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目标是在边月家后二十多米的一个破落小院子。
一颗足以遮蔽半个院子的洋刺槐,脚边生满杂草,空隙中长出的藤蔓缠绕在几近倒塌的土墙上,不过主体的土屋倒是仍然保持完整。
曾经的教室也是下血本修建出的,三间十多平的教室,都有炉子和烟囱。
再往里头就是从前的老师宿舍,比起教室狭窄许多不说,厨房只剩四面透风的木头架子,空荡荡的灶台里还有没烧完的半根木柴。
王添禄斜睨着眼睛,偷偷打量俩知青的脸色。
连收拾好的知青点都嫌弃,到这破屋子,指不定还有得闹。
边月有些艳羡,这屋子花不了多钱就能拾掇出来住人,从门前的小路下河洗衣服也方便。
拉拉闫妍头上的帽子,见天越来越冷,屋里大缸提前打好的水都有冻上的痕迹。
“咋样,咱村就这一个空院子,总比另起个屋子划算,要给教室拾掇出来,你们放点东西啥的也成,只是不能给白住啊,集体上的财产呢!”王婶搓着手,极力推荐。
她跟王添禄一块商量过,给这院子收拾出来还能白捡个小卫生所,是再划算不过的事。
即便王家屯离公社与后头的付家店不远,哪有自家村里有医生让人安心的。
边月与刘婶对上眼,相视一笑。
“要真拾掇出个小卫生所,咱能治得起不?”
身旁的婶子略带担心地嘀咕,卫生所开的药可不便宜,几粒还没糖大的药,几块钱就花出去,所以才出现许多赤脚医生,用后山上产出的药材治病救人。
“有总比没有好,找不到人才有得愁呢!”
“可不是。”
婶子们把头凑一块小声劝慰那个担心的婶子,而前头王婶领着大家伙踩下枯黄的草,到院子里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黄泥搭的土灶连通屋里的炕床,烟道都是砌好的。大开的窗户,没有任何家具,几平大小的房间仍然很狭小。
林支竹虽然用手帕捂住嘴,眼睛却是异常明亮的。
“王婶子,我们会好好把屋子收拾出来的。”
[好像老刷到的那个冷风吹,然后靠选项装修变好的小游戏。]
[呵,如果进去不是消消乐就好了。]
[怎么就没有一个符合宣传的游戏呢!]
[主播给我们直播装修房子的过程呗!]
【想看修缮破屋的过程(积分:500)】
【满足观众提出的要求,有助于积累直播间热度】
边月眼前的光屏上突然多出一行绿色的,久久不散的弹幕。
“走,没啥好看的,我还以为又得吵架,嘿,咱俩就方便了。”
刘婶瘪瘪嘴,又很快笑起来,生怕别人发现她的得意,半哭不笑的表情属实精彩。
没收到回答,用胳膊打过去,“想啥呢,别给我们闫妍吹凉,会叫妈妈了不?”
“我在想,新来的知青缺东西,会来找我们不?”
边月回过神,用胳膊挡住大半的凉风往回走。
这番话如惊雷在刘婶耳边炸开,“你不说我都忘还有这事,知青手里票再怎么少不了,诶,我明儿上供销社买东西去,你去不,听说明儿有新布。”
[去去去!]
[我也想瞅瞅供销社长啥样。]
[但是主播有钱吗?我刚看她的时候还奶不起孩子。]
现在能奶起孩子的边月在太阳下山前将晒干的山货收到杂物房中,最后的那个盖帘上,明眼人都能看出少了一大块。
“王婶这习惯跟谁学的!”
又把杂物房闲置大半年的泥火盆端出,早午饭吃的大碴粥配的酱茄子。炉子上烤热的红薯皱巴,撕开却晶莹剔透,像山里头的甜蜜。
余下的柴火转到泥火盆里,边月端出满盆糯米。
掉落进孔洞的分明是粒粒分明的糯米和水,石磨匀速转动,哼哧哼哧,接进盆的却是顺滑粘稠的米浆。
这个从小闻到大的味道分外熟悉,是妈妈的味道。
边月难免想起一系列米浆做出来的吃食,米粉、米皮、米糕等等,本身没有太多味道只有特殊米香味,却能任由人调配出不同风味美食,或麻辣或咸香或酸甜。
一盆糯米就这样毫不费力气的完成蜕变。
“婶儿!”
“边月在吗?”
院子外,不知何时来的邮递员同两位知青站住。
“诶!”
林支竹友善退后两步,看着边月收下一封信件,又收下个邮件。
完成任务的邮递员把军绿色邮包往后一甩,脚一蹬,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去往下一个村子。
边月一看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就知道是谁寄来的,往怀里一揣,“你俩遇上啥麻烦了?还是缺啥了?”
林支竹腼腆笑笑:“婶儿,村长把春耕前每个月该有的粮食都分给我们了,但是我们没锅没碗,筷子自己削成,这俩可有得愁。”
[耙耳朵做事还多靠谱的,我们那阵儿下乡,哭爹喊娘也就那点粮,晚上听一肚子水响叮哐。]
[啊?大爷,你还挺潮的,跟我们一块看直播啊。]
“...”
