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林卓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精神抖擞,她心情甚好,一边快速地收拾床铺,一边尖着嗓子唱:“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能成,今天……咳……”调上不去了,算了。
她又摇头晃脑地卡节奏,粗着嗓子唱:
“Yo! Check it!
十五号! 就是十五号! Ayy!
要发工资了,感觉多美妙!
要去天津了,要见霍……”
强烈的节奏突然没声了。
不知道为啥,她不想说出那个名字。
在一瞬间心里就乱糟糟的,她想马上就飞到天津去,却又有些莫名其妙地抗拒:不去了,不想去了。他是偷着走的,都不当面打招呼——
这可不去的念头一冒出来,胸口就一酸,一股压不住的委屈猛地冒了出来,简直像瀑布,越冒越多,眼瞅着就要淹没她了,眼中已迸出点点泪花。
林卓猛地抬起头,扬着脸看着茅草屋顶,没事掉啥眼泪,多丢人。
看房巴吧,看那顶梁多好看,是一根碧绿的粗大竹子,在天光下,闪着湿润的光泽。
大黄惬意地趴在软垫上,小耳朵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缝,露出一抹金光。
它鄙夷地瞥了眼神经兮兮的白无常,见她脸色严肃,眼神闪烁,扬着脖子盯着房顶,像在琢磨什么大事一样。
它又冷漠地闭上眼睛,掩住了金光。
它,最了不起的城隍老爷,它的下属——白无常,是个神经病!丢它的猫!
想到这,尾巴微晃一下,大黄对这个词准确地用在这,颇为满意。它知道怎么用词了!
神经病这个词是和林卓学的。丢人和丢猫也是和林卓学的。
大黄满意地伸长了前爪,把大猫头也伸长了搁在前爪上,决定再睡一会儿。
林卓不知大黄骂自己呢,她暗哼一声,不管了,她要洗漱。
反正今天就是个好日子,要发工资了,她要想一想,她要什么当工资呢?
怎么办?还是想飞!
她胡乱的想着,快速洗漱完毕,瞅了眼闭着眼睛的大黄,没去折腾它。
出门绕到屋后,先看大熊猫。
山一般雄壮的熊猫老母亲正抱着崽子在啃着清脆的竹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那脆响,听得林卓想吞口水。
巴掌大的熊猫小崽子闻到林卓的味道,立刻发出细细的“唧唧”声。
林卓赶紧凑上前,心软乎乎地,但她还是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熊大姐,早上好呀。”
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熊猫老母亲宽厚的前肢。
她熊大姐也礼貌地停下嘴,漆黑的眼珠温温地瞅着她,大脑袋朝她点了一下。巨大的熊掌,捏着一根嫩嫩的小笋子,朝林卓递了过来。
林卓一愣,赶紧伸手接过来,瞅瞅熊大姐的大嘴巴,她把上面的一截掰下来,又递回去,熊大姐伸着大爪子小心翼翼的接过去,直接扔进血盆大口里,欢快地咀嚼着,漆黑的眼珠闪着光,圆圆的耳朵动了动。
林卓看得也笑起来,她张嘴就咬了一口笋,脆嫩无渣,一嚼即化,满口鲜甜呀。
她吃得眯起了眼,心想:难怪大熊猫爱吃竹笋呢,这样的笋,她也爱吃呀。
她三两口吃完,手脚并用地爬到她熊大姐的大腿上,惬意地把自己埋进柔顺的毛毛里拱了拱。
然后才伸手把幼崽拿起来,用指尖轻轻挠着小崽的下巴。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直往她手心里拱。
林卓习惯性地手上凝聚能量,输送了一丝进到小家伙体内。小家伙舒服得小爪子直颤,嘴里也哼哼唧唧。
林卓一边沉迷在毛茸茸里,一边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在催促:快走快走,要去天津了!另一个却莫名的懒惰,这萝卜园这么宁静,她熊大姐这么好,小崽子又这么可爱,她有点挪不动步。
但是,要发工资了,得去商量要什么当工资,多么好的理由……
这怎么是理由呢,这是正经的正事。这也关乎大黄对规则的学习和理解,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这不得有人商量吗。
她的小人打了半天架,终于抵不住就是想去天津的心。
“我可能要出去一两天。”她扬着脖子对着熊大姐说话,又像是解释给自己听,“你们好好的啊。熊大姐,回来,我教你说话好不好?”
