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起来,是想回到过去,回到那个你为我造的勒赫乐缇。
***
危肆一听“书没有封皮”便知道沉缚说的是哪一本,“那是《叁》。”
“《叁》?叁殿的叁?”
“嗯,那本书记载了这个世界自诞生以来的所有事。不过……谁也不知道写《叁》的作者是谁。”
“又是只有有的神知道?”
“……嗯。”
沉缚都要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被神做局了,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隐藏掉这么多东西。
“叮咚——”床沿边上忽然传来清脆的撞击声,原来是危肆腰间的玉佩,男人从刚才就半跪在床沿与沉缚说话。
沉缚看着那色白的玉佩,忽然想起刚刚在假山中,她摸镯子时,硌在她手腕处硬硬的东西。
原来是这玉佩。
“危肆,你这玉佩能不能换一个。”
“怎么了?”
沉缚看那玉佩,好看是好看,雕得双龙戏珠。
她说:“太硬了,有些硌人。”
“为什么太……”危肆说到一半,想起什么,脸腾地就热了。
他神色慌乱,眼神飘忽:“觉得硌人吗?硌疼了没?”
“刚刚在假山那儿,刚好硌在我手腕处。不过,倒是不疼。”
危肆将玉佩取下,吊在沉缚眼前,鬼使神差地问出:“那你…喜欢吗?”
将阳光被纸糊的窗过滤,光变得朦朦胧胧,柔情似水。
玉佩,就在这半明半暗的光里飘荡。镂空的两只龙都在抬头,去逗那明珠。
“喜欢。你要送我吗?”沉缚随口一问。
“不送。”危肆僵硬地将玉佩挂回腰间,他怕沉缚拿到手后,发现手感不对。
“改日,挑块儿软的再送你,可以吗?”危肆说。
“我开玩笑的,你已经送我那么多东西了。”
危肆摇摇头,“不多。”
比起从前她送的东西来说,这些还远远不够。
**
沉缚从寅时起来,就没有进过食,现在已经饥肠辘辘。
“危肆,我饿了。”
“饿了?那我去小厨房给你做点甜粥,再配上刚刚谷雨拿的牛乳糕。如何?”
沉缚有些不可置信:“你今天吃错药了?”
“嗯?怎么了吗?”危肆挑了挑眉,看起来心情很好:“牛乳糕甜糯,和甜粥正好相配。”
沉缚木着脸去贴他的额头,没发烧啊,那他现在笑得一脸荡漾的情况是个什么鬼。
她试探着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大度了?”
不应该像那天晚上那样善妒一下吗?危肆突然大度,一时间弄得沉缚不太习惯。
危肆眼眸轻弯,勾勾唇,笑得温柔:“你说得话,我当然要听。”
世上没人会比危肆更听沉缚的话,王声说他是沉缚的狗,一点也不为过。
“况且,牛乳糕和甜粥是真的很搭,你不是最爱甜食了吗?”他蹲下身,眼眸波光粼粼,声音清浅:“我去给你熬粥,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可以。”
**
下人们全站在厨房门口面面相觑。云英郡主带回来的那个幕僚,一来就将她们都赶出了出来,说是要亲自为郡主做羹汤,连打下手都不让她们这些人来。
“你们都站在这儿干什么?快到用膳的时间了,怎么全杵在这儿?”
下人们你瞧我一眼,我瞅你一眼,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谷雨:“那个……嗯……郡主幕僚……”
“咳咳咳——”小厨房内不断传出咳嗽声。
“谁在里面?”谷雨连忙朝那儿走去,心下只觉得完蛋,“谁?怎么生病了还……”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危肆。
男人裹了件素袍,正搅动着汤匙。
“危肆?你给郡主熬粥吗?”
他一动三咳的点点头。
“好。”谷雨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外,但身后不停传来咳嗽声,危肆咳得厉害。她心下一横,又回来。
危肆抬眼瞧她:“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谷雨还记得他是如何对待林思铮的,又是如何完好无损从左相府院里出来的,她心里有些怕他。但咳嗽声一声接一声,谷雨深吸一口气,两眼一闭:“要不,我来?”
男人听了连眼皮都懒得掀,直接当没听见谷雨的话。
谷雨秉承着“保郡主后半生的幸福”,在危肆咳死之前终于找着了男人的死穴:“你要是熬粥的时候,将病气过给郡主了怎么办?”
