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载我以形(女尊) > 第30章 二柄(五)

第30章 二柄(五)

初八已过,西京城却陷在倒春寒的湿冷里,寒风依旧料峭,卷着残余的雪气,迟迟不见惊蛰的暖意。

二月初的寒风依旧料峭,卷着残余的雪气,渐渐漫过了坊墙。

“听说了么?裴家那位病秧子娘子啊,硬是请动了致仕多年的封老学究出山!”东市茶肆里,一个裹着厚袄的闲妇啜着粗茶,说得唾沫横飞,“就为管教她家那个混世魔王般的堂妹裴敏之,年前打伤了人的那位!至于封老啊,那可是当年弘文馆里连皇女都敢训的!”

一旁人啧啧称奇,附和道:“了不得,我听说啊,那裴娘子自己当年在弘文馆就是头一份的才学,是封老最得意的门生。这情分……啧,当真是仙人心肠,为个不成器的族妹都如此费心,裴敏之那丫头,这回怕是有苦头吃了。”

“何止费心?”另一人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那封老的门槛,多少世家捧着金山银山都迈不过去!这是明晃晃抬举五房,打三房的脸呢,谁不知道裴家三房那位,从前仗着嫡出,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裴娘子这一手,高明!这胸襟气度,顾念族亲,又给那不成器的寻了条活路,到底还是嫡宗的气度宽厚啊……”

议论声嗡嗡,穿过酒肆喧嚣,飘进深宅大院,也钻入了太府少卿裴柔海的耳朵。

裴柔海端坐在正厅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扶手椅中,窗外几竿修竹在暮色里显出冷硬的剪影。她面前案几上,案上摊着几份抄录的市井闲谈,一碟精巧的玉露团早已失了热气,凝结出冷腻的油光。

墨字在她眼中扭曲,像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钉入眼底。不过几日,满城便皆是赞誉。

裴照野,不过是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她凭什么?凭什么用这种施舍恩典的姿态,明目张胆地抬举她那个没骨头的庶妹之女?全城都在夸裴照野胸襟似海,治家有方,倒是衬得她裴柔海成了心胸狭隘、刻薄寡恩、不顾族亲的小人。

此事看似与三房无干,却比当面掌掴更令她齿冷心惊。裴照野不过是在用最堂皇正大的方式宣告,裴氏各房,尽在她掌握当中。今日她能把手伸进五房,替裴清涟管教女儿,明日就能以同样的顾念宗族之名,将手探进她这三房中,甚至寻个由头,将她彻底踩入泥淖,碾碎最后一点体面。

一股阴冷的邪火在胸腔里无声地灼烧,烧得裴柔海眼前发花,她越想越气,猛地抬手,将那几张刺目的纸狠狠拍在案几上。

“砰!”

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突兀,侍立角落的年轻侍从肩头颤抖,慌忙垂下头,大气不敢出。

案几上那只盛着冷透茶水的越窑青瓷盏被震得一跳,浅碧色的茶汤泼溅出来,在光滑的紫檀木面上蜿蜒开一道湿漉暗沉的水痕。

裴柔海死死盯着那道水痕,指甲深深抠进坚硬的木纹,她猛地站起身,在幽暗的书房里焦躁地踱步。锦缎鞋面无声地碾过冰凉的金砖地面,烛火将她拉长的影子投在四壁书架上。寒意顺着脊椎骨缝蛇行而上。

不能再等了,裴照野这钝刀子割肉的功夫,温泉庄子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只需稳住她片刻,便借五房之事,无声无息地扩张着影响力,赚尽长安赞誉。下一步,屠刀必然悬在她三房头顶。

裴照野如今根基未稳,又拖着那副破败身子,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若等她坐稳了主母之位,再借着楚王府和未来皇驸之势……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惊怒与恐惧已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取代,沉得像两口结冰的深潭。裴照野那副残躯病骨,是她唯一的破绽。必须一击毙命,那病秧子,离了那些汤药补品,还能活几天?

“阿桂。”裴柔海的声音嘶哑低沉,像砂纸磨过枯木。

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女子从厅堂侧面的阴影里步出,垂手肃立,正是裴柔海的心腹,桂管事。面容刻板,眼神却透着精明的冷光。

“娘子,是有何事?”桂管事的声音压得极低。

裴柔海伸出食指,蘸了蘸案几上冰冷的残茶,指尖冰凉,带着一股隔夜的涩气。就在那道蜿蜒的水痕旁,她缓慢而用力地画下了一道更深的湿痕,笔直而凌厉,直直刺向崇仁坊的方向。

“用药。”裴柔海的声音轻得像耳语,目光却锐利如钩,钉在桂管事脸上,“每日午后,宋慈那男儿会煎一剂温养的汤药送进去。不能再让她安安稳稳地喝下去了,要快,要狠,要万无一失。”

桂管事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自脚底窜起。她屏住呼吸,头垂得更低。厅堂里静得只闻炭火偶尔的噼啪微响。

“主家那边,宋家小子和青梧看得紧。”桂管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紧?”裴柔海唇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再紧,她也得喝药。是人就有必然有所疏漏。宋其琛能十二个时辰长在药炉边吗?至于青梧那通房小侍,又能不错眼地盯着每一道汤水?”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去找小枝。”

