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昕瑶的尾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疑。“瑶瑶”这个名字好像一颗浆果,甜得过分,但如今尝起来,竟有些酸涩。“凌霄宗外院弟子”的身份也蒙上一层雾。
“系统,瑶瑶到底是什么身份?”
【很抱歉,宿主大人,作者忘了有这个伏笔。】
洛昕瑶:“……”
宗主想从洛昕瑶的表情中剜出破绽,洛昕瑶口口声声说“从寒烟村的杂草里捡到的”,但她的脸上没有半分畏惧,不禁让人怀疑…哦不,确信她是在撒谎。
此地本是因碧水丹山、朱麟竞跃、花天锦地而得名“锦麟村”。这种繁华一直延续到春和十三年,一切都变了样子。锦鲤一夜之内全部死光,甚至于挣扎的水花都不曾有一丝,屋塌田毁,此地除了杂草,再难长其它作物,于是大家一拍即合,纷纷搬走。人走山荒,更可怕的是,每旭日初升,便有缕缕轻烟从瀑布漫出,青灰色。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但不知为何,杂草却不受影响。因此化名,寒烟村。
一经曝出,三大宗门便立马封锁了消息。派去几个大乘弟子,却也无功而返。没过几天,病死的病死,摔死的摔死,从此没人敢提。至于内情,也如过往云烟,烟消雾散。
麟光万点卷潮汐,而今独留冷烟墟。
朱麟成灰,瀑上孤烟。
一碎梦中醒,只认是天命。
七枚暗钉潜麟底,墨倾朱改天不知。
宗主震怒道:“再不好好交代,那我便杀了你,再去找姩姩!”他不满于洛昕瑶的无知与欺骗。
洛昕瑶心急却想不出证明办法,残月却指着那只绣荷花的香囊。
电光火石间,一线灵光劈开混沌,洛昕瑶蓦地低头,两指并拢,指缝间有一张符纸死灰复燃。
“忆春符。”
符纸倏然离指,啪一声沾上香囊,而天边出现一面水镜。
洛昕瑶本以为可以一箭双雕,既证自己清白,又揪出凶手。自江淮姩被抓时,香囊剧烈晃动时,水镜便不太稳,涟漪层叠,光影潋滟。而凶手闯入寒烟村这段,水镜啪嚓一下碎了。
水镜原本只是投出忆春符所寄生的宿主记忆的虚影,此刻却凝成实体,它破碎后,千万片棱晶四溅。而周遭的人也被一股强大的气流逼退,宗主和谢翊卿的情况还好,仅仅是退了几步,吐口血。洛昕瑶的情况便不大乐观了,她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宗主再去观察时,符纸诡异般的被烈焰燃尽,但香囊却完好无损,甚至连灰都未沾上。
宗主无意识地搓捻着香囊,“你们惹上大麻烦了。”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天气真好,但他的胸腔却不断起伏。
谢翊卿手腕轻抖,扇子“啪”的一下展开,一轮半月握在手中。扇上赫然写着六个大字,墨干如烬——凌瑶华而擅芳。
宗主未细看扇上题字,只随口夸了句:“呵,那老家伙倒是发达了,这么宝贵的扇子竟然随便送出去了。”
谢翊卿完全不在意,他并没感觉到这扇子上有什么能让他上天入地的灵力。
谢翊卿:“事已至此,宗主大人还有何吩咐?”
他只想赶紧走,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
长阶尽染,竟连石蜂、花瓣都被浸透。周遭无不是一片鲜红,这铁锈腥甜黏在嗓门,挥之不去。
宗主只道:“没了,什么都没了…”他顿了顿,猛地抬头,发疯了般朝洛昕瑶扑去,“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姩姩怎么会落入他人之手,你赔我女儿!”他使劲抓住洛昕瑶肩膀,仿佛要将整个手融进去,一直晃个不停。
谢翊卿趁机点了宗主的穴位,顺势甩开宗主抓着洛昕瑶的手,又在宗主眼前晃了晃。
宗主很快便挣脱,冷哼道:“你们还我女儿来!”
