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到端午了，按理来说，这会一般宫宴都快布置好了，由宫里位分最高地负责。
今年耿贵妃没负责。
白才人的事情虽然证实大半不是她做的，可还有冤屈在她身上。皇上看耿贵妃心里不顺，看谁都疑神疑鬼，索性叫白才人嫡姐，白淑妃操持。
端午，朝廷五品以上命妇都需换上翟衣或钿钗礼衣拜见皇后和太后。因为本朝没有皇后，今年太后偶感风寒，不宜见人，所以命妇们都来拜见耿贵妃。
以往按珠玉说，耿贵妃都是敷衍那些命妇们，除了耿贵妃的娘家，每个人都是快言快语，几句话就结束。
“今年娘娘却格外重视。老早就开始准备那天的衣服，妆容。”
珠玉手捧紫木匣子，里面装满了珠钗玉簪，都是沈念奚的宝贝。静静站在一边等沈念奚挑选。
“是吗？那可能今年有什么事情吧，阿娘可不是个做无用功的人。”
沈念奚挑了一支金钿头钗戴上，左右侧脸看效果，末了又觉得身上缺点什么。
“公主不如再带一对镶金白玉臂环，今日过节，也显得庄重些。”
珠玉轻放首饰盒，拿起另一只紫木匣子，里面只放一对臂环，白玉细腻如云，荷花金纹工艺精湛，是不多见的上品。
“哪来的这东西，我记得我没收到过。”
沈念奚接过瞥了一眼，就盖上匣子，继续在头上点缀。
“这是娘娘前些年，耿大人送来的。前几日娘娘清点物品时候，发现有这样一对臂环，观臂口大小自己带不上，就叫奴婢给您。”
“以后这些事情你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知个底。”
沈念奚闻言没再多说，只叮嘱了一句。
戴上臂环，显得胳膊如雪如玉，赛臂环之美。
“今日便穿长袖粉襦裙，便不披东西了。”
“公主似乎格外喜欢粉衣裙。”
在沈念奚身边带了段时间，发现这位主是个好说话的，只要不招惹她，你跟着她是过好日子的。
于是，珠玉也胆子渐渐大起来，敢说一些俏皮话。
“自然，粉色娇嫩，我不过十六岁，自然相称相宜，况且……”
沈念奚不好意思的笑笑，拿起一对珍珠手链“我确实在诸多颜色中，首选就是粉色。”
打开的匣子里有各种饰品，华贵的，简单的，宝石珍珠都有。
“手过来。”
沈念奚平时其实是个很贴心的姑娘，比如当她知道耿贵妃痛经，她就经常跑太医院要温经汤药方，抓药，后来在杂书看到有一些混在一起，就会自己发热的东西，让她一下子就想到可不可以给腹部使用。
在请教了很多太医院的人，实验很多次后，终于制作成功。
沈念奚还记得第一次做好，手放进去烫得直叫，珠玉忙找太医敷药，绿色的草药敷上去，没有第一时间变凉，还是泛红，发痛，没办法，又忍着不能给耿贵妃说，硬撑一天，在珠玉帮助下凑合过，睡了一觉起来才感觉没痛觉了。
用艾草，干姜粉，丝绸带，布袋制作了可以贴身佩戴的暖宝宝，给耿贵妃后，据她所言，缓解了不少痛感。
前段时间她看珠玉明明已经做了一个月贴身大宫女了，头上脸上还是朴朴素素的，除了规制的，什么都没有。
“公主……”
珠玉不明所以，只是跪下伸出手。
沈念奚给她套上一对珍珠手链，在珠玉想后退褪下时拉住她。
“就当是端午节我送你的五彩绳”
沈念奚眨眨眼。
“估计在宫里，没人给你们五彩绳，我就提前做主，给你带上，等下雨了你就剪掉，之后珠子随你想卖掉呢，还是磨碎了敷脸都是好的。”
“公主……谢公主赏”
珠玉有些惊讶，眼睛睁大亮晶晶的，高兴的给沈念奚行了一个不甚规矩的礼。
自从被家人卖到宫里，就没人给她备这五彩绳了。谁知道公主给她了一个。
“行啦，咱们先阿娘一步去赴宴，她那里估计还有人没见完。”
沈念奚合上匣子，起身去换襦裙，珠玉带着手链美滋滋在外面守门。
不一会，沈念奚推门，一个精致又华贵的公主就出来了。
珠玉等沈念奚出来，忙闭上门跟在她后面。
“公主这身好看，像仙女。”
“瞧你嘴甜的，怕是偷御膳房做菜的蜂蜜吃了吧。”
沈念奚回头轻笑，在宫门外一众人簇拥下坐上车舆，前往宫宴所在殿。
到了地方，入座，沈念奚除了皇室要一起举杯饮酒的时候喝过，其他时间都在吃凉菜和水果。
“饿死鬼投胎。”
七公主和皇上敬完酒，高兴坐下打算畅饮俩杯，看到沈念奚不停吃吃吃，想今天是大宴，不能出差错，恨恨低声暗语。
“珠玉，你知道这道菜叫什么吗，还怪好的，回去让小厨房的人试试。”
沈念奚吃到一道鱼，味道鲜美，很是受她喜爱。
悄悄猫腰，拿团扇遮脸，和珠玉咬耳朵。
“奴婢不知，不过宫宴的菜都是有定数，和厨子们提一嘴应该就知道。”
珠玉同样猫腰，和沈念奚说悄悄话。她性格活泼，这种人多的地方没人会注意她，眼珠子到处看，一时看到不少秘闻。
“公主，您看那位妃子，宫宴的饭好似不合她胃口。”
沈念奚随珠玉言语所指移目，发现那位宫妃好似想吐。
沈念奚一下就懂了珠玉的意思。
这位怕不是有孕了。
她没被卖到薛府前在一家医馆找了个打杂的营生，虽然不会把脉抓药，但是寻常病症是看得出来的。
这位离太远看不出来。
“收眼，回去再说。”
沈念奚说完就端端正正坐好，再没和珠玉言语，珠玉也规规矩矩站好，目不斜视。
等宴会过一半了，耿贵妃才从后门悄悄落座，母女俩隔空对视。
“贵妃来迟了，当罚你多饮俩杯。”
皇上眼尖，发现匆匆赶来的耿贵妃，大笑开口。