林卓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讨封”,以前看志怪故事里,有黄鼠狼“讨封”想要变人的。
她熊大姐不是凡熊,怎么不能变人?可以跟她“讨封”呀,她这嘴,现在可是老天爷给开光了,没准是真能行啊!
她使劲颠了颠,屁股感受着又热乎乎又软乎乎的坐垫。
一时间心情大好!哈哈哈……可以的!肯定行,只要她努力祝福祈祷,再好好地教,就让熊大姐和大黄一起学,大黄能当城隍爷,这么离奇的事都有,那大熊猫变成人有什么不可以?一定可以的。
可变人有啥好处?林卓一瞬间又被这个念头困住了。
“咕噜噜”,肚子突然响了起来。
饿。好吧,她咂咂嘴,吃了块笋子,胃口开了,想吃饭。可又舍不得小崽子,她把脸凑到小崽身上,小心的蹭了蹭,柔顺、软嫩,闻着有奶味,还有花香味。
她一脸的痴相,再次沉迷在毛茸茸里。
脑中却又闪过霍去病的身影,她的情绪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瞅瞅手上的小崽子,正用尖利小爪扒着她的手心,抽着粉嫩的小鼻子闻她手指头。
林卓把嘴凑过去,亲亲,万分不舍的解释着:“我真舍不得你,八宝,但是,今天是发工资的好日子,我回来再跟你玩啊。”
她又把头脸都埋到熊大姐的毛毛里,用力地蹭了蹭,才跳下来回了屋。
回到屋里,她转了一圈,对了,要换衣服,她凝神从手链里放出一个用旧床单系成的大包袱。
里面有她的牛仔大外套,她拎拎袖子,这个穿不出去,这个年代还没流行起来,穿着会引人注目。
一件半袖T恤,可以打底,剩下的卫衣、运动裤什么的都穿不了。
这一瞧,她竟只有两件尚算“体面”的衣服——就是两件旗袍。一件黑色,一件月白色。
林卓有些心酸地把两件旗袍并排摊在床铺上,左看看,右看看。
穿哪件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脸上表情怪异,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前段时间,她绝大多数时间都穿着护士服。
这猛地一不上班,要穿自己的衣服了,明显衣服不够穿。
她脑中闪过现代家里的那些衣服,有好多都只试过一次,就压箱子底了,现在呢?
她瞅着仅有的这两件旗袍,她没得选,不是黑就是白,选啥呀?
虽然这么想着,可她就是忍不住纠结起来。手指捻捻月白色旗袍,心里莫名地躁动着。
大黄不知何时蹲在桌子上,金色的瞳孔带着大大的鄙视,看着她在两件衣服之间来回比画。
“……喵。”它也忍不住叫出了声,甩了下尾巴。
林卓转头,看到它满眼的鄙夷。
她顿时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它一眼:“看什么看!要出门,总要……稍微像样点吧!”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有点心虚。
她瞅着那两件可怜的衣服,又想起来自己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脚上穿的还是医院发的那种软底灰布鞋。
她心头一梗,一把抓起两件旗袍都塞回手链里。
算了,就这样吧!就穿这件旧衣服,哼!她气哼哼地把自己穿越时穿过来的登山靴拿出来穿上了。
跺跺脚,就这么穿,怎么地吧!她就要这么穿!
低头瞅着衣服,没有大镜子,但是能看出来,还是可以的,这件旧旗袍,宽宽大大,长度到小腿,配个登山靴并不难看。
拾掇好自己,她再次走到屋后,又抱起熊猫幼崽,把脸埋在它毛茸茸的身上深深吸了一口,又伸手抱了抱熊猫老母亲粗壮的大腿。
“……喵嗷!”大黄在窗台上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尾巴啪啪地拍打着窗棂。
那眼神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林卓被它催得烦,最后狠狠心,直起身。
“好了好了,催啥催,你着急抓耗子去啊!”她走到大黄面前,脸上也没好气,“走!现在就走!”
