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载我以形(女尊) > 第28章 二柄(三)

第28章 二柄(三)

二月初五,卯正三刻。

崇仁坊裴府,门楣上凝结的冰棱无声滴落水珠,砸在清扫过却依旧湿冷的青石阶上,薄雪覆盖的街面,坊间尚未完全苏醒,偶有仆役裹着厚袄匆匆走过,留下一串仓促的脚印。

一辆半旧的青幔小车碾过石板路上的薄冰,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最终在府门前停下,带着几分与这煊赫格格不入的局促。

车帘掀起一角,裴清涟裹着一件半旧的深青色鹤氅,踩着脚凳下了车。

寒气扑面,直灌肺腑,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非但未能提神,反让心头正压着的那块沉甸石头,坠得更深,坠得她喘不过气。她手里紧紧攥着两张薄薄的契纸,乃京城西市绸缎庄的地契。

是为前几日裴照野派人送来的赔礼,言其有辱门楣,以此薄产聊表悔过,此刻却在裴清涟掌心中烫得惊人。

家中女郎裴敏之西市斗殴伤人,苦主咬死不放,眼看就要闹上京兆府大堂,裴氏门楣蒙羞近在眼前。她凭裴氏恩荫,得一太常寺协律郎的官职,不过一个正八品小官,人微言轻,求告无门,焦头烂额之际,还是这位新任主母姪儿出手,轻描淡写,一纸名帖,封千两白银,备好厚礼,几下摆平此事,抹得干干净净,还额外赏了她这两处绸缎庄子。

是赏,更是债。似烙铁滚烫,又似寒冰刺骨,是绳索,更是悬顶之剑。

裴清涟太明白其中分量,她为庶出,性格向来温吞,不善争抢。

前任主母裴见秋还在世时,她便跟在大姐身后亦步亦趋。然大姐骤逝,裴照野以病弱之躯接过宗主之位,根基未稳,崔氏那冰冷贪婪的手便伸了过来,许下些微末好处。她不敢不应,却也深知是饮鸩止渴。

如今,裴照野以雷霆手段处理了裴敏之的烂摊子,又以庄子相赠,此为示好,更是警告,她母女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其眼中。崔氏那边,只怕早已对她起了疑心,随时可能将她视作弃履。

自那日起,她便如坐针毡,心头惴惴,夜夜难眠。好不容易打探到姪儿今日精神尚可,这才鼓起勇气,顶着凛冽风雪登门道谢。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寒气直刺肺腑,定了定神,才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向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门房显然得了吩咐,恭敬地将她引入府中,门轴转动时喑哑的呻吟,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绕过影壁,穿过前庭,府内一派肃穆,积雪早已被清扫干净,回廊洁净,偶有仆役经过,亦是屏息凝神,垂首避让,行动间悄无声息,显是规矩极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的药香,混合着墨香与沉水香的气息,沉甸地压下来,勒紧了裴清涟的喉咙,每一步都像踏在薄冰之上。

她被引至静思斋外。青梧垂手侍立,已在廊下等候,见了她,微微一礼,低声道:“五姨母晨安,主母刚服了药,正在小憩,劳您稍候。”

“无妨,无妨。”裴清涟连忙挤出几分局促的笑意,连连摆手,“是我来得不巧,等等就好,等等就好。”

她哪里敢有半分不耐,又不敢落座,只拘谨地立在廊柱旁,双手无意识地绞着冻得发僵的手指,目光飘忽地落在紧闭的雕花门扉上,寒风卷着残雪沫子,钻进衣领,激起一阵战栗。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门内传来一声低哑的轻咳,接着是裴照野微带倦意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有些飘渺:“青梧,请五姨母进来吧。”

青梧这才推开门,侧身引她入内。

一股融融暖意裹挟着更浓的药香扑面而来,却让她的心悬得更高,裴清涟深吸一口气,迈过高高的门槛,目光飞快地扫过室内。

屋中光线沉暗,窗户只开了一线用以透气,银霜炭盆烘出融融暖意,药味的清苦与沉水香的宁神气息交织。裴照野陷在窗边宽大的酸枝木圈椅里,整个人几乎被厚软的墨狐皮褥子淹没,身上搭着同色的银鼠皮毯,膝上严严实实覆着厚毯,只露出一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

她只穿了件素净的汉白玉绫袄,墨发松松挽着,簪着那支即使在昏暗中亦难掩华贵与锐气的赤金螭龙衔珠步摇。龙首微昂,珍珠悬垂,映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宽袖滑落些许,伶仃的腕骨凸起,仿佛一触即折。宽大的紫檀书案堆满摊开的卷宗,墨迹未干的紫毫笔搁在端砚旁。一只鸳鸯莲瓣纹银碗置于小几,碗底残留着深褐的药汁痕迹。