“皇上都这么说了，臣妾自当自罚。”
耿贵妃喜酒，这种惩罚对她来说不过是走个形式。俩杯热酒下肚，眼波流转，面带胭脂。
后宫众人对皇上的偏袒都没意见，左右大家都知道，真正被偏袒的人到底是谁。
这位不过是皇上因为娘家娶回来的摆设。
“嗯，坐下看歌舞吧。”
皇上笑呵呵看她一饮而尽，豪爽的举动，当初娶耿贵妃除了家室，还有她确实美，性格也很亮眼，最重要的是被追捧是长安第一娘子的名声，娶她无疑满足了皇上的虚荣心。
可惜性格太过亮眼，锋芒毕露，不得朕所喜。
皇上略带惋惜地看一眼坐下喝酒的耿贵妃，继续把目光投向歌舞。
耿贵妃就当自己不知道，皇上刚才的目光，肆无忌惮打量自己，像个货物，堂堂丞相千金，御史之姐，就跟货物没区别。
恶心。
耿贵妃咬紧牙关，捏住酒杯，久久没松开。
就在二人各怀心思时，原先跳舞的女子换下去，上来新一波女孩，巧笑嫣然，舞技精湛。
打头阵的更是夺走了皇上的目光，，只为她一人倾倒。
沈念奚小酌一杯果酒，借饮酒之姿细细观看。
这宫里的舞比她之前在村子里和小孩高兴时随意一舞要精湛的多，人也美，得好好欣赏。
一舞毕，一个宫妃朝官员席位看了几眼，出来行礼。
“皇上，端午佳节，思乡思亲，这是臣妾命人在古书所寻，命人复原失传已久的胡蝶舞，想让皇上和诸位姐妹，大臣也一同鉴赏”
“你，这事做的很好。”
“既有如此巧思，不如赏你梅花青玉步摇一支。”
“是，多谢皇上，愿皇上德配乾坤，寿齐日月。”
嫔妃笑意一滞，原本的微笑也变的有些阴阳。
沈念奚酒壶里的果酒喝完了，让宫女再上一壶，配着眼前戏，真是享受。
沈念奚注意到皇上旁边还有一席位，平起平坐，是皇后才有的规格。
宫中无后
“那就封你为采女，住邀月宫吧。”
“你叫什么，算了，不重要。”
沈念奚就看那留下的舞女刚满脸喜悦地，准备说名字，就被这样堵住，笑容勉强。
又饮一杯。
“坐到朕……”
皇上犹豫了一下，接着淡定地说。
“到朕旁边的位置坐下。”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皇上，皇后之位，天下之母的位子，竟然给了一个刚从宫女跨越阶级的末等采女。
何其荒谬!
刚册封的采女满脸兴奋，急忙提裙走上台，谢皇上隆恩。
穿着舞裙，被一群宫人簇拥，激动地浑身发抖，坐在皇后娘娘的位置。
后宫有人叹息，有人不屑，有人不在意。
阿娘就属于不在意的，甚至还饶有兴趣的饮酒看戏。
此刻，一位黑白参半发色，穿紫怡，系金玉带的老臣小步移走到宫殿中心，掀袍跪下。
“陛下，天下之事，有阴必有阳，有阳必有阴，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您旁边的位置，只有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才可以坐，这位采女娘娘资历太轻，怕是压不住凤气啊。”
“是啊，皇上，章大人说的不是不无道理。”
“陛下，这天下哪有由卑贱到登顶只一步之遥的事。”
“①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啊”
“只恨不是女儿身啊。”
沈念奚喝了三壶酒，略有些醉了。
又招宫女要了一壶。
“只恨不是女儿身？”
“呵。”
沈念奚复饮，觉得这人像墙头草，哪边弱势先压哪边。
“诸位大人是我朝股肱之臣，今日太过高兴，一时不甚喝多了，朕体贴臣子，特下令早些毕宴，诸位都散了吧。”
皇上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抵着额头，装作疲惫的样子。身边贴身太监立刻配合。
“皇上回甘露殿!”
“恭送皇上。”
臣子，后妃行礼送走皇上，只有刚口头册封的采女慌里慌张起身，离开她屁股都没坐热的木料。
晚上，因为沈念奚喝太多了，有点发酒疯，耿贵妃就干脆带她来自己殿里住下，同睡一床。
沈念奚睡一觉起来，发现已经半夜了，起身准备上厕所。
“啪!”
“小葵，别闹了，乖，睡，咱娘俩明天还有好事要早起。”
耿贵妃睡得迷糊，胳膊从另一边自然落体到沈念奚背部再到床上。
沈念奚轻轻离开床铺，把阿娘胳膊塞回去。
等上完厕所才想起来，阿娘说明天有事，还是好事。
什么好事？
等沈念奚又回到床上还在想这事。
她彻底睡不着了!
胡蝶舞，没打错，专门写的胡。
①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出自《增广贤文》
写的时候感觉很荒谬，可以允许你和我一起吃饭就是隆恩。
不过皇上到时候……(消音) ，也算他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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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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