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联系好了，直接带过去就行。”刘振兴轻声说。
“好。”林贺点点头，他动作有些迟缓，一顿一顿的。
刘振兴联系了一家宠物殡葬公司，二十四小时服务。
林贺和刘志强坐在车子的后排，林贺抱着小福，它车里温度很高它僵化的四肢却没有半分变软，僵硬而冰冷。
刘志强坐在他旁边，林贺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他的感冒还没好刚才又经了这么一遭咳的厉害，手指头上也满是污血，指头被划烂了皮肉都翻起来了。
刘志强鼻子一酸扭过头没敢再看。
来的路上有人给刘振兴回电话，他在周边的商铺问了一圈，没人看到小福是被谁弄成这样的，附近几家店的监控里也只拍到它叼着绳子出去，而矮墙那边没监控。
那家殡葬公司很专业，他们是凌晨一点多到的，小福被工作人员抱着去清洗，林贺被前台拖着填写单据。
“我们这边是可以用毛孩子的骨灰做留念品的，可以做成项链、手链或者是戒指，您需要留念品吗？”工作人员轻声询问。
林贺花了很长时间理解这个问题，他摇摇头，“不要，我要完整的它。”
“那需要爪印吗，可以通过石膏和印泥保存爪印。”
“需要。”
“因为是偏中小型的体型，火化时间大约是四十分钟，您可以在告别仪式后进行挑选。”
“好。”
半个小时后小福被清理完毕，它的身上没有半点血污皮毛柔顺又漂亮。
它躺在小桌上，周边摆满了满天星狗粮和一些小玩具，工作人员悄声离开为他们留存了告别时间。
林贺很小心的摸了摸它的肚子，是冰的。
他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刘志强不放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明才两岁，明明我已经从垃圾桶里从袋里把你救出来了，怎么就又被人装进去了呢？
火化炉烧完需要四十多分钟，从告别室出来后林贺抹了把脸就开始给小福挑骨灰盒，架子上摆了很多颜色各异款式不同的罐子，他一眼就挑中了一个姜黄色的小陶瓷罐。
挑完骨灰盒他就坐在等候区那个椅子上等，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刘志强看的心里着急，刘振兴怕他憋的太狠受不了低声嘱咐刘志强看好他后就匆匆开车去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打算买点热的让两个孩子垫垫。
刘志强看出他不想说话，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坐着。
他的手机这几个小时一直有人在给他发消息，有的他认识有的他不认识，都是因为那张图片加的他。他们班那几个玩得好的都是这个情况，那群人就像是苍蝇一样扑过来打都打不走。
他和王易杰吴正顾亚慧这些个人都商量好了，只要林贺和宋寻不说话他们就咬着牙不开口，谁来问都一样。
林贺捧着那个陶罐子坐着，耳边不断传来类似木头烧断的刺啦声，他有点分不清那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更懒得去问旁边的刘志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突然多了一杯热奶茶和一包创可贴，他抬头看，看见了刘振兴满是担忧的脸。
“别这么耗着，把你的手包一下，喝点热的垫一下。”
林贺摇摇头，“不用，我不疼。”
“你这孩子！”刘振兴想劝旁边的门突然开了，林贺第一个站起来冲进去。
托盘里放着已经分装好的骨架，经过高温燃烧这些骨架非常脆弱，头骨和胸骨是灰白色，两条后腿骨确实沉沉的黑灰色。
林贺呆呆地看着。
工作人员五分钟后拿走了林贺手里的罐子也端走了托盘，那些脆弱的骨架经过研磨变为细粉，完整的装进那个姜黄色的陶瓷罐里，同骨灰盒一起交林贺的还有一块石膏印泥，是小福的左前掌。
从这里出来已经快六点了，刘振兴带着他们去吃了早饭，林贺眼睛和侧脸都是肿的表情却看不出异常，刘振兴点的早餐他也照常吃了。
吃完饭林贺让刘振兴送他回出租屋。
“哥。”刘志强越看越心惊，忍不住劝道：“要不你别回出租屋了，跟我睡两天吧。”
“不用。”林贺摇摇头，“我想回家。”
刘志强急了，“你这一个人怎么回家，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回去。”他异常坚持，上次看到林贺这么难过的时候还是贺君兰出事那天。那一次刘志强足足陪了他一个月，林贺才慢慢有了个人样，变得会笑会生气，现在留他一个人刘志强不放心。
“算了强子，你跟刘叔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林贺冲他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进了小区。
“强子，回来吧。”刘振兴吸了口烟，“让他安静待会吧。”
出租屋还是他走之前那个样子，投影机仍在工作，电影不知道放到了第几遍，白墙上再次映出了那个旋转的黑色陀螺。
如果是梦的话，这一定是个噩梦。
给贺君兰重新上了香，他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宋寻的电话，他静了一瞬点了接通。
