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择在八月十六，月圆之后的第一天，取"圆满之后，更有余庆"的吉兆。紫虚观一改往日的清寂，处处张灯结彩，连山门前的石阶都洒扫得纤尘不染。
天还未亮，我便在房中梳妆。陆仁嘉特意从苏州请来的梳妆娘子手法轻柔，将我的长发绾成流云髻，簪上一支鸾鸟衔珠步摇——正是那日一清在溪边所赠。眉间一点朱砂，衬得肌肤胜雪。大红的嫁衣上用金线绣着鸾凤和鸣的图案，在晨光中流转着细碎的光泽。
"姑娘今日真美。"清松捧着胭脂水粉进来，眼睛亮晶晶的，"方才我去前院，看见好多生面孔的客人，都是来贺喜的。"
我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恍惚间想起穿越初时在郓城街头的惶然。那时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能在这千年之前的道观中，披上嫁衣，与心爱之人共结连理。
吉时将至，陆仁嘉前来相请。他今日也换了身崭新的儒衫，见到我时微微一怔，随即含笑揖礼："师妹今日，当真光彩照人。"
观前广场已布置妥当。红毡铺地，香案高设，两侧坐着前来观礼的宾客。令我惊喜的是，除了几位与紫虚观交好的道友和乡绅，竟还有几位梁山旧识。
李俊带着童威、童猛坐在东首，见到我时微微颔首。他比在江南时清瘦了些，眼神却更加沉稳。阮小七还是那般豪爽性子，正与身旁的燕青说笑。燕青今日穿着一袭素雅青衫，见我看过来，含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最让我意外的是武松也在，他虽断了左臂，精神却很好，独自坐在角落，见到我时露出难得的笑意。
一清早已立在香案前。他今日未着道袍，而是一身绯红婚服，衬得面如冠玉，比平日更添几分俊逸。见到我时，他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惊艳，随即化作满目柔情。
罗真人端坐上位，见我们到来，微微颔首。
典礼依古礼进行。我们并肩跪在蒲团上，焚香告天。
"今有弟子公孙一清、步鸾音，情投意合，愿结道侣。"罗真人的声音庄严肃穆，"从此携手同行，共参大道，汝等可愿？"
"弟子愿意。"我们齐声应答，相视一笑。
交换信物时，一清将一枚雕着松鹤同春的玉佩系在我腰间，我则将早就绣好的鸳鸯香囊递到他手中。指尖相触的瞬间，他轻轻握了握我的手，温热透过肌肤传来。
礼成后，宴席设在观中庭院。虽不及世俗婚宴热闹，却也别有一番雅致。
阮小七第一个举杯上前："公孙先生，步姑娘，俺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话，就祝你们白头偕老！"说罢一饮而尽，甚是豪爽。
燕青随后走来，执杯笑道："当年在梁山时，便看出二位情意相投。今日终成眷属，实乃天作之合。"他的目光扫过我与一清交握的手，带着了然的笑意。
李俊的贺礼最是特别——一尊罕见的珊瑚盆景，附上的贺帖字迹苍劲："江湖路远，各自珍重。"短短八字，却道尽千言万语。
武松最后一个上前。他虽只剩独臂，举止依旧从容："林教头托我带句话，说他一切安好，让你们不必挂心。"说着取出一柄小巧的玉如意，"这是他在杭州寻得的，祝你们万事如意。"
我接过玉如意，想起那个在六和寺中静静度日的英雄，眼眶微热。一清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对武松道："代我们多谢林教头。"
月色初上时，宾客渐散。李俊等人还要赶路，一一告辞离去。阮小七临行前拍着一清的肩膀："往后要是步姑娘受了委屈，俺第一个不答应！"惹得众人皆笑。
新房设在观后一处僻静的院落。这里原本是一清的居所，今日重新布置过，处处透着喜庆。红烛高燃，将满室映得温馨旖旎。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榻上铺着鸳鸯锦被，连帐幔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一清执起合卺酒，眸中映着烛光，格外明亮："这一杯，敬我的娘子。"
我接过酒杯，与他交臂而饮。酒意微醺，双颊泛红，烛光下他的容颜愈发俊朗。
放下酒杯，他轻轻取下我发间的步摇，墨发如瀑垂落。指尖流连在发间，带着难言的珍重。
"终于等到这一天。"他低声呢喃，气息拂过耳畔，带着清浅的酒香。
我抬眸望他，烛光下他的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主动环住他的脖颈，将唇印了上去。
这个吻不同于往日的试探，带着确认彼此归属的意味。他很快反客为主，将我轻轻拥入怀中。嫁衣的系带不知何时被解开，层层叠叠的红衣散开，露出里面素白的寝衣。
他的吻细细落下，从眉心到鼻尖，再到唇瓣。每一个触碰都极尽温柔，仿佛在顶礼膜拜。当他的唇掠过锁骨时，我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冷么？"他低声问，手臂却收得更紧。
我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襟。他的吻渐渐下移，寝衣的带子被轻轻扯开。微凉的空气触及肌肤，让我稍稍清醒，却在对上他深邃眼眸时，又沉溺其中。
红烛噼啪作响，帐幔轻轻摇曳。
他细细吻着我的眉眼："疼就告诉我。"
我摇头，主动迎了上去。这一刻的痛楚，仿佛是对过往所有坎坷的告别。从此之后，便是全新的开始。
烛光将我们交叠的身影投在墙上，恍惚间仿佛有鸾凤的虚影在房中盘旋。
情到浓时，他低唤着我的名字，一声声，如咒语般刻进心底。我攀附着他的肩背，在他怀中化作一池春水。
**初歇，他仍拥着我，细密的吻落在汗湿的额间。红烛已燃过半，烛泪层层堆积，如同我们交织的命运。
"可还疼？"他柔声问，指尖轻抚我的背脊。
我摇摇头，往他怀里蹭了蹭。这般亲昵的姿态，在往日是绝不敢想的。
他低笑，将我搂得更紧："睡吧，明日还要给师父敬茶。"
我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心闭眼。窗外月色正好，将满院的花木染成银白。从此云深有鸾伴，道心不再孤寂。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他在耳边低语："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烛影摇红，被翻红浪，这一夜的温情，将永远刻在记忆深处，成为岁月里最温柔的印记。
翌日清晨，我在一清怀中醒来。晨光透过纱帐，在他安静的睡颜上投下淡淡光影。想起昨夜的缠绵，我不由脸颊发烫，轻轻挪动身子想要起身。
"再睡会儿。"他闭着眼，手臂却收得更紧，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我乖乖躺回他怀中，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这一刻的安宁，胜过世间万千。
待到日上三竿，我们才起身梳洗。他执意要为我描眉，手法虽生疏，却极尽耐心。镜中映出我们相依的身影，俨然一对璧人。
来到正堂给罗真人敬茶时，老人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露出欣慰的笑容："往后要好生相待，莫负了这番缘分。"
"弟子谨记。"我们齐声应道。
走出正堂，阳光正好。一清牵起我的手，十指相扣："带你去个地方。"
他引我来到后山那处幽谷。今日这里又换了模样——泉边不知何时搭了一座竹亭，亭中设着琴案，案上摆着一架古琴。
"这是..."我惊喜地望向他。
"往后我们常来这里。"他执起我的手，在指尖落下一吻，"你弹琴，我煮茶，可好？"
我望着他含笑的眼眸，心头暖意融融。这一世穿越千载，能与他相遇相知，相守相依，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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