“郡主身子骨那么弱,要是发热,可能十天半个月也起不来。”
危肆动作一滞,他忘了,沉缚现在是凡人,不像从前那样无所不能。
果然还是这招好用。危肆猛地扔了粥就走,任凭谷雨怎么叫喊:“诶诶,你去哪里啊?诶——”
勒赫乐缇是没有日夜之分,只有白昼;也没有雨水狂风,那里四季如春。但沉缚为了让危肆学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不惜颠倒勒赫乐缇,创出人间的黑夜,并且为他幻化出一场大雨。
那是危肆第一次见到雨。他完全丢了人的性子,像只小动物一般,发了疯得在雨里玩。最后,给自己玩到发高热。
那时,他除了从沉缚那里学习东西,还有模仿别人。他见凡间的人要是生病了,就会主动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等病好了,再出去。
所以,那晚危肆将自己藏进勒赫乐缇的深林了。
多少万年过去了,危肆还是这样。他在左相府里找见一间杂物间,躲了起来。
约一柱香的时间,沉缚终于等来了她的粥,但送粥的人却不是危肆,是谷雨。
她抽了页纸,在上面问:【谷雨,危肆呢?怎么不见他?】
谷雨有些心虚地挠挠头,刚刚危肆被她那样一说,急急忙忙就跑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去了。
但她还是实话实说的回了郡主:【危肆应该是有些受凉了,咳得厉害。奴婢害怕他将病气过给您,就让他从小厨房出去了。】
【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谷雨摇摇头:【对不起郡主,奴婢刚刚的话说得太重了,奴婢做错了事。】
谷雨记得左相府院里的下人做错了事都是要受罚的,于是便去柜子里翻出一根戒尺,双手捧到沉缚面前,抵着头,一副任由沉缚处罚的样子。
沉缚哭笑不得:【我不罚你,你又没做错什么。就算做错了什么,也不会打你。】
她将刚舀出的粥搁在一旁,对谷雨说:【我去找找他,他应该是躲起来了。你把粥煨着,等我回来再吃。】
说罢,就提着裙摆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将谷雨手中的戒尺抽走,拿在手里扬了扬,意思是:我把它丢了。
沉缚穿着淡粉色流苏的衣裙,一头砸进明媚的阳光里。
谷雨想起之前她娘给她找的算命先生,那人说她以后一定会遇见一个顶好的人。
她在前十几年间都以为——那个顶好的人,会是她的相公。
可是她已经二十一了,几乎过了嫁人的年纪。她在心底偷偷埋怨,那个算命的果然是骗子。
可就在刚刚,应验了。
原来不是男人,是郡主。
沉缚想,危肆受凉应该是昨夜倒春寒惹得祸。
昨晚她一直嚷着冷,后面迷迷糊糊听到危肆从梁上翻下来,没过一会儿,她就感觉身上暖和了许多。今晨起来,果然发现危肆的外袍在她被子面儿上。
“唉,都怪我。那温度那么低,他一晚上就靠着那层单衣,不感冒才怪了呢。”
沉缚在她院子里,挨个挨个房间的找。眼看着,房间所剩无几,但人还是没找着,她心里不免有些发慌。
“到底躲在哪里去了?不会晕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吧。”
沉缚愈发着急,她开始在一些根本不可能躲人的地方翻找,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慌过头了。
但危肆每次都能被沉缚找到,他们的生命永远息息相关,他们间有着天然的命定。
当沉缚打开最后一间房,她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危肆蜷在床上,一动不动。
“危肆,危肆,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这个房子极偏,在院子的最角落,离沉缚的房间最远,平常几乎不会有人来打扫。
刚刚门被猛地推开,尘灰四扬,危肆就那样灰扑扑的团着,别提多可怜了。
沉缚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抬手一贴,额头烫得发滚,果然是病了,都已经烧晕过去了。
危肆迷迷糊糊间听见那一声声的呼喊,“危肆,我带你回去。”
他好像又回到了万年前的那个他疯玩淋雨的夜晚,他坠入了名为沉缚的梦境,并且一生都会困在里面。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对一切都淡然的沉缚,总会在危肆生病时,乱掉阵脚。
沉缚将人拖起,抱进怀里,她祈祷着危肆能给她一点回应。她身上熟悉的气息,终于让男人发出一丝嘤咛。
沉缚长舒一口气,还好,能醒。
她艰难地将危肆从床上拽起来,又将他整个人搭在自己肩上。将危肆扛起的那一刻,男女力量的悬殊,让沉缚打了个踉跄,两人又被拽回去。
危肆的状况愈发糟糕。刚刚还发烫的身体,现在又渐渐变冷,额间滚下的汗珠也冰凉,他在失温。他眉心蹙起,满脸痛苦,呼吸也渐渐急促,沉缚忙搭上他的脉搏,跳动得杂乱无章。
危肆就像要死了一样。
沉缚立刻将人再次扶起,“危肆,我带你回去,走,我们走。”
她终于将人扶着站起了,可危肆忽然猛地一咳,一口血吐了出来。
危肆完全晕了过去,身子软塌塌地向下滑。他毫无生气地压在沉缚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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