“林贺林贺，算阿姨求你了你放过宋寻吧，你们俩不行不能在一起，我儿子不能是一个同性恋！你们不会有好结局的！算我求你，你想要什么阿姨都能给你！你想要钱吗？还是其他的，只要你开口我都能给你，只要你愿意离开我儿子！阿姨求——”
声音戛然而止，手机最后的电量耗尽了。
林贺保持着把手机贴近耳朵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他甚至思考了很久都没明白为什么是宋寻的号码却会传出来他妈妈的声音，他最后的电量好像也快用完了。
他在地上坐了很久，什么都不想，累的连手都抬不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升到最中间，林贺被阳光照的暖洋洋的终于让他清醒过来。他想站起来，但是僵掉的腿使不了力，林贺重心不稳左腿重重的磕在地板上。
他缓了很久才站起来回到卧室给手机充电。
他还有事情要做。
他把小福的罐子同贺君兰的照片放在一起，拿上充好电的手机出门了。
他要的东西昨天就到了，是两个微型摄像头。
他得赶在今天把东西装上去。
爬楼梯时林贺的左腿一直很痛，他没去管反正还能走。
林长山依旧醉死在沙发上，地上摆满了空酒瓶子和一些呕吐物，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腐烂的味道，让人作呕。
林贺没去管他，他观察了一下房屋构造想要找到最好的角度，最后决定在决定装在空调旁和窗帘旁。
这种东西不难装，林贺摞了两个椅子把空调旁边的装好了又搬着椅子往窗帘那边挪。期间林长山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林长山的手机微信信息会自己在页面上显示，是赵梦在给他发消息。
林贺懒得管他，调整好角度后把第二个也给装好了。
他左腿不方便，下凳子的时候差点从上面摔下来，林贺及时扶着扶手才稳住身形。
林长山没有醒，他却被味道熏得直皱眉刚想走却看到了赵梦发来的消息。
不想要你儿子知道贺君兰是怎么死的，就快点把离婚协议书给我！
什么意思？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贺脑子空白了一瞬，行尸走肉一样捡起手机用林长山的手指解了锁，点进赵梦的聊天框。
内容大部分都是赵梦要求林长山跟她离婚，直到林贺翻到一条聊天记录和一段语音。
家俊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他还这么小，你忍心让他欠下一屁股债吗？
林贺盯着这行字，迟钝的思维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行字所代表的意思。
他吸了一口气，过度的打击和压力让他的情绪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抽离，他抖着手指点开那条语音。
你到底签不签字！林长山你欠的一屁股债别指望着我会帮你还！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都不要活了！你那个儿子愿意帮你还债不就是因为他妈吗！要是他知道了自己的亲妈是被你害死的我看他还会不会管你！你要是不签字我马上告诉他！林长山你听见没有！
赵梦的声音粗鄙又蛮横，可林贺来回听着这段语音，他站在满是酒瓶和呕吐物的客厅，把手机紧贴在耳朵上拼命地想要听清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他紧握着手机，素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能感觉到那些尖利的、咆哮的、嘶吼的、挣扎着想要破体而出的愤怒在他的血管中奔腾。他看向睡在沙发上的林长山，那双形状好看的桃花眼中流露出刀剑般锋利的杀意和愤怒。
足足四年，他都认为是自己的冲动和愚蠢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他去祭拜贺君兰的时候甚至不敢在贺君兰的牌位面前多待，害怕自己这个杀人凶手碍她的眼。
他一直拿这件事来谴责自己，可现在他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仍藏在迷雾里，而那个蒙上他双眼的人，是贺君兰的丈夫，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和杀意，俯身捡起来了地上的空酒瓶子，他抡圆了手臂把酒瓶子狠狠挥了下去——
“滴滴滴————”
窗外不知道是谁鸣响了车喇叭，林贺手里的酒瓶子砸在了满是呕吐物的地毯上。
他僵站在原地，盯着林长山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不断喘着粗气，垂下头在赵梦的聊天框里敲了一行字。
下午四点蓝岸咖啡厅见。
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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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小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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