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突然转到他了?
曲宁不明所以地看向阿伏亚,只见祂也正侧头看向他,目光柔和而亲昵:“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更想了解你。”
曲宁的雷达“滴”地一声响了起来——
尽管阿伏亚嘴上说的是“朋友”,但他不是没有被人喜欢过,在读书时就有同学向他告白,但是他对人家没心思,又认为人家只是青春期躁动见色起意,所以无一例外的都礼貌拒绝了。
那阿伏亚呢,祂对他怀有恋爱层面上的喜欢吗?还是只是因为孤独太久,把友情和爱情完全混为一谈呢?
如果是其他的人或者神祇,可能会直接问了,但是曲宁不是很想误会主神的心意。
虽然阿伏亚不太可能尴尬,但他会低着头钻到地缝里去。
于是曲宁用起了糊弄**:“哈哈,我只是个小小的人类,才活了二十来年,没什么好了解的,平平无奇啦!梅诺斯和萨金还有过别的冲突吗?”
阿伏亚把嘴角抬起成一个假笑,又压下来恢复正常,祂略过曲宁的回避,顺从地转向下一个话题。
“没有了,梅诺斯当时只是在履行祂自己的职责,萨金虽不喜欢祂,但不能将那件事当作理由讨伐祂,那之后祂也找不到再次争执的理由,就这样一直风平浪静下去了。”
“今天的事,会有另外的神祇受理。”
“另外的?”
“嗯,祂来了。”
曲宁看去,画面的中心已经换成了一个少年体型的神祇。
祂短发毛糙,傻乎乎地在脑壳上乱翘,三两步就跨上层层台阶质问萨金。
“祂看得见?”
这个少年神祇可是用厚厚的布条蒙着眼睛的,竟然能像密林间的豹穿过丛生的枝桠和藤曼一样绕过纷乱的众神,躲过倾洒的酒液,如此轻快敏捷地来到萨金面前。
“乌索彼德,公平与正义之神,祂不是用眼睛来认识世界的……不受任何多余感官的干扰,感知不公正之事乃是祂的基本能力。”
“萨金!你为何如此对待忒利亚!”
看样子那个小神的名字就是忒利亚了,曲宁想,他在画面中看了半天,却没有看见那个小神。
“是祂没躲开,不关我的事。”
萨金大嚼一块内部渗着血的肉块,连个眼神都没放在乌索彼德身上,其他的神祇也是反应平平,大多数连观望都不观望。
乌索彼德大声说:“忒利亚!忒利亚你在哪,我会为你主持公正!”
阿伏亚指尖一点,画面某处像被石子投入,荡开一点皱纹。
曲宁顺着那处看去,捕捉到一个钻入深草的白色毛屁股,不知道是兔还是豚。
“祂已经装成动物离开了。”
主神知道,但乌索彼德显然不知道,毕竟祂虽能找到不平之事的最中心人物,但是当其中一方有意逃避时,祂无能为力。
喊了半天没有回应,萨金扯了雪白的桌布擦嘴,靠在椅子上吐出一大团焦黑的烟雾,其中爆着的火星落到哪里就烧出一个洞,好在根本没有神祇或者神侍敢靠近祂两米之内。
“别吵了,梅诺斯在的时候那废物东西都不敢声张,你算什么,又想被我从神界打到人界吗?”
“又”?“从神界打到人界”?曲宁看了看萨金的体型,又看了看乌索彼德的体型,心说乌索彼德能扛得住,也真是个人物。
乌索彼德没被萨金威胁到,祂一扬下巴:“若连我都对不公正视而不见,人类也必定不敢争取他们的权益!萨金,我不怕你,你做这种事,就需由我来……”
祂的话还没说完,萨金就已经召唤了祂的长矛,抬手便将乌索彼德捅了个对穿,矛头扎进嵌金丝做纹路的大理石地板中,蛛网一般的裂纹层层崩裂。
“啊!”
