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两素四荤一汤,考虑到只有三个人吃,妙影的胃口也小,冉慈做的量并不多。
她不算勤俭节约,却也不赞成铺张浪费。
“小慈是哪里人呀?”
不知道是不是大部分人都爱在饭桌上聊天,也不知道老人家了解一个人是不是都爱从家庭方面入手,刚吃几口,吴秀珍如是问她。
冉慈咽下嘴里的米饭,温声回:“毓城人。”
“哦呀,那咱们还是老乡呢。”吴秀珍惊喜地看着她,“毓城哪里呀?”
冉慈早在妙影口中知道她们是老乡了,不过这会儿还是装作稍稍吃惊了一下下,“那真是巧了,我是广秀的,奶奶呢?”
话落,妙影忽然笑出了声。
像是知道她在笑自己在明知故问一样,冉慈心下一跳,装了模样的脸色微红,吴秀珍却以为她在笑两家的缘分如此奇妙,带笑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哎哟,那可真是巧极了,我们也是广秀的,真是缘分呐。”
知道对面的女人正在戏谑地看着她,冉慈定了定神,用偶尔社交的语气说:“嗯,确实有缘,奶奶在广秀住了多少年了?”
吴秀珍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拿着筷子讲得兴起,“哎哟,几十年了呢,我在那里出生的,我们那会儿的广秀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那会儿啊,处处都是矮房,后来赶上了拆迁,用你们小年轻的话来说,我还是个拆二代呢。”
冉慈微微弯着眉眼,“那奶奶对成为拆二代有什么感想吗?”
吴秀珍回忆了一下,“最大的感想就是住上了高楼,一下子就从小青蛙转换到了小鸟的视角,那会儿我还小呢,才**岁,天天晚上从窗户那往下看,那一盏盏灯哟,美的哟!”
冉慈又好奇地说:“那您算是看着广秀发展起来的了?”
吴秀珍很有讲故事的派头,边吃边把自己从小到大的见闻说给她听,从被拆迁之后,那块地建了大型商场,到她的童年都是在修建地铁的噪音中度过,但她那会儿不爱读书,上了个普通高中,成年后就去打工了,后来认识了她的丈夫。
接下来是一段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飞的爱情故事。
冉慈见她说了这么多都不带停歇的,体贴地给她舀了碗三鲜菌汤,没停顿,很自然地给妙影也舀了一碗,对方双手接过,温热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手指,冉慈错觉自己被小狐狸挠了一下。
她捧起自己的碗喝汤,一边不那么专心地听奶奶讲爱情故事,一边也不那么专心地想刚刚妙影是不是挠她了?那一瞬间的指甲滑过皮肤是她的错觉吗?
吃完饭,吴秀珍摇着扇子坐在沙发上看两个女孩凑在一起洗碗的背影,面上是安逸的乐呵呵。
“阿慈,我有个问题。”洗着碗,妙影忽然用浅浅的声音说。
冉慈把刷过洗洁精的碗递给她用清水洗,低低地“嗯?”了一声。
似是被她这声“嗯?”给苏到了,妙影浅浅咬了下唇,吸口气缓缓吐出,才说:“我看你面对奶奶时,挺会交谈的呀,怎么对我就那么寡言少语了,你不喜欢我?”
冉慈蹙眉,“有吗?”
“有呀。”
冉慈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
为什么呢?
她偏头看一眼同样在看向她的女人,在对方眼神控诉的间隙里,解释:“可能,我在你面前有点怕说多错多,也不想对你启用社交模式。”
“嗯?”妙影不解。
冉慈低垂着眼眸,视线落在手里搓出来的泡沫上,用低音炮一样的嗓音说:“其实,我小时候有段时间挺话唠的,不过我爸妈好像不是很喜欢,慢慢,我的话就少了下来。后来发现,话少会被人定义为内向、胆小怕事,一些坏学生就喜欢欺负
这类人,老师好像也不那么喜欢寡言少语的学生。”
她又低低地笑了笑:“所以,为了适应环境,我在学校和同学们有说有笑,也算是给自己拉友军,不让自己成为孤立无援的人吧。”
“十几年下来,我好像养成了两个自己,一个是面对家人的沉默寡言,一个是面对同学老师的能言善辩。”
似是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么一段经历,对方给她的感觉就像出身高贵,注定要一辈子顺风顺水,可现在冉慈说她小时候过得并不好,甚至不被父母喜爱。
当时那么小的孩子,却发现最亲的人不喜欢她,该有多难过呢?会不会自我怀疑呢?
妙影洗碗的手顿了两秒,再动时,眼睫微微往下一压。
冉慈将最后一个碗递过去,手被人握住,她平静的眼神顺势往上,在对方不知名的眼神里笑了笑,“所以我说我话也挺多、人也爱笑的话不是冷幽默,只是有时面对你会莫名有点紧张,话也就少了很多。”
妙影拉着她的手放到水龙头下,一边帮她洗掉手上的泡沫,一边抿嘴笑:“这样呢?”
