?”
顾湘竹默认此说法,接着道:“不稍片刻便有许多脚步声从门内传来,才知周曲两家新定婚事……”
沈慕林眉心越发紧蹙,门外便可听闻脚步声,一来是院中来人众多,二则是将行至门口,这般紧迫,曲小姐又如何逃脱?
虽说已知曲小姐已藏于迎春楼,必然是没被那些人得逞,沈慕林仍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他视线落于顾湘竹缠绕着绷带的手臂,眉心拧起,颇不悦道:“他们伤的你?”
顾湘竹朝他笑笑,以作安抚:“路上躲藏,不小心划伤,伤口不深。”
沈慕林沈默一阵:“你去府学,若要过曲家,岂不捎远路?”
府城大路小巷繁多,沈慕林却记得清楚,那处针织坊虽说稍微偏一些,但过两条巷子便是主路,由此去往府学既省时又好走。
他看的分明,竹子是有所担忧,便去瞧了瞧,这一瞧便撞了个正着。
顾湘竹轻笑着叹了口气:“只是顺路而行,不费功夫,算不得要紧事。”
他晌午间与黄家针织坊等了一刻钟,不见人来,又见坊间有人张望,稍加打听便知本是约了时间。
如今不见曲家人来,兴许出了事。
曲家小姐的针织技艺,林哥儿必然是非常欣赏,这才费劲儿引入。
顾湘竹只停顿一步,便做了决定,先去曲家瞧一瞧,再去找沈慕林说明情况。
不想恰遇见翻墙欲走的主仆二人,再见脚步临近,只得先将两人藏起,佯装路过,指了个反方向。
“问及二人去向,并无可投奔之处,只是那婢女于乡下有处小院,乃过世爹娘所留,亦多年不加修缮,”顾湘竹静静叙述,“怕那些人去而复返,便先行离开,最近之地便是迎春楼,我便寻了黎禾,让她们稍作休息。”
沈慕林摸着下巴,缓缓点头。
迎春楼四家分股,由官府招商,因此也算得上小半个管家指定客栈,自然是无人敢去闹事。
曲家小姐在此处还算安全。
沈慕林微微敛眸,示意顾湘竹接着讲,纵然是因着曲家一事耽搁些时间,急着赶回府学,顾湘竹定然会让黎禾先遣人来同他知会一声。
又怎会这般虚弱着回来。
沈慕林脸色更冷一个度,他不指望顾湘竹全部交代,他知道单那一处伤口,不至于让黎禾送顾湘竹回来。
如今天气也不算很凉,门窗也早已关严实,钻不进凉风。
沈慕林黑沉着脸,指尖挑着披在顾湘竹身上的薄被,稍一用力,便可将这处遮掩扯下。
顾湘竹下意识拢了拢被角。
沈慕林垂眸道:“你说,还是我查。”
顾湘竹微不可察叹了口气:“膝盖有些伤。”
沈慕林瞳孔狠狠一缩,背上伤痕尚未全数消去,怎又添新伤?
顾湘竹俯下身,轻轻卷起内衬,纵沈慕林做了些准备,也被那大片的青紫吓了一跳。
他猛然起身,云里雾里地翻放有药油的小箱,拿了药酒回来,又不敢下手:“伤到骨头了吗?”
顾湘竹露起些笑容,竟是心情颇好的模样,惹得沈慕林怒气冲冲瞪了他两眼,又不忍再多怪几分,确认骨头无碍,只瞧着吓人,才倒了些药油,轻手轻脚涂抹上去。
“只是跪的时间久了些,过几日便好。”顾湘竹轻声解释道。
沈慕林抿唇:“唐大人?”
顾湘竹不语。
沈慕林抬眸:“莫非又是陈将军,他不是回京了吗?”
顾湘竹握住他的手,取了帕子,仔仔细细擦着沾染在沈慕林指间的药油:“乌尔坦确实离开。”
他轻握着沈慕林的手腕,帕子扫过指尖,沈慕林张开手,顾湘竹擦去指缝间残存的药油。
沈慕林神游已久,总算抓住些许线头,理出大概,只是这推出的结果让他有些惊讶,亦生出许多担忧。
他下意识握住顾湘竹,声音隐有几分颤抖,屋内只有他们二人,沈慕林仍将声音压至最低。
“圣人亲临。”沈慕林缓缓道。
顾湘竹郑重点头:“此事不可外传。”
沈慕林自知轻重,必然守口如瓶,只是总有些风雨欲来的感觉。
门被轻轻敲响,李溪的声音响起:“林哥儿,竹子,吃点东西不?”
沈慕林盯着那两处淤青,暗自思忖着要不要弄个护膝,顾湘竹却已放下卷起的裤脚,沈慕林这才回神,去拿了饭菜。
“黎禾走了,说是找欣姐儿有事,”李溪朝屋内悄悄瞄了两眼,又去看沈慕林脸色,见他有所缓和才松下口气,“快吃吧,等会儿该凉了。”
沈慕林笑了笑:“可饿坏我了,谢谢小爹。”
李溪摆摆手,满面慈祥:“不够还有呢。”
沈慕林回了房间,顾湘竹已换了衣裳,正收拾着乱糟糟的放着各种药品的小箱。
沈慕林边将晚膳放好边等他,这一顿饭吃的是满怀心事,至入睡前还有所不解。
他趴在床榻上,只用被角搭了半侧身子,下巴抵着枕头,有一下没一下抬起放下,慢的出奇。
顾湘竹熄了烛火,借着月光,将那盖不住人的被子拨弄好,这才躺下。
沈慕林仍保持着趴卧着的姿势,忽然侧过头,一双往常总含着笑的眼亮灿灿的望着他。
“你为何要拒绝那官职,若无苍山在其中搅和,你本该能早早入仕的。”
顾湘竹也侧过身:“寻常入仕,需得一甲或通过翰林院庶吉士考试,再者便是由朝廷命官举荐。”
沈慕林静静望着他。
顾湘竹道:“论理我并未通过乡试,也并未中举,举荐一事并不适用于我。”
沈慕林点点头,等着他接着往下讲,顾湘竹却收了话茬,沈慕林凑过去一瞧,他竟闭上了眼,一副将要入睡的模样。
这便讲完了?
沈慕林盘腿坐起来,晃了晃平躺的顾湘竹,他撇了撇嘴,干脆戳个亮堂:“没有因着我?”
顾湘竹掀开眼,唇角溢出些笑:“自然是有。”
沈慕林垂着头:“你就是去,也无妨,我将这边打理差不多,便去找找你,左不过分开一两年……”
顾湘竹半坐起来,沈慕林抱着膝盖嘟嘟囔囔,他便倚在床头听着,听着这口不对心中藏着的不舍。
“林哥儿。”顾湘竹叫住他。
沈慕林一手揪着理智一手拽着情感,本不分上下的战局因着顾湘竹这声呢喃顷刻得了结果。
纵说他自私,沈慕林也不想同顾湘竹相隔两周,只能以信件聊表惦念。
沈慕林张了张口,再不愿讲些口不对心的话,他抬起眼,正对上顾湘竹温润双眸。
沈慕林只觉心脏漏跳一拍。
下一瞬,他便被顾湘竹拥入怀中。
顾湘竹清朗如月的声音在沈慕林耳边响起。
他抱着沈慕林,如同抱着此生珍宝:“我还不曾下聘,怎能就此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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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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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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