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干什么去？”季父看着已经穿戴好、背着书包往楼下走的季楠仱。
“上晚自习。”季楠仱申请了高中住宿，自然是要上周日的晚自习。
“你不是走读生吗？上什么晚自习？”季父拦住了季楠仱，“把书包放下，过来吃饭。”
季楠仱没理他，绕过他就离开了家。
“出来了？”周寻阳拿着两个行李箱站在季家门口，“那就走吧。”
季楠仱接过了那个看起来亮一些的行李箱，两人一起往能打到车的地方走去。
“这孩子……”季父看着关上的门，一边嘀咕一边走向饭桌。
“她的住宿申请是您给签的，您忘了？”季楠兮在季楠余和中间空出一个位置，那是给季楠仱留的，但她一直不适应，所以每次吃饭都会离他们很远。
“我什么时候签的？”季父皱了下眉，从江竹手上接过已经盛好饭的碗。
“楠仱刚开学的时候，拿回来一张纸，然后走进你的房间，”季楠余看着面前的菜，平静地说道，“没过几分钟，我就看见她开心地从你的房间走出来。”
季父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吃饭。
季家每次吃饭总是这般死寂。
以前有季楠仱在，讲着学校发生的开心事调节气氛，但被季父说了几次后，她便不再提及。再后来，季楠仱很少与他们一起吃饭，直到现在，她只有周六才有可能回家吃饭，更多时候连人影都见不到。
“楠仱，”周寻阳帮她把行李搬到了五楼，“我和学校那边申请的换宿批下来了。”
季楠仱用钥匙打开宿舍门，周寻阳把两个行李箱放进去后关上门。
“我以后可以和你一起住了。”
季楠仱打开柜门的动作稍有停滞，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那感情好，”季楠仱将衣服一件件放进去，“不过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这个还要多亏我妈，”周寻阳在旁边递着东西，“要不是因为她，我哪有这福气跟你住一起？”
“哈哈，”季楠仱笑了两声，“不过你不怕他们说闲话？”
“这有什么，你没看昨晚年级群？”周寻阳找到自己的柜子，把校服等物品放进去，“教导主任亲口说的，考虑到季楠仱同学身体不适，无法及时救治，所以由周寻阳同学负责她的健康问题。”
季楠仱心里明白，这不过是教导主任为了堵住那些长舌妇的嘴而编造的理由。
不过，有周寻阳在，自己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那我以后出门得小心点了，别一不小心带回什么巧克力、棒棒糖、情书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周寻阳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询问对面还在装床帘的季楠仱。
“你看着买吧。”季楠仱将帘子拉起来，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将帘子拉开，“给我带一瓶我常喝的饮料就行。”
“行。”周寻阳爽快地答应下来。季楠仱锁上门，开始换常服。
“扣扣”——季楠仱刚换好衣服坐在床上发呆，就听见了敲门声。
“来了！”季楠仱穿好鞋，拉开帘子，将门锁转回去。
“我们刚刚看见有男生从你房间走出去，”门外站着一个女生，季楠仱并不熟悉，只在每次晚点名时见过，“这里是女生宿舍，希望你能注意。”
“可是这是教导主任安排的。”季楠仱靠在门边，眼睛不时瞟向楼梯口，“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教官，教官也是知情的。”
“我不管，我是你们的连长，那个男生要是不尽快搬出去，你小心我和教官反映。”
“怎么？你一个连长，有权力质疑教官的安排？”周寻阳走到宿舍门口，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季楠仱，季楠仱接过来，转身往里走。
“我住在这里是学校高层领导、季家、周家以及教官四方协商的结果，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去找校方高层反映。”
什么四方，家里人可不会管她的死活。
季楠仱坐在床上，翻着袋子里的东西，将自己想吃的一样一样拿出来，然后把剩下的放在桌子上。
周寻阳挡住了季楠仱往外面看的视线。
他不想季楠仱再因为这些事烦心，即便多年不见，他也能看出季楠仱的不开心。
“没想到你们女生这么麻烦。”周寻阳用手扇了扇风，“要不是你害怕，我就让你去男生宿舍住了。”
