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喧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几圈涟漪后,便迅速沉寂下去。藏剑峰恢复了它一贯的死寂与凛冽。
秦昭收回望向山下的目光,心中并无波澜。赵烈的挑衅,在她意料之中,也仅止于此。在藏剑峰这柄“巨剑”的天然威慑与那位抱剑师兄冰冷的态度前,只要不是彻底撕破脸皮,外人便不敢轻易踏足。
这反而让她更坚定了留在此地的决心。
她重新将心神沉入修炼。《藏剑养气诀》的运转越发纯熟,丹田内的灵力被反复压缩、锤炼,愈发凝练精纯,那锋锐的特性几乎化为实质。剑意小剑在灵力漩涡中沉浮,吞吐着暗金色的毫芒,与整座藏剑峰的残留剑意隐隐共鸣。
她开始尝试将更多的庚金之精气息融入剑意之中。过程依旧凶险,那极致的锋锐仿佛要将她的神识都割裂。但凭借着《守拙剑意札记》的守心法门和乙木精华带来的强大恢复力,她硬生生扛了下来。
效果是显著的。那柄暗金小剑的颜色愈发深邃,边缘处流转的寒光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她感觉,若是此刻再施展“破岳”或者“镇海”,威力定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日,她正于石屋中打坐,心神完全沉浸在剑意的锤炼中,物我两忘。
忽然,她丹田内的剑意小剑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并非预警,而是一种仿佛遇到了“同类”的兴奋与共鸣!
紧接着,她感觉整座藏剑峰似乎“活”了过来!
那弥漫在空气中、沉淀在山石里的无数残留剑意,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缓缓流动、汇聚!并非针对她,而是自发地向着她所在的这片区域,向着她体内那柄特殊的剑意小剑,涌流而来!
嗡——!!!
秦昭脑海中仿佛有万千剑鸣同时响起!无数破碎的、零散的、属于不同时代、不同主人的剑道感悟、战斗片段、意志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剑意共鸣的通道,疯狂涌入她的心神!
痛苦!撕裂般的痛苦!
那些残留剑意斑驳而狂暴,充满了杀戮、守护、不屈、寂灭等等截然不同的情绪与意志,几乎要将她的自我意识冲垮、同化!
她的身体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剑气切割般的血痕!
危急关头,《守拙剑意札记》的总纲如同定海神针,在她心间浮现:“夫剑者,凶器也。然驭剑之道,不在其利,而在其心。大巧若拙,重剑无锋……”
守拙!守心!守住本我!
她强行收束几乎溃散的心神,将所有的意志凝聚于丹田内那柄暗金小剑之上,将其作为自身剑道的核心与基石,如同风暴中的礁石,死死抵御着外来剑意的冲击与侵蚀。
同时,她福至心灵,不再抗拒,反而主动引导着那澎湃涌来的斑驳剑意,以自身剑意小剑为核心,进行……淬炼!
如同打铁!以万千残留剑意为锤,以自身心神为砧,反复锻打着那柄暗金小剑!
去芜存菁!吸收其中精纯的剑道意念与锋锐之气,摒弃那些混乱的意志与情绪!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稍有不慎,便是剑意崩碎,心神受损,沦为只知杀戮的剑傀!
但秦昭的心志,早已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得坚不可摧。她紧守灵台一点清明,承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引导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洗礼”。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涌入的斑驳剑意渐渐平息、退去。
石屋内,秦昭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已无半分痛苦与混乱,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那仿佛能冰封一切的森然剑芒!
她低头看向自身,体表的血痕正在乙木精华的作用下迅速愈合。而丹田之内,那柄剑意小剑已然模样大变!
体积并未增大,反而缩小了一圈,变得更加凝实,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暗沉色泽,不再闪烁毫芒,所有的锋锐都内敛到了极致。剑身之上,隐隐多了一些天然生成的、玄奥莫测的细微纹路,仿佛承载了部分藏剑峰的古老意蕴。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充斥心头。
她心念微动,并未动用灵力,只是纯粹引动了一丝这全新的剑意。
嗤!
石屋坚硬的墙壁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纤细、却深不见底的切痕!
剑意实质化!威力倍增!
而且,她感觉自身与整座藏剑峰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仿佛能模糊地感知到山峰各处残留的剑意波动。这并非掌控,而是一种……认同。
《藏剑养气诀》中提及的“人剑合一,峰剑共鸣”的初步境界,她竟在误打误撞之下,提前触及了一丝皮毛!
“是因我剑意特殊,引动了峰内沉寂的剑意残留么……”秦昭若有所思。这藏剑峰,果然藏着大秘密。
经此一遭,她的剑道根基被打磨得更加坚实牢固,前路豁然开朗。
就在她沉浸在剑意突破的感悟中时,石屋外,传来了一个略显倨傲的声音。
“秦昭师妹可在?奉执法堂赵明远师叔之令,传你前往问话。”
声音透过简陋的木门传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秦昭眉头微蹙。赵明远?他还不死心?
她整理了一下衣袍,推开屋门。只见门外站着一名身着执法堂服饰的青年弟子,修为在炼气七层左右,眼神锐利,正略带审视地看着她。
“不知赵师叔传我,所为何事?”秦昭语气平静。
那执法堂弟子淡淡道:“前日有弟子在黑风山脉外围发现打斗痕迹,并寻到赵昆、刘峰二人的残留物品。此事与你当日行踪有关,赵师叔需再核实一番。”
果然还是为了此事。秦昭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弟子当日已向执法堂陈述清楚,采集材料后便即返回,并未遇见任何人,更无打斗。”
“是否属实,去了便知。”那弟子语气强硬,“师妹,请吧,莫要让师叔久等。”
秦昭看着他,忽然问道:“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那弟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秦昭会问这个,但还是答道:“执法堂,赵乾。”
也姓赵。秦昭心中了然,这恐怕是赵明远安排的又一出戏码,想借机将她带离藏剑峰,或者施加压力。
若是之前,她或许还会周旋一番。但此刻,剑意初成,心气正盛,她已懒得与这些魑魅魍魉多费唇舌。
“赵师兄,”秦昭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周身那股内敛到极致、却更显危险的剑势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藏剑峰有藏剑峰的规矩。非本峰弟子,不得擅闯。赵师叔若有事,可依宗门规矩,发正式公文至藏剑峰。若无公文……请回。”
赵乾脸色一沉:“秦昭!你敢违抗执法堂令谕?”
“令谕?”秦昭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讥讽,“师兄手持的,是赵师叔的私令,还是执法堂的正式公文?若是私令,抱歉,藏剑峰不认。若是公文,请出示。”
赵乾一时语塞。他确实是奉了赵明远的私下命令前来,并无正式公文。本以为凭借执法堂的名头和炼气七层的修为,压服一个刚入内门、毫无背景的秦昭轻而易举,却没料到对方如此强硬,而且……对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势,竟让他感到一丝心悸!
“你……”赵乾脸色阵青阵白,想要发作,但想起此地是藏剑峰,又感受到秦昭那深不可测的气息,终究没敢动手,只能咬牙道,“好!很好!秦昭,你等着!”
撂下一句狠话,赵乾悻悻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秦昭眼神冰冷。
麻烦不会因躲避而消失,只会因软弱而变本加厉。
她转身回到石屋,将墨渊剑横于膝上。
既然避不开,那便无需再避。
她需要更强的实力,需要更快地成长。炼气六层后期,还不够!
她取出得自魁首奖励的凝碧丹,又拿出了那块缩小了近半的庚金之精。
是时候,冲击炼气七层了。
内门的风雨,已然袭来。而她,将以手中之剑,劈风斩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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