神宴内的神祇没都没有反应,倒是曲宁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缩着肩膀捂住了眼睛。
阿伏亚见曲宁受到惊吓,立刻伸手把他按在自己肩上安慰他:“别怕!没有乌索彼德没有受伤的!别怕别怕……”
曲宁还是不敢抬头,他紧紧蒙着自己的眼,浑身僵硬。
直到画面中再次传出乌索彼德元气满满的声音:“萨金!”
曲宁睁开眼,转过身,看到那个少年果真完好无损,连衣袍都没有一点破口,要不是那杆长枪还扎在碎裂的地板上,他真的会以为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阿伏亚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公平与正义、爱、仇恨,这样的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因此,这些神祇轻易不会因为物质层面的攻击而受到伤害。”
“萨金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敢用祂的权杖攻击乌索彼德。”
曲宁僵硬地离开阿伏亚灼热的身体,把自己恢复到原先的位置上。
果然,萨金也对没有挨到乌索彼德这件事表现得毫不意外,倒是乌索彼德比先前更加生气了,大声嚷嚷到:“倘若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神,必定要被你重伤!你因职能而轻视规则和礼仪,但须知,按照你尊崇恃强凌弱的逻辑来说,公平与正义乃是比战争更加强大的!你必须向我道歉!”
“哈哈,道歉之神又开始了。”
“应该是‘要不到道歉之神’,嗤……”
附近有闲散的醉了酒的神祇在取笑乌索彼德,乌索彼德听到了,但不为所动,仍然对着不愿搭理祂的萨金输出。
“祂经常这样,”仿佛并没有被曲宁伤到心,阿伏亚低声解说,“这一代公平与正义之神比前几代都更加积极,即使是当事人并未请求也会主动要求主持公正,但是很多时候,生灵之间不公正的根源在感情的延伸范围内,并不是祂擅长处理的,导致祂有点……精力无处消耗,所以遇到这样的,连斗嘴都算不上的小事也会钻牛角尖,要求对方做出表态。”
还挺可怜的,但也让曲宁对祂颇有好感。
如果他过去的人生中,有这样做事的勇气,或者身边有这样的人,那该有多好。
阿伏亚敏锐地察觉到了曲宁的沉思,立刻把视角转移了。
“祂还会纠缠萨金好一会,看看别的神在做什么吧。”
“啊?哦。”
曲宁并无不可,但是看了半天,都是些不认识的神祇,还是忍不住问阿伏亚:“费利兹和雷米不来吗?”
正在绕过费利兹的动作一顿,阿伏亚只好调整了一下,让画面放到费利兹那边。
“雷米比起纷杂的宴会,更喜欢旷野和山谷,祂不常来。至于费利兹,祂在这里——”
画面中,费利兹一身夸张的衣服,仿佛把所有颜色都倾倒在祂身上,头上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固定了所有种类的花卉,高高地耸起成船形。
祂一手琳琅的珠玉宝石,一手孔雀毛大扇子,脸上都贴着钻石面贴,站在宽阔的戏台中间做某部戏剧的开场。
费利兹的开场白是什么曲宁已经听不清了,他要被祂的装扮炸聋了。
吵闹,无比的吵闹,宛如站在八百只鸭子,八百只山羊,八百个拿着扩音器对骂的人中间;复杂,无比的复杂,宛如大学时无意间翻开某本纯数著作,其中的一个正无穷符号突然炸开一个黑洞,内部是万花筒和无数面镜子,把随着光线和视角变化而无限变化的图案正着倒着反射无数遍。
阿伏亚无声的再次为他加了一层过滤用的神力屏障。
闭眼缓了一会,曲宁这才勉强能接受了,这时,费利兹的开场白也正好到了最后一句。
“‘神主王冠上的明星——人与神的非凡爱恋’二次登台!请大家欣赏!”
“呜——”
“哦哦——”
“费利兹!费——利——兹——”
台下欢呼不断,神祇们自发地点亮神力,用力挥舞着来支持费利兹的戏剧事业。
搞得曲宁都很好奇戏剧的内容了,听名字是人神恋爱故事?