季楠仱吃着薯片，眼睛无神地望着前方。
“你明天还是搬出去吧，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季楠仱吃完薯片，将垃圾扔进垃圾桶，“免得她们再说闲话。”
周寻阳看着季楠仱，久久没有说话，季楠仱也不再开口。
“楠仱！”门外传来清亮的声音，“走吧！今天食堂换师傅了。”
宿舍门被推开，一个栗色头发的女孩走了进来。
“今天不去了。”季楠仱将饮料拧好盖子放在桌子上，“今天身体不舒服。”
“那好吧。”欧阳清叹了口气，自然地坐在季楠仱的床上，“你说你，从那里搬出来，又不想让我跟你一起。”
欧阳清看着有些空的宿舍，突然伤感起来。
“你要是也让我搬过来多好啊……”
“哈哈哈哈，你在这说什么呀？”季楠仱推了推欧阳清，“对不起呀。”
“你说什么对不起？你又不是这个意思，”欧阳清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不用在意她们的，而且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是她们……”
“怎么？楠仱搬出来还是有原因的？”周寻阳坐起来，摘下一支耳机，定定地看着欧阳清，“我以为她搬出来是因为……”
“你闭嘴。”季楠仱找出一个喝起来挺舒服的饮料，拧开盖子递给欧阳清，然后找出一袋早餐奶给了周寻阳。
“对啊！”欧阳清看见周寻阳并不意外，“加个好友，一会跟你细聊。”
季楠仱没管他们，静静地看着手机上弹出的消息。
“楠仱！走了！”季楠仱被欧阳清拍了两下才反应过来，“去买点吃的。”
季楠仱翻开床垫，拿出下面的充电线给手机充电，然后摇了摇头，最后躺在了床上。
“我们两个去吧。”周寻阳从兜里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耳机递给她，然后推着欧阳清朝门外走去。
季楠仱向他们挥了挥手，随即戴上耳机，开始循环播放最近常听的几首歌曲。
不知过了多久，当周寻阳带着东西回来时，季楠仱已经沉沉睡去。
——“教官，季楠仱请个假。”
周寻阳展开被子轻轻盖在季楠仱身上，随后拉上窗帘，拿出手机给教官发消息。
周寻阳始终不明白学校为何要实行军事化管理，但他也庆幸这种管理方式，至少能确保季楠仱的安全。
——“身体不舒服吗？”
——“嗯，身体不适，刚吃了药，现在睡着了。”
——“那晚点名她就不去了。”
——“行。”
周寻阳知道季楠仱睡觉时喜欢戴着耳机听歌，尽管看到了耳机，他还是收回了手。
算了，她开心就好。
周寻阳只是将音乐声调小，确保不会影响到她。
季楠仱的耳鸣症状很严重，有时甚至听不清周寻阳的话，除非声音很大。更严重时，她甚至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只有嗡嗡的耳鸣声。
“楠仱？楠仱醒醒，起床了。”周寻阳轻声唤着季楠仱，最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晚上了吗？”季楠仱翻了个身，半眯着眼看着周寻阳。
“嗯，起来吃饭了。”周寻阳将饭放在桌上，又将昏昏欲睡的季楠仱叫醒。
“好吃吗？”季楠仱吃着碗里的饭，面无表情。对她而言，吃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并非享受美食的过程。
“还好吧。”周寻阳又扒了几口饭，“我妈在外面租了房子，你要不要出去跟我一起住？”
季楠仱放下筷子，盯着周寻阳的脸，似乎想从中读出些什么，或许是开心，或许是其他未知的情绪。
“我们两个吗？”季楠仱吃完最后一口饭，将剩下的推到周寻阳面前，“是只有我们两个，还是会有家政阿姨？”
“会请家政阿姨在我们上课时收拾家务，并在我们快放学时做好饭，然后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周寻阳拿起她吃不下的饭，继续吃起来。
“好，”季楠仱扔掉筷子，担心周寻阳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出去住。”
“那就明天晚自习后搬东西吧。”周寻阳吃完后，将桌上的垃圾收拾好，拎到门口，季楠仱又回到了床上。
房间在短暂的光亮后再次陷入黑暗，正如她的生活，终会有暗淡的时刻，不会永远光明。
季楠仱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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