洛昕瑶早已被晃醒,却像宿醉,天旋地转。她勉强站起身,踉跄几步,仿佛处在云端:“我会调查清楚这件事的,请给我一点时间。”毒素发作,洛昕瑶并不好受。
谢翊卿将洛昕瑶摇晃不稳的样子尽收眼底,心中暗笑,但嘴角却弯出最温柔的弧度:“我早就提醒过你,那虫子可能有毒。这就是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啊~”嘴上这么说,谢翊卿却抓住洛昕瑶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洛昕瑶重心不稳,险些摔倒,骂了谢翊卿一句:“有病。”
谢翊卿的唇贴到她手背上时,洛昕瑶整个人都僵住了。谢翊卿垂眸低眉,舌尖扫过伤口细微的刺痛,如电流充斥着身子,不断刺激着脊背,逼得洛昕瑶指尖蜷缩起来。
谢翊卿忽然翻掌,与洛昕瑶十指紧紧相扣。掌心滚烫,汗水交杂,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最紧张。谢翊卿的指节泛白,闷声道:“别动。”他声音低得沙哑,还染上微微的颤抖。
血腥味在唇齿间散开,谢翊卿却尝到一丝甜味,可他记得瑶瑶根本不爱涂香膏。他本该觉得无所谓,但现在,他却像被谁揪了一下心脏,酸得发疼,又陡然生起气来。他猛地吸吮了一口,洛昕瑶一颤,指尖已蜷成痉挛的弧度,指节死死扣进谢翊卿的手背,幸好,洛昕瑶的指甲不长,不至于刺破谢翊卿的皮肤…
洛昕瑶死咬嘴唇,声音卡在喉咙里,却还是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她忽然发觉,面前之人,柔和了不少,敛去锋芒,只剩温润在眼底荡漾。
谢翊卿用舌尖抵着牙关,将毒血一次性吐在雪地里。
乌黑的血渍如一簇墨梅,而它的旁边,是一簇簇红梅。
墨梅冷冽,红梅灼灼。
墨梅添新,红梅依旧。
而那僵着的手,万万不敢松开。
洛昕瑶本能地往回缩,却被谢翊卿骤然加重的力道锁得死死的。谢翊卿迟迟不肯抬眸,什么都不管,只是固执地再次俯身。他的唇覆在两个小牙印上,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呲”声。
血珠比谢翊卿想象中更加滚烫。他含住那口腥甜,喉咙滚动,竟真的咽了下去。
“谢翊卿——!”
洛昕瑶尾音发颤,她另一只手抵在谢翊卿胸口,想将谢翊卿推开,却在碰到那满身绷紧的肌肉时僵住。
“……”
血入喉咙,微腥、微咸,舌根泛起涩感。
喉头一热,像是有火往下走,却不是灼热的痛感,而是一股滚烫的暖流。
谢翊卿呵出口气,哑着嗓子道:“甜的…”
他终于抬起眸,淡蓝色的眸子暗得吓人,像是暴风雨里骤然压下的海。与墨不同的是,墨染在纸上是死的,那抹暗蓝却像活的。
“与我想象中的味道……有所不同。”
指骨一点点收拢,青筋蔓延上来,可谢翊卿浑然不知。
直到洛昕瑶疼得惊呼,他才回过神来,像被人当头一棒。他眸中的暗骤然破裂,碎成浮动的星光。那里面还残留着未褪的阴鸷,也掺进了惊慌和悔
意。
它们交叠,忽明忽暗。
谢翊卿这才松开手,他很轻地说了句:“抱歉。”
洛昕瑶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满脸问号,“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谢翊卿摇摇头,心酸一瞬间涌上心头,他硬生生地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没有解释,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道歉。
洛昕瑶向后撤几步,呵呵道:“原来你还是个变态啊,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喝别人血的癖好。”
谢翊卿指尖动了动,终究没伸手去拦,垂眸掩住一点薄红,压低声音:“我没有…”顿了顿,又弯起眉,他轻笑,却比哭还难看,似是察觉到了,便拿扇子遮住眼眸以下的面部,“我离你远点便是了。”
宗主就这么看了半天,“咳咳咳…那个,姩姩的事拜托你们了。”
洛昕瑶点头如捣蒜,“好,我办事,宗主您放一百个心。”她挺起胸,接过香囊。
帅不过三秒,洛昕瑶便如折翼之鸟,倾身要倒。残月见状充当了个拐杖,才不至于一袭红衣落在尘埃。
宗主刚想扶起洛昕瑶,便被谢翊卿拦住,他冷冷道:“这种事就不必麻烦宗主了。”
谢翊卿眼角的薄红还未消,他抬臂揽住洛昕瑶纤细的腰,隔着衣料仍能觉出她的战栗。下一瞬,他将洛昕瑶轻轻一提,放在自己肩头,仿佛她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一片欲落的梅花。
洛昕瑶怔怔伏在谢翊卿肩上,微风掠过,洛昕瑶才惊觉,自己已经离地数尺,“喂!我自己能走的,你放我下来。”
肢体接触,洛昕瑶早已红了脸颊。见谢翊卿毫无反应,她只能不断捶打谢翊卿的后背。
夕阳衍出的红晕不再是一种颜色,而是被晚风捻化的糖画,黏黏地、甜甜地,把两人的脸裹成琉璃糖。
它将自己坠落前的最后一点滚烫烙在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上。
洛昕瑶喃喃道:“师兄…师兄?师兄!”她变着花样地叫谢翊卿,而谢翊卿也不恼,出乎意料的安静。
每个宗都有台阶,凌霄宗也不例外,而台阶越多,代表宗门的地位越高。
洛昕瑶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阶,一下没了兴趣,耷拉着耳朵,闷闷道:“师兄,你要是御剑飞行的话,记得抱紧我。”
阶数冗多,大多数弟子会选择御剑飞行,这台阶没什么人走,像是一柄落在风处的旧物,但每日辰时,总会有弟子来打扫。
谢翊卿一言不发,踏上第一阶,洛昕瑶觉得他疯了,“师兄,这可是几千阶,你还扛着我,就算用灵力,你上去之后也得躺几天,我可不会照顾人哈。”
谢翊卿浑然不顾,一步一阶,白衣被汗浸湿,红衣愈发炽烈。
红梅映雪,雪却疼得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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