在费利兹喊出戏剧的名称时,阿伏亚的表情就变成平常维护秩序时的冷脸了。
曲宁是个只知道费利兹会组织神侍排演戏剧歌舞的年轻人,根本没见识过费利兹那些作品是如何的夸张和天马行空,简直是和梦境之神或者酒神混在一起,在醉梦中编出来的东西。
而且一听这个名称,就知道祂根本也没想着做遮掩,凡是稍微了解神界的人或者神都知道是在编排自己和曲宁了!
平常私下揣测就算了,左右没有神敢越过自己直接跳到曲宁面前多嘴多舌,祂也就不多干涉了。
但是现在要看的是比捕风捉影更加直白的戏剧,曲宁又不是个呆傻的,怎么可能不清楚其中的含义。
越界太多了,阿伏亚心想,如果曲宁和祂是伴侣关系,那一起看这种东西就能算成一种无伤大雅的娱乐,然而现在曲宁只当祂是朋友,比费利兹祂们更亲近,但是显然没有亲近到能一起看这种,会把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搞得暧昧难言的戏剧。
于是阿伏亚隐晦地阻止:“太花里胡哨了,不看了吧。”
此时戏台已经遮上了幕布,演员们正在做最后的布置。
“啊?还好吧,挺夸张,但是,也还好?”
曲宁没见识过戏剧呢,当然不想错过。
阿伏亚只好直白地阻止:“不知为何,从未有艺术之神、灵感之神,或者美神诞生,两界的文艺作品大多由爱与婚姻之神或者仇恨之神,这些掌管情感的神祇来参与……费利兹,不是一个温和的创作者。”
“祂甚至可能会把真实的爱欲与生死纠葛放在戏剧中,大多数人类都是难以接受、要二次改编的。”
曲宁惊讶:“意思是祂的戏台上真的会有做、做那种事和角色死亡的部分吗?”
“是的,”阿伏亚再接再厉,盯着已经在用萤石打灯光的神侍,希望那些手脚灵活的生灵们动作慢一点。
“而且相当的逼真,过去有神祇亲自参演其中的角色,演到殉情的一幕时,当真在戏台上用短剑自杀,鲜血横流……我们还是不看了吧。”
这下曲宁有些发怵了,祂是真的相信费利兹那群神祇真的会高喊着爱啊,美啊,**啊,极致体验啊之类的词,用不死之身做一些在人类看来激进又极端的事。
人和神祇的接受度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曲宁看个警匪片都要回避带血的镜头,但神祇——梅诺斯在众目睽睽之下割萨金的头,米洛伊斯吞噬手足,阿伏亚折断过于暴戾的神祇丢进河里。
费利兹的戏剧……还是不要轻易挑战比较好。
“嗯,不看了不看了。”
于是在装扮成“神主”的演员亲吻躺在床上装扮成“王冠上的明星”的演员的前一秒,阿伏亚把画面移开了。
人类捕捉不到的极其短暂的瞬间,阿伏亚看清了那个“神主”,打扮和大致轮廓与自己相像,“王冠上的明星”则是乌发白袍,身形偏瘦,谁都知道“神主”的原型是谁,没见过曲宁的也能根据“王冠上的明星”大概猜到曲宁长什么样。
那个费利兹!
阿伏亚暗下决心,下一次见到祂一定要让祂把角色的设定都改一改,尤其是曲宁,神祇们尚未与他接触就先通过乱七八糟的戏剧和传闻来认识他,这实在是不能容忍。
祂的曲宁,聪明的、漂亮的、孤单的、寂寞的、心思细腻的、狡猾、心事重重的、内敛的、善解人意的曲宁。
在草地间小步快跑的、午后睡在飘窗上的、因为祂的靠近而像兔子般警惕的曲宁。
阿伏亚把水池中的景象定格在神祇们无害的嬉戏和吟唱之中,自己则盯着曲宁的倒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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