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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柄(二)

青梧刚捧着纸墨回来,闻声连忙又去开窗。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裹挟着更深的寒气,其间混有铁锈皮革气息和浓重的风雪味道,利落地闪身而入。

来人未着甲胄,一身胡服劲装,领口锋毛上还凝着细小的冰晶。眉清目朗,雍容明媚,正是左神策军都知兵马使杨离。

她步履沉稳,落地却无声,周身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墨狐大氅带起的寒风,卷得案头烛火剧烈摇曳,几乎熄灭。她随手将大氅甩给青梧,露出里面沾了些雪水的劲装。

“明夷姐姐,你怎么来了?”裴照野抬起眼,眼中闪过一丝微讶。

“自然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呀。含章,这么晚还亮着灯,不要命啦?”杨离的音色明朗,却透着几分室外的寒气,目光扫过裴照野苍白面容、案头未干的笔墨、那碗凉透的参汤,最后落在她紧裹厚毯却依旧显得单薄的双腿上,她蹙起眉头。

“刚巡完朱雀大街的夜防,冻得够呛,路过营里正好碰上他们刚出炉的胡麻饼,”她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油纸包裹,随手就往裴照野怀里一扔,“喏,给你带了俩,趁热乎垫垫,总比你这凉汤好吧。”

油纸包本就温热又混了些杨离身上的体温,携着芝麻香气的暖意猝不及防地落在裴照野冰凉的手上,温热触感令她微微一怔。

“路上正巧撞见福婶抱着几个匣子急匆匆地往外走,一问是给我的信,”杨离自顾自地走到榻前,毫不客气地拿起那封写给她的信笺,信纸边缘被风雪浸得微潮,“省得她跑腿了,我自个儿看。”

她一边拆信,一边继续数落:“唉,我就知道你闲不住。楚王塞给你这烫手山芋,你倒好,还添柴加火,真嫌自己命长了是不是?”

“我……此事非做不可,陛下归京在即,万不能出了纰漏。”裴照野本欲反驳几句,又自知理亏,只简单陈述了其中缘由。

“行了,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听,我还不了解你吗?”杨离摆摆手,叹了口气,目光挪向信纸。

起初,她只是览过一遍,但很快,她的眼神变得异常专注,眉头微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旁边的紫檀案几上轻轻点划。

读到裴照野点出的几个关键隐患处时,她的手指停顿了,弓起指节,在陈列台三个字上敲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

室内一时寂静,唯有杨离捻动纸页的沙沙声,她看得极快,是她从军以来养成的习惯。

片刻,她放下信笺,抬眼看向裴照野,直直刺来:“……我们含章娘子深入浅出,眼睛倒是毒辣得很。”

她语气含笑,但眼底深处却掠过深沉的凝重,“是担心有人借机生事?崔家那帮阴沟里的老鼠?还是……吐蕃那边漏网的死士,效垂死之兽,陡然跳踉,给他们的赞普尽忠?”

裴照野迎着她审视的目光,面色沉静,淡淡道:“有备无患。盛典之下,人心鬼蜮。明夷姐姐职责所在,当比我看得更清,想得更透。”

杨离不语,只摇头,轻轻笑了一声。她拿起那份长白雪蛤油掂了掂,又放回案头,只当是块寻常石头。

她的指节重新落回那份建议书上,重重敲了敲,语气斩钉截铁:“京兆府那帮人不堪重用,指望她们控住那几个紧要节点,无异痴人说梦。时辰路线衔接处,我会亲自带一队精锐混在沿途衙役里,接管布防。”

“象征物陈列台四周,暗哨翻三倍即可,一只飞蝇也休想靠近。至于策应小队,用我亲卫营的人,她们只听我腰间的金符号令。”她顿了顿,唇角勾起冷冽到近乎锋利的弧度,“至于你担心的靶子......放心吧,我倒要看看,何人胆敢在这种时候伸手,伸哪只,我便断哪只,定教她有来无回,悔不当初!”

言简意赅,杀气腾腾,却又令人心安,从容不迫,这便是杨离于千军万马中淬炼出的果决与魄力。

“有劳表姐。”裴照野微微颔首,有杨离这番话,悬着的心,总算能稍稍落下一分。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尚有温热的油纸包,指尖的冰凉似乎被那点暖意驱散了些许。

杨离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眼下那片浓重的青影,沉默了片刻。她忽然伸手,在裴照野单薄的肩头上轻轻拍了拍,“你和萧允贞的事儿,我多少听说了。”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但那双眼睛却紧紧锁着裴照野,“我就不细问了,他那性子……唉,偏偏身份又尊贵得紧。你可要心中有数,万望珍摄贵体,定要注意分寸,别真把自己这副根基给折腾薄了。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好不好啊,裴了了?”