伸出手,直接将一脸傲娇的大黄抱进了怀里。
空间开始扭曲。
就在林卓瞬移离开的同一刻,沧州城外,两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小小身影,正沿着官道,懵懂地走向沧州城门。
他们看起来不过三四岁岁的年纪,面色蜡黄,大眼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空洞。
他们不说话,只是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牵引,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
周身弥漫着一股沉静的气息。他们能感觉到,在这座城市的某个方向,有一股充满生机的力量在吸引着他们,如同幼苗追寻阳光。
那是萝卜园的方向。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城门阴影的前一刻,那股最强烈的牵引感——林卓和大黄的气息——骤然消失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两个小身影猛地停下脚步,茫然地站在原地,歪着头,似乎在努力感知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重新迈开脚步,依旧朝着城内的方向,只是速度慢了许多,像是在一片无形的迷雾中,重新摸索那条通往“家园”的路。
与此同时,在天津通往北平的土路上,已是尘土微扬。
打头是一辆黑色的福特V8,车身擦得锃亮,却依旧掩盖不住行驶在坑洼路面上带来的轻微摇晃。
后面跟着两辆雪佛兰,同样款式不俗,在这年月能凑齐这样三辆轿车出行,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车内苏文瀚手里握着烟斗,打破了沉默:“周先生,关于您提的‘公益基金’理事会,我反复思量,这理事的人选,至关重要。既要镇得住场面,又要让各方都无话可说。”
周先生目光从窗外收回,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文瀚兄必有高见。”
“我在想两个人,”苏文瀚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高星桥,或者……庆亲王载振。”
周先生的眼眸深处,瞬间闪过一丝极为锐利的光芒,但表面依旧平静如水:“这两位可是平津地面上跺一脚颤三颤的人物。文瀚兄有把握?”
“正因没有十足把握,才想与先生参详。”苏文瀚坦诚道,随即分析起来,
“先说高星桥,此人出身买办,靠着德国洋行起家,建了天津最大的百货大楼。但他骨子里,说白了,他挣够了金山银山,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名。我们这‘民生赈济基金’,恰好能给他需要的社会声誉和官方认可。他起家就在租界地界,跟洋人打交道打惯了,对洋人那套早就门儿清,心里头没什么敬畏,只看重实利。至于载振贝子……”
苏文瀚顿了顿,声音更轻,“前清贵胄,树大根深。鼎革以来,他们这些天潢贵胄看似隐居津门,实则影响力仍在,尤其在旧派人物中,一言九鼎。他如今投资实业,广交人脉,无非是想为爱新觉罗一族留一份丰厚的家底,在新的时代里延续门楣。我们请他出山,尊他一声‘理事长’,给他足够的体面,正是投其所好。”
周先生听罢,缓缓点头,脸上展露笑意:“文瀚兄,你看人看得极准。此二人,一个代表新兴的工商巨子,一代表旧日的皇亲贵胄。一个求‘名’,一个保‘家’。而我们的基金会,恰好能给他们所需。”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如剑般锋利:“更重要的是,正如你所言,《何梅协定》一签,华北步步走向'特殊化,国民党在北方的影响力大不如前,已是昨日黄花。似高老板、载振贝子这般精明的人物,岂能不为自己的身家谋一条后路?我们请他做的,是慈善赈济的体面事,于名声有益,于实业无害。他们即便猜到你我有别的背景,只要面上光鲜,规则清晰,他们便会顺水推舟,半推半就。”
“先生的意思是……此事可为?”苏文瀚眼中燃起希望。
“大为可为!”周先生斩钉截铁,“这不是我们要拉他们‘下水’,而是为他们提供一个在乱世中既能保全自身,又能惠及乡梓的‘方舟’。他们内心的考量,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多。你只管以赈灾的名义,备好正式的帖子,以你我的名义去请。我料定,他们至少会来一位,观观风向。”
苏文瀚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一块大石落地。他望向窗外,目光似乎已经看到了在北平筹备大会上,那位贵客莅临所引起的轰动。
周先生则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嘴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心里清楚,这第一步若能成功,争取到的将不仅仅是两位理事,更是打开了通往平津一个庞大而复杂关系网络的大门。
这步棋,堪称“阳谋”之上的又一重“阳谋”。
开文至今,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好像真的写了一股“晋江清流”。
在这个追求“快”的时代,我却在慢慢地写一片萝卜园,写毛茸茸,写内心的纠结与奔赴,写历史的暗涌。我知道,这很不“快消”,甚至有点“冒险”。
但我也是读者,疲惫之感早就有了,我总想着,应该有与我一样的人,或许你也累了呢?累了千篇一律的套路,累了被短平快支配的节奏。
或许,你也想要一个能让自己会心一笑的精神栖息地!
如果你在这里找到了——
请千万不要沉默。你的收藏、推荐或一句评论,就是照亮这条“少人走的路”唯一的光。
让我们一起,证明“清流”也有存在的价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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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第 2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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