坐了一个会议室的人没敢吱声,看台上的老大爷发送弹幕。
只有年轻一辈的冯灿同发小发消息吐槽:“我只是负责安全宣传的,怎么还能被拉到其他部门来开会。”
“真的是七十年代的直播啊?”
“碗你们上村头代销点瞅瞅,里头东西不多,把小东西买齐,明儿上供销社买东西就是,你们有票不?”边月指明路,忍不住小声问。
“布票、油票、肉票有吗?”
突然响起急促、紧张的呼吸。
“有。”
林支竹这会儿口袋里就攥着家里给她搞的全国通用票,还有冯悦的。
“锅...上公社老陈那儿定一个,等两天,比供销社的便宜耐造,要这几天没啥吃的,土豆子、红薯,苞米,架火上烤烤填肚子,要不嫌弃,我做的窝窝头,整点馍备着?”
边月指甲扣住邮包上的突起。
“好。”同冯悦对视一眼,林支竹应下。
杂物房角落散落秸秆下,是顶饱的粮食。
“一斤麦子,一斤苞米,都能换六斤红薯,咱这边都这样式,可别被哄了”,边月用框装好粮食,还想推荐冬菜,“萝卜、白菜不值钱,一斤麦子能换十多斤,要不?”
“婶儿,咱要花钱买啥价?”
林支竹看着堆满杂物房的粮食,庆幸遇到好心婶子。
但对面那被太阳晒得黄黑的脸上倏然变得惊恐:“可别到外头这样说,投机倒把要给刘知青告了,你俩得蹲局子!”
“咱是等价交换的,可不能让外头胡咧咧”,边月转头进里屋,把邮包放好,家里的秤拿出来,“要多少?”
“苞米、红薯、土豆都要...六斤,窝窝头要...十六个,将就着把这些天度过去,嗯?”林支竹计算着,转头征求了一下意见。
“嗯。”
“等你们那院子收拾好,去找公社里粮站买转换粮也成...”
边月还想这点够谁吃的,注意力被一张五市尺的布票吸引过去。
“等我给你俩捡窝窝头诶!馒头还是找刘婶换去,她做的馍不放的粗粮少,又软乎又甜!”
乐滋滋送到现在勉强能看的知青小院,边月话风一转。
“林知青,你们有本子和笔不,我再给你们抹个零头!”
“粮食笼共差不多当50斤的苞米,不要票的苞米一毛六,再加一分钱的窝窝头,八块一毛六。”
猛地自己当家的两人也知道这个价不算过分,但拿出来还是令人心疼,林支竹把更多的票证掏出来。
[哇,富婆啊。]
[真那个年代的有钱人了,难怪这么嫌弃村里。]
那张布票就值一块五了,更别说这里头最便宜的全国粮票按黑市价格都是两毛五一斤收的,还有肉票、糖票呢!
边月看得眼热,还是把自己贪婪的心放下,“下回别掏这么多出来,心眼坏的多着呢,我再要张糖票。”
按照期限,年后才过期的糖票刚好能备年货。
“我有本子,钢笔是自己用的。”
林支竹兴致勃勃。
“我有铅笔。”
冯悦从行李中准确拿出一盒铅笔。
“一支铅笔五分钱,一盒十二支,六毛,我能匀两个本子给婶子,一共七毛,糖票是全市都能使的,一张二两,得一毛六一张,婶子要几张。”林支竹很快算完。
“五张,再给我五块一毛就成。”
边月把本子和铅笔揣进兜,拿着一手零散的钱票,跟做贼似地把自家的框拿回家,盆就当送知青的。
钱藏进柜子里,她才笑出声。
趁回屋那会儿悄悄看过一眼信件,大概是闫峰打算跑个私活,晚些回来,多给闫妍攒点奶粉钱,这粮刚好就是省下来的那份。
[都自己家了,咱笑大声点啊。]
[要我就桀桀桀了。]
[这个物价真的好令人羡慕啊,一分钱一个的窝窝头。]
“啊?”
闫妍躺在悠车,两只小手在空中招呼。
愈发有动力的边月在梁上搭了根麻绳,好系上过滤米浆的纱布,底下的盆接住异常缓慢滴落的水。
滴答滴答-
一直到第二天,得到结块的汤圆粉。
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打在屋顶上叮叮咚咚像安眠曲。
外头凉风呼啸,柿子树上残留的柿子等不到鸟儿,打落在地上。
不能出门的闫洋守在灶台前,看他娘捏碎糯米粉,加水揉成圆乎的一团。
锅里热水沸腾,他面前的碗都准备好,筷子上还有残留的醪糟。
汤圆团没有面团有韧性,比玻璃还脆弱,搓成长条时就有不少细碎的裂痕。
边月右手顺着裂纹掰下一个个圆柱,手指飞快只能看见残影,要不是闫洋帮着推开,指不定就黏在一块。
慢慢透明的小汤圆身边又加入新同伴——醪糟,鼻尖的酒香几乎到达顶峰,正是出锅的时候。
拥挤在搪瓷碗里的小汤圆不规整,但异常的圆滑可爱。
边月筷子搅开碗底的白糖,先喝了口诱人的糖水。
闫洋:娘,能让我先吃一口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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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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