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城市边缘一片待拆迁的废弃厂区。锈蚀的钢铁骨架在惨白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快的腥甜气息——那是低等影妖特有的味道。
鹿野悄无声息地立在一处断裂的横梁上，白色短发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拂动。她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缓缓扫过下方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指尖萦绕着几乎看不见的灵力丝线，它们如同蛛网般蔓延开去，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能量残留和空间波动。
“东南方向，第三车间，残留痕迹较新，目标大概率在内部活动，能量反应……三只，可能更多。”她清冷的声音通过极细微的灵力振动传入紧随其后的相柳耳中，精准得如同亲见。
相柳站在她侧后方稍低的位置，一身深色衣物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微微颔首，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收敛了全部气息，如同蛰伏的猎豹，体内那属于金属的锋锐和冰系的寒意被完美地压制着，唯有那半空间隙的属性，让他对周围空间的细微扭曲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这或许能在混乱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鹿野身形一动，如同夜枭般轻盈地掠下，落地无声。相柳紧随其后，步伐灵动而精准，没有带起一丝尘土。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幽魂，潜入那座如同巨兽残骸般的车间内部。
车间内部更是昏暗，只有破碎的天窗投下几缕凄冷的月光，照亮地面上厚厚的积尘和散乱的废弃零件。那股腥甜气息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重。
突然，鹿野脚步一顿，抬手示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前方数个黑暗的角落里，数道扭曲的、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生物猛地扑出！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带着刺耳的、能扰乱心神的嘶啸，直取两人！
“左边两个归你——”鹿野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面对的只是几只扰人的飞蛾。她甚至没有回头，指尖玄铁线骤然绷紧，如同无形的牢笼，瞬间缠绕住右侧扑来的两只影妖，那影妖的动作立刻变得迟滞，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胶水中。
而左侧，那两只影妖已然扑到近前，腥风扑面！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直沉默如同背景板的相柳，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视觉的捕捉极限，仿佛只是一道模糊的残影掠过。没有华丽的灵光爆发，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
“嗤！嗤！”
两声极其轻微、却又锐利到令人牙酸的破空声。
扑向他的两只影妖，那扭曲的、本该是虚无阴影构成的躯体，在半空中猛地僵住！它们的核心位置，不知何时，各自被一枚细长、闪烁着金属特有冷光的冰锥精准贯穿！那冰锥并非普通的寒冰，其核心凝聚着极致的金灵锋锐之气，瞬间撕裂了影妖的妖灵。
影妖连最后的嘶吼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迅速消散湮灭，只留下两缕淡淡的黑烟。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净，利落，狠辣。
直到此时，鹿野那边才刚刚将右侧两只被束缚的影妖彻底净化消散。她收回玄铁线，转过身，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审视意味地，落在了相柳身上。
月光透过破洞，恰好照亮了他刚才出手的方位，也照亮了他此刻平静无波的脸。他依旧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与他无关，只有那微微垂下的、还萦绕着一丝未散寒气的指尖，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鹿野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轻蹙起，随即又缓缓松开。她灰蓝色的眼眸中，先前那丝带着点“带小孩出来见见世面”的随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评估的锐利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她原本以为，这小师弟只是天赋特殊，需要保护和引导。却没想到，他动起手来竟是这般……嗯……老辣果决。那瞬间爆发出的速度，对时机的精准把握，以及那将冰系与金系灵力完美结合、凝于一点的恐怖控制力，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练就。这根本不像是个需要她分心照看的“累赘”，而是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甚至在某些方面让她都感到意外的强大战力。
“……”鹿野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地上那两缕即将彻底消散的黑烟，再看向相柳时，语气里少了几分平时的淡然，多了一丝探究，“你以前……经常处理这些？”
相柳抬起眼眸，对上她的视线。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深不见底，里面没有炫耀，没有得意，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战斗的漠然。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问道：
“师姐，下一个目标点？”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那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鹿野看着他，看着他这副与在图书馆看书时、在公寓里对着涂鸦微笑时截然不同的、仿佛瞬间切换回来的冷冽模样，心中了然。这小子身上，藏着的秘密和经历，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她几不可查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重新恢复了执行者的冷静。
“跟我来。”她转过身，声音依旧清冷，但那份将相柳完全视为需要庇护的“小师弟”的心态，已然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她开始意识到，身边这个银发的小少年，或许并非仅仅是需要她引导的小师弟，而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强大的同行者。
月光下，两道身影再次没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只是这一次，鹿野的步伐间，少了一丝独自承担所有的孤寂，而相柳的跟随，则多了一份被认可的、并肩而立的沉稳。
这场任务，似乎变得有趣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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