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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呼我谪仙人(四)

裴照野手腕微转,避开了他动作,温声解释道:“是给河中府别驾的信。敏之欲参选兵部库部主事,需得一份上佳的解状。河中府出具的这份文书,乃铨选时查验家世、品行、才学之关键凭据,务必措辞精准,褒扬得当,却又不能过分浮夸,落人口实。确保文书完美无瑕,方能利于她冬集铨选,此事关乎她前程,亦是裴氏颜面,不得不慎重。”

“解状?”萧允贞收回手,抄在胸前,倚着书案边缘,垂眸看她笔下未干的墨迹,“出身名门、品行端良、师从大儒……套话倒是写得漂亮。一个从八品的小官,也值得你这般费神,就为这个,熬得身子都不要了?”

“只是寻常书信,费不了多少神。”裴照野淡淡应道,笔下却未停。

萧允贞盯着她侧脸看了一会儿,见她毫无歇息之意,索性拖过一张绣墩,就在她书案旁侧坐了下来,重新拿起针线,就着明亮的烛光,有一针没一线地缝着。

他时不时便要用眼角余光瞟一眼她的信纸,看着端稳字迹一行行铺陈开来。

过了一会儿,他用脚尖轻轻碰了碰裴照野的轮椅轱辘,力道控制得极轻,柔声唤道:“裴含章。”

“嗯?”

“你那汤,要凉了,川贝凉了更苦,药性也散了。”

“好,稍候便用。”她随口应着,笔下又写完一行。

再过一阵,那脚尖又碰了过来,这次力道稍重了些:“裴含章。”

“嗯?”

“我困了。”道出口的声音已有明显不满,倦意十足,他刻意拖长了尾音,凤眸半眯,眼尾倦红愈发明显,“你还不睡吗?这烛火晃得我眼睛疼。”

裴照野暂歇笔势,抬眸看他,瞧着他强撑的模样,提速写完最后几句客套话,将笔搁回青玉笔山,以待墨迹干透,端起那盅炖梨汤,慢慢饮尽,这才侧过头看他。

只见萧允贞歪靠在案边,凤眸半眯,唇瓣翕张,强撑着精神却已摇摇欲坠,显是困极了。他手里的针线早不知丢到了哪个角落,指尖绕着垂落的一缕墨发。

“信已写毕,殿下若困了,便先去安歇,不必在此陪我耗神。”她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声音放柔了些,“我将这封信封缄便好。”

“我偏不。”

萧允贞想也不想便拒绝,身子一歪,将脑袋靠在了她轮椅扶手上,脸颊蹭着冰凉的酸枝木,闭眼咕哝,“你不睡是吧,那好,那我也不睡,就在这儿陪着你耗。”

裴照野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她知他性子执拗,便不再多劝,只加快了手上动作。她用镇纸压平信纸,取过一旁备好的素函,将信笺小心纳入其中,又以小勺舀起案上温着的火漆,仔细滴在函口。

待一切妥当,她才轻轻吁出一口气,低声道:“殿下,信已好了。”

萧允贞含糊地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埋了埋头,声音闷闷地传来:“裴含章……”

“我在这里。”

“你那妹妹……裴敏之是吧,”他吐出的语句因困倦而有些黏连,“解状只是第一步,到了冬集,吏部那关才是紧要。杜若蘅如今卡在凤阁,会让你顺遂吗?”

裴照野眸光一凝,心下诧异,不想殿下对官场之事了解得如此透彻,她不动声色地应道:“殿下明鉴,凤阁舍人杜若蘅与我有同窗旧谊,以她的为人,倒不至于因崔氏之故,便刻意在文书格式、程限上刁难敏之,行落井下石之举,但以她如今的立场,确是不会行此方便,凤阁之路既阻,唯有另寻她径。”

萧允贞嗤笑一声,总算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你想走谁的门路?鸾台?侍中卢慎是个老滑头,最会明哲保身,未必肯为了一个从八品的小官,去明着得罪杜若蘅。”

裴照野心中讶异更甚,她侧过身,正色看他:“那依殿下之高见?”

“高见谈不上。”萧允贞以袖掩面,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花,他以指尖揩去,“杜若蘅去年漕运新政,她的条陈,是不是让鸾台一个姓林的给事中,连着驳回去三次?说她是纸上谈兵,不恤民力?”

“殿下还知道此事?”裴照野一怔,随即失笑,伸手替他正了正衣襟,此事并非什么轰动朝野的大事,只在相关衙门内部引起过一些波澜。

“闲着无聊,听姐姐和姐夫议论过一嘴。”萧允贞正好借此支起些身子,伸了个懒腰,广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小臂,“那个林静深,寒门出身,全靠自己一步步考上来,熬了多少年才爬到这位置,自然最是看不惯杜若蘅那等靠着家世、倚仗门第的士族女郎。听说两人梁子结得不小,在公廨里吵得不可开交,引经据典,互不相让,差点掀了房顶。”

他眨眨眼,看向裴照野,勾唇一笑,“你这般会算计人心,就没想过……借借她的力?敌人的敌人,也可暂为援手。”

烛火下,他因困倦而水光潋滟的眸子亮得惊人。

裴照野抬起头同他对视,又缓缓颔首道:“殿下此言,与我不谋而合。林静深与杜若蘅积怨已深,且她为人刚直,在清流中颇有声望。若能得她一言半语,于敏之的考核评语上稍有回护,此事便成了七八分。只是空口白牙,无利相驱,难以请动林给事中这般人物。且贸然相求,恐反被她轻视,认为我裴氏与杜氏一流,只会以势利相交。”

“这有何难?”萧允贞又软软地靠回轮椅扶手,下巴垫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仰头瞧着她,“杜若蘅那个门生,叫……叫什么来着?哎呀,我哪里会记得这些人的名字,反正是如今在王屋县当县令的那个,先前好似还想走杜氏的门路,花了不少力气打点,想调回京畿来着?”