“五姨母来了,”裴照野的声音不高,微微抬手示意,动作稍有迟缓,“风雪寒重,快请坐。”

裴清涟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几步,依言在对面一张铺了锦垫的绣墩上坐下,姿态拘谨,只挨着半边。

她将手中紧攥的地契双手捧起,递了过去,声音带着明显的局促与不安:“贤姪,今日特意来访,是……是谢你前番替敏之那不成器的丫头周全,还有这庄子,实在贵重,姨母受之有愧,心下难安……”

裴照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并未立刻去接那文书,只是淡淡掠过她眼底的惶恐和额角细密的汗珠,了然于心,她微微颔首,示意青梧接过。

青梧上前,双手恭敬地接过契纸,并未翻看,只轻轻放在裴照野手边的紫檀小几上,与药碗并置。

“都是一家人,何须言谢。”裴照野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过多情绪,却自有其分量,“敏之妹妹年轻气盛,行事偶有差池,在所难免。姨母持家不易,照野虽为晚辈,但既身为宗族主母,自当照拂族亲,不过分内之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地契上,语气体恤,续道:“那两处铺子,地段尚可,生意平稳。听闻姨母近来手头紧张,府上开支不小,此庄收益,或可稍作贴补。闲暇时,带敏之、玉之去散散心,修身养性,远离西市喧嚣,也是极好的。”

裴照野语气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关怀,可落在裴清涟耳中,却字字敲在心上。她脸颊微热,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提醒她约束好家里那个惹是生非的女郎。

“是,是……”裴清涟连连点头,只觉得喉咙发干,后背的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贤姪此言极是,那丫头是该好好管教一番了。姨母回去定当严加约束,断不敢让她再惹是生非,丢了我裴氏的颜面……”

她觑着裴照野的脸色,低下头,双手死死绞在一起,指节泛白,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声音越说越低,语带哽咽,“只是、只是她那性子,从小野惯了,又结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油盐不进。姨母我嘴皮磨破,家法动过,可她……转头就忘,阴奉阳违,也未必真能管住她多久。我也是真的力不从心啊,有时看着她那副浑样,我这心,都凉透了……”

裴照野静静地听着,指尖轻轻摩挲着袖袋里那枚冰凉的墨玉棋子。

她没有打断裴清涟的诉苦,直到对方的声音彻底沉寂下去,只余下炭火燃烧的微响。

室内陷入短暂的安静,药香沉凝,暖意融融,却压得裴清涟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裴照野端起手边温热的参茶,素白的手指衬着青瓷,浅浅啜了一口,润了润微哑的喉咙,才缓缓放下杯盏。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裴清涟身上,沉静如渊。

“姨母的难处,晚辈明白。敏之妹妹天资性逸,襟抱超然,寻常约束,如隔靴搔痒。非有峻法明规,高堂严师,不足以收其野性,束其心猿。姨母心慈,难免力有不逮。”

裴清涟心头一跳,似预感到了什么,屏住了呼吸。

“至于玉之弟弟,”裴照野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淡然陈述道,“年岁渐长,温良恭顺,品貌俱佳。他的婚事,想必也是姨母心头一桩大事。”

提到裴玉之,裴清涟的心猛地揪紧。她官位不大,家中也不甚宽裕,亦多余无钱财娶侧纳侍,膝下仅有一女一男。裴玉之不似他姐姐,性子温和贞顺,知书达理,写得一手好字,绣得一手好活,是她的心头肉,也是她最大的心病。偏偏被姐姐裴敏之的坏名声连累,到了适婚之龄,提亲的寥寥无几,偶有试探的,也都是些门第不显或别有用心之辈。每每思及此事,她便与自家郎君愁得夜不能寐,相对垂泪。如今被裴照野如此轻描淡写地点出来,裴清涟只觉得一股酸涩直冲鼻尖,红了眼眶。

“好贤姪……这……”她声音哽咽,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裴照野看着她眼中瞬间涌上的泪光和那份真切的焦虑,心中了然。她不再绕弯子,直接抛出了足以撬动裴清涟全部心神的砝码。

“关于敏之妹妹的婚事,我心中倒有一人选,或可匹配。”裴照野仿佛述一件寻常事,目光却锐利如刀,锁住裴清涟骤然抬起的脸。

裴清涟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疯狂擂动,几乎要撞出胸腔。她睁大双眼,死死盯向裴照野的嘴唇,生怕错过一个字。

裴照野迎着她惊疑不定的目光,清晰而缓慢地说道:“范阳卢氏旁支,有位嫡出的郎君,名唤卢珺。年岁与敏之妹妹相当,正值婚配之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春水摇摇晃

狩心游戏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婚内上瘾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