“嗯?”冉慈将眼睛一眨,不解。
“我帮你洗手,也会紧张吗?”妙影偏头,笑意在眼里影影绰绰。
分不清她有没有在笑,或者是分不清她在笑些什么。冉慈怕她摸到自己频率过快的脉搏,将手轻轻从她手上挣开,边洗手边平静道:“现在不会了,可能是有点熟了。”
熟人之间,是不会紧张的。
妙影弯了弯眼,洗洗手将碗里的水滤干放好,又在她家坐了会儿,说了会儿话,吃了点葡萄,这才和奶奶告辞回家。
人走了,橘猫却像被遗忘了一样,安安静静地趴在门口边上,这会儿正仰着脑袋和冉慈大眼瞪大眼,桂圆一般的眼睛好似在说:“我还没吃呢。”
冉慈的嘴角往上提了提,蹲下将橘猫抱进了客厅,拿来今天顺便买回的猫粮,给她喂了小半碗。
橘猫“喵”了两声,耸着小鼻子去嗅猫粮,须臾,伸着小粉舌将属于它的晚餐卷进嘴里。
这只猫应该是很懒了,风卷残云吃完后,纵身一跃跳到冉慈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旁边的手指,再用晶莹剔透的大圆眼盯着她,也不知是几个意思?
没吃饱?
冉慈看一眼它的体型,像只生气的河豚,顿时觉得它该减肥才是。
没讨到吃的,橘猫不大满意地“喵喵”叫了五声,半分钟后,它被人端上了墙头。
“你太胖了,不能吃那么多。”冉慈踮着脚拍拍它的小脑袋,转身看到那辆粉白小电驴时,忽然想拍拍自己的额头,将这么好的话题给忘了。
冉慈有些懊恼,却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提了。
墙头的橘猫忽然冲她软软“喵喵”了两声:还想吃。
冉慈却不为所动,看一眼它肥硕的身体,摇头,然后走去敲响旁边院子里的房门。
没一会儿,穿着浅蓝睡裙的人趿着拖鞋哒哒过来给她开门了。
从屋檐漏下来的月色匀了七分给她,锁骨之上没在浅淡的阴影里,一张笑脸却不但要与月争光,还见缝插针地钻进冉慈的心里。
妙影弯着眉眼,“怎么不洗了澡再来?”
嗯?
冉慈心里的马跑了一下,在对方坦荡的眼神里,勒马止步,将跑远的小污思想拽回,笑自己一样笑了一下,说:“我习惯了睡前再洗,现在还不是我睡觉的时间点。”
“那你应该属于晚睡的人群吧?”妙影放她进来,抬手将月光拦在门外。
奶奶可能又睡下了,冉慈跟着妙影进了她的房间,“还好,十二点左右。”
“那很晚了,我都没试过十二点睡的呢。”妙影转身,流光一样的眼睛转到她脸上,仔细端详片刻,点头,“嗯——确实有一点黑眼圈。”
冉慈微怔,突然爱美的小心思有些不开心了,却见对方眼里有笑意流淌,顿时觉得她在开玩笑,但晚睡确实更容易有黑眼圈。
冉慈一时拿不准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只能像个二愣子一样傻傻看着她,实则心里想照镜子了,照一照镜子里的人是否真有黑眼圈,照一照镜子里的人有没有被岁月偷走美貌。
妙影却“噗嗤”一笑,“你还在意黑眼圈呀?”
她以前不在意,熬到凌晨三四点,脸上冒痘也不在意。
但如今,就是莫名地多了几分在意,爱美的心性来得后知后觉又不容拒绝。冉慈抬手撩了下耳边的发丝,将不自然撩到后面,理所当然地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说完,她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拿起昨晚没读完的书,看向还盈盈笑站着的人,用眼神示意她躺好。
妙影骤然笑出声,为她的小别扭,却捏住两分分寸没继续笑话她,好心情地走过去躺下,拿高高堆起的卧蚕顶着她稍起波澜的视线向她提要求,“你可以用低音炮读给我听吗?”
那种低低的,哑哑的,厚重的,犹如黑胶一样的磁性嗓音,她想偷进梦里去。
冉慈却蹙了蹙眉,“低音炮?”
妙影将被子拉到下巴处,“就是把声音压低,情绪上稍微冷淡一些。”
“……你喜欢这种?”冉慈将好奇挂在语气里。
见妙影点点头,一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停在唇边,她没理会。冉慈捏书的指骨泛了点白,带着小心思的眼神在那缕发丝上转了一圈,又平静地回到书上。
“第六颗星球比第五颗星球大十倍……”
低低的,微冷的,想被人偷进梦里的声音在房间里缓缓流淌开来。
妙影闭上眼睛,唇边的小括号也渐渐抻平,只有唇边的发丝在鼻息下一荡一荡着。
半个钟后,那缕发丝被一根修长的食指给勾到了耳后,冉慈收回手时,不小心碰到了一抹温软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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