“小枝?”桂管事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个在裴照野府中浆洗房做事的的瘦弱小郎。总是低着头,是她一个远得几乎断了亲的穷亲戚家的男儿,那亲戚家中实在困难,便卖了他补贴家用,也是她当年亲手埋下的钉子,一枚几乎被遗忘的暗棋,“他?他只是个浆洗的粗使小郎,他都够不着药炉啊。”

“熬药够不着,还够不着送药么。”裴柔海垂下眼,细细回忆起来,“药从厨房端到静思斋,必经西回廊那个拐角,老梅树挡着,是个死角。就在那儿,想办法将东西掺进去。”

她指尖在那道水痕上重重一点,留下深色印迹,“东西你去办。要最烈、最难察的。告诉他,事成,他娘欠下的印子钱,一笔勾销。给他弄个新的身份路引,五十两银票,送他一家远走高飞,去江南,永绝后患。”

桂管事只觉得那股寒气已侵入骨髓,她看着裴柔海眼中不容置疑的狠绝,便将所有疑虑压回,只深深躬身,声音干涩:“是,娘子。老奴这就去办。”

裴柔海独自留在寂静里,指尖无意识摩挲冰冷的茶盏边缘。

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铅云翻滚。成败,在此一举。

-

三日后,午时刚过。崇仁坊裴府,静思斋。

二月初的寒风带着残冬的余威,天光被厚厚窗纸滤得昏沉,室内却暖融如春。银霜炭盆无声吐纳热意,空气里浮动着清冽药香与沉水香宁神的气息,但这暖融,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无法真正浸润酸枝木圈椅中那具单薄的身躯。

裴照野裹着厚厚的墨狐裘,半倚在引枕上,膝头摊着一卷礼部新送来的凯旋大典仪程细目。日光透过高丽纸窗棂,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朦胧的光晕,眼下两抹青影浓重得如同墨染。

一枚墨玉棋子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间缓慢捻动,光滑冰凉的棱角带来一丝细微却清晰的触感,如同她此刻澄澈如冰的思绪。

宽大的紫檀书案角边,羊脂白玉罐与残留深褐药渍的银碗并置。

裴照野的目光掠过窗棂缝隙外阴沉欲滴的天色,捻动棋子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连炭火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时辰到了。

“青梧。”她开口,声音带着久咳后的微哑。

青梧侍立身侧,正轻手整理着案头散乱的纸张和卷宗,闻言立刻应道:“娘子。”

“午后那剂温养的药,让浆洗房的小枝去厨房看着火候。阿琛今日要去城中医堂帮手,你稍后去库房,仔细清点楚王殿下今日新赐下的药材,分门别类,造册登记,务求详实,不得有误。”裴照野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平淡如常。

青梧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忧色一闪:“娘子,小枝只是浆洗上的粗使小郎,平日连静思斋的院门都难进,这看火熬药的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无妨。”裴照野打断他,手中细目又翻过一页,“只是看着火,添添水,不碰药材。阿琛办事稳妥,走前会将药配好分量,药罐封口。库房清点是正事,殿下所赐之物,耽搁不得,务必仔细,速去速回便是。”

青梧看着娘子沉静如水的侧脸,纵有万般疑虑,终究无法违拗,只得垂首应下:“是,娘子。”

他忧心忡忡地回首看了一眼,这才快步退了出去。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室内重归寂静。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铅云低垂,沉沉地压在心头,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裴照野捻动墨玉棋子的指尖,速度似乎快了一些,冰凉的触感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心尖。她微微侧耳,屏息凝神,捕捉着外间细微的声响。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带着无法抑制颤抖,在静思斋外的回廊上响起,由远及近,最终停在紧闭的门前。那脚步声虚浮凌乱,又颇为拖沓,如同踩在薄冰之上。

门外陷入一片死寂。过了几息,才传来一个细弱蚊蚋、抖得不成调的少年声音:

“主、主母……药……煎好了……”

是浆洗房的小枝。

裴照野缓缓合上书页,指尖在墨玉棋子上用力一按,冰凉的棱角刺痛掌心。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投向那扇紧闭的雕花门扉,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端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浓郁苦涩的药味瞬间涌入,裴照野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

小枝低着头,几乎将脸埋进胸口,双手死死捧着一个黑漆托盘,托盘中央的青釉瓷碗里,深褐近黑的药汁热气蒸腾,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低垂的脸。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青粗布短袄,身形单薄得像一片枯叶,立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摇摇欲坠。

捧着托盘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白,剧烈地颤抖着,碗中药汤疯狂晃动,几欲泼洒。

他挪着细碎的步子进来,始终不敢抬头。药碗的热气熏得他额角布满细密汗珠,与无法抑制的泪水混在一起,沿着瘦削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砖地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圆点。

行至书案前三步,小枝停住,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勉强屈膝行了个僵硬笨拙的礼,“娘、娘子……药……请、请您用药……”

这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撕出来,浸满绝望,他将托盘向前递出,手臂颤抖,青釉碗里的药汤晃动,边缘几乎要泼洒出来。

裴照野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小枝身上,并无苛责之意,却让小枝的头垂得更低,单薄的肩膀剧烈耸动,压抑的呜咽从齿缝间逸出。

平静的视线掠过小枝颤抖的肩膀,掠过他额角滚落的冷汗泪珠,最终定格在那碗热气蒸腾的药汤上。

她轻轻笑了一声,朝前伸出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狩心游戏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婚内上瘾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