裴照野被拍得身子微微一晃,人心终归是肉长的,表姐早已成家,此时用幼时那般的口吻唤她,害她的心也莫名牵动一分,只叫人说不出一句不是,她弧起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声音轻而坚定:“好,听明夷姐姐的。”

杨离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她抓起墨狐大氅,动作利落地往肩上一甩,带起一阵冷风:“军务在身,我先走了。务必按时服药,下回我再抽空来抓你,可不要再让我见你这般憔悴模样。还有啊,饼要趁热吃,青梧,替我守着她吃。”

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阵北风般卷出了静思斋,干脆利落,徒留一丝凛然。

书房内骤然空寂下来,烛火不安地跳跃了几下,光影在裴照野苍白沉静的侧脸上剧烈晃动,将她眼下那片浓重的青影衬得如同淤痕。

一股无法抑制的倦意从骨髓深处涌上来,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裴照野没有力气再挺直背脊,任由身体缓缓陷进身后的引枕里。

她捏起膝上还留有余温的胡麻饼,咬了一小口,酥脆混着焦香油气,倏地窜上鼻尖,她的确有许久没有尝过这些吃食了,记忆中,儿时的她也曾明媚,也曾热烈,事事都要寻个争个第一,她分明是心性如火之人,却被岁月磨成如今的模样。

裴照野一口一口将胡饼咬碎,吞咽下肚。

窗外,风雪似乎更急了。细密的雪籽敲打着窗棂,发出沙沙的轻响。

青梧早已将宣纸铺好,墨已研得浓黑如漆,盛在端砚里,映着烛光。

他担忧地看着自家娘子比纸还白的脸,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敢再劝,只默默地将一支紫毫小楷蘸饱了墨,轻轻放在笔搁上。

裴照野的目光落回雪白的纸页上,她缓缓伸出手,紫毫笔杆温润,还留有青梧掌心的余温。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刃刮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她只凝神,悬腕,笔尖落下——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淑人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淑人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

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抄至小半,一阵剧烈的咳意终究还是冲破了封锁,裴照野猛地侧过头,以袖掩口,身体因无法控制的震动而剧烈蜷缩起来,单薄的肩背在素色衣衫下嶙峋凸起。

枯叶春寒,撕心裂肺的闷咳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惊得烛火一阵乱晃。

青梧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无措地低唤:“娘子!娘子……”

咳声渐歇,裴照野喘息着放下袖子,温热的血液溢出唇角。她毫不在意地用指腹抹去,目光沉静,落回未抄完的经文上。

重新执笔的指尖微微颤抖,暴露了这具肉身承受的极限。

“无事。”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平静。

笔尖再次落下,字迹依旧沉稳。时间流淌,烛泪无声地堆积,凝固成扭曲的形状。

抄至一处停顿,裴照野搁下笔,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中的墨玉棋子,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

裴照野的目光掠过书案一角,落在了那只羊脂白玉的罐子上,萧允贞硬要赐下的九转参茸玉髓膏。视线再移,落在一旁的紫檀首饰匣上,里面卧着那支赤金螭龙衔珠金钗。

她脑中又闪过萧允贞那双眼睛,近乎本能的烦躁掠过心头。

这人总能强行将异子嵌入棋盘,打乱她既定部署。她想过这步棋走得极险,虽的确达成了目的,却不想萧允贞有这般难以操纵,半点贞顺谦抑的君子风度都不曾有,令她烦闷不已,颇为头疼。

那支金钗,像极了萧允贞本人。艳丽,张扬,极度危险,又饱含占有。

把它放在哪里,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同时将可能的反噬控制在掌心?

这个念头纯粹而冰冷,无关风月,却忽然引得她心口一处微妙刺痛。

烛火在她深不见底的瞳仁中跳跃明灭,棋盘上纵横交错,一如命运布下的天罗地网。

她缓缓伸出手,苍白的手指在烛光下近乎透明,指尖悬停片刻,极其稳定地拈起了那支冰冷的步摇。赤金的触感坚硬沉重,珍珠冰凉圆润。

她掂量着这件信物的分量,手腕悬停,目光在棋盘上逡巡。

最终,指尖微垂。

“嗒。”

一声无比清晰的脆响,在死寂的书房里悄然荡开,那支步摇金钗稳稳地落在天元之位。龙首昂扬,珍珠悬垂,在烛光下投出一道的阴影。

窗外风雪挣脱了束缚,骤然爆发出凄厉的咆哮,狂风不再呜咽,而是如同万千幽魂在旷野嘶鸣,裹挟着密集如针的雪霰,疯狂地抽打着窗棂。

案头的烛火被这狂暴的气流狠狠扼住,猛地一窒,火苗被压得几乎贴着烛芯熄灭,又在下一瞬窜起,明灭不定,将裴照野清瘦的身影在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剧烈晃动,不过一系孤舟。

裴照野看向自己的影子,倏然笑了一声,她拾起金钗,别进头顶乌发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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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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