裴照野眸光一闪,极快应道:“殿下是指代皓苒?我记得此人,永昌二十二年的进士,确是杜若蘅一手提拔起来的。”

“对,就是她。”萧允贞懒懒点头,伸出那只未受伤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卷起她垂落肩头的一缕发丝把玩,“我年初时,参与过几次男子间的风雅集会,偶然听闻,说是那代皓苒为了政绩好看,急于求成,在垦田数目上耍了小聪明,虚报了近百亩良田,将一些新垦的贫瘠山地乃至林地都算了进去。这事,你说要是漏到林静深耳朵里……”

他眯起凤眸,笑着又道:“这份见面礼,不大不小,刚好够林静深拿捏杜若蘅一阵子,又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她保准乐得很。届时,你再修书一封,不必直言相求,只需表达对林给事中风骨的钦佩,顺便提及舍妹即将参选,望能得公允考评即可,她自然明白该如何还你这份情。”

裴照野静静听着,她一直知晓楚王殿下从不将弟弟当作寻常闺阁男儿般拘着,纵着他听政见人,却只当是姐姐溺爱弟弟,由着他凑个热闹,从未想过他竟是真的都听了进去,放在心上,甚至得以盘析剖说,直指要害。

青石渡之事,一次尚可说他贪图玩乐,歪打正着,他嘴上常道厌恶官场腌臜,却对省部间官员的细小龃龉、派系恩怨了如指掌,这感觉着实奇妙,殿下如此聪慧剔透之人,又有玲珑心窍,倘若醉心权力,肯沉下心来经营权术,未必不能成就第二个李隆基。

她不由莞尔,伸手替他拂开颊边一缕墨发,“殿下消息灵通,心思缜密,照野自愧弗如。”

“哼,宫里宫外,男人堆里就数闲话最多,今日赏花明日品茶,听着风雅,实则尽是议论哪家女郎荣色倾城、哪家女郎身姿曼妙、哪家女郎才学几何、哪家女郎又惹了何等祸事风流债,”萧允贞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又打了个哈欠,倦意重新席卷上来,“这点子鸡毛蒜皮的事情,听多了自然也就能拼出个大概了,无聊得紧……”

裴照野闻言一怔,搭在他鬓边的手指也随之顿住了。她自幼潜心书卷、沉湎谋划,于男子间的私语风尚知之甚少。她心底万分讶异,自古以来,分明教养男子应含蓄受礼才是,不想私下竟是如此具象议论女子,与她素日所想那些吟风弄月、伤春悲秋的清谈实在相去甚远。

她摇摇头,驱散这无谓的思绪,专注回正事:“不过此事,还需殿下相助。林给事中处,由我修书即可。但这份薄礼,得由殿下的人递过去,才更为稳妥,更有分量。”

“确实如此。”萧允贞点点头,见她贴在鬓角的手不动弹了,便偏过头去用脸颊蹭了蹭,“此事便让我院里的陈管事去办,她嘴严,人也机灵。也不能空手上门,得挑份不失体面又不过分扎眼的礼物,嗯,配些时新的杭绸和松烟墨,一并送过去,正巧到了端午,只说是节下问候。”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你妹妹的事……信中不必提太多,只消暗示一句,裴氏承情,将来必有回报。林静深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做,河东裴氏与我的面子,她不会不承的,考核的考功司郎中那边,她自有办法递话过去。”

萧允贞说完,顺手拿起裴照野案头那杯半凉的残茶,饮了一口。旋即蹙起秀丽的眉,嫌弃道:“凉了,涩口。”

裴照野见他蹙眉,瞧了眼一旁小几上他方才吩咐下人端来的那碗酥酪,还一口未曾动过,便轻声道:“殿下既嫌茶涩,不如尝一口这酥酪?”

萧允贞瞥了一眼那琉璃小碗,里头樱桃蜜浆色泽依旧诱人,他却兴味索然地摇摇头,瞥了她一眼,倦怠道:“不要尝了,我困,甜腻腻的,若是沾了手更麻烦……正事既了,总能安歇了吧?裴了了,你再不睡,我这陪坐的,可真要熬成人干了。”

裴照野见他确是困极,不再耽搁,她推动轮椅,行至门边,扬声唤道:“青梧。”

一直候在外间的青梧应声轻手轻脚地进来,垂首听命。

“时辰不早了,伺候梳洗歇下吧。”裴照野吩咐道,又看了一眼几乎要趴在案上睡着的萧允贞,“殿下也困了,动作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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