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楠见这人脸上的笑意不减，一幅早就计谋好的样子，心里一股火“噌”一下就点着了。
回忆这两天季凌希的总总行为，他说还没想好在哪个城市找工作定下来，他和自己告别说一定会一切顺利，他问自己什么时候走是不是回学校。何若楠很确定，自己没有误会他，季凌希就是有意的。
心里有个念头冒了出来，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皱了皱眉问道：“你该不会不仅顺路到火车站，还顺路到J市吧？”
季凌希一愣，没想到自己的伎俩这么快就被拆穿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被你发现了。”
何若楠忍不住打了他一下，“我昨天问你准备去哪儿找工作你怎么不说？”
季凌希假装躲开，其实手臂还是送到她跟前让她结结实实打了一下，他有些欠揍说道：“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呸！什么惊喜，明明是惊吓！”亏她以为至少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还给自己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
没想到分别即是再见。
何若楠双臂抱在胸前，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说吧，在J市哪个区？什么时候找好的工作？你不是才刚回国，速度够快的。”
季凌希看了她一眼，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沉默了一会儿说：“再给你一个惊……惊吓？先说好，你别生气。”
“呵，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你说吧。”
“我不仅顺路到J市，还顺路到南大。”
顺路到南大？什么意思？
季凌希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继续大胆说道：“我大概率会去南大读研，师姐。”
何若楠脑子又锈住了，读研？季凌希的意思是，他要去南大读研？也就是说他们以后在同一所大学，离得很近，说不定可以每天见到了？
“笔试成绩还没出，问题应该不大。就等三四月的复试了。”
季凌希说完见她迟迟没有声音，突然就有些害怕，他小心翼翼把手探过去，拽着她衣服的下摆晃了晃，“说好的不生气。”
“为什么？”何若楠终于说话了，她不明白，季凌希明明可以不回来的，明明可以读更好学校的研究生的，为什么是南大。
如果是因为自己，之前有那么多次的机会可以说清楚可以联系上，为什么不联系？又为什么要在自己已经准备彻底放下的时候又出现，还做出这样的举动？那个季凌希一直没有提及的问题，她想知道答案。
季凌希挪了挪位置，试图靠近一些，他的手抬到半空中想抱一抱平复一下她的心情，却又觉得似乎不合适，悻悻放下。
“我答应过你的，要和你一起上南大，虽然这个承诺晚了五年。”
“我想买辆车每天送你去教室，想和你一起在食堂吃饭，想和你一起在图书馆学习，想和你在校园里散步。校园里的恋爱能做的事情，我都想和你做一遍。”
何若楠眼眶发烫，鼻子酸酸的，她转过头看窗外飞驰的景色，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说话，“那为什么这几年不联系我。”
身侧的人垂下头，声音都小了许多，“我不敢，我害怕。”
“你考到了南大，会认识很多人，会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而那时候我破破烂烂的，凭什么用不确定的未来绑住你呢？”
“每次点开你的对话框，看你给我分享的美好日常，看你空间里发的那些照片，我觉得你在变得越来越好，而我也在越来越远离你的生活。那时候我想，不该打扰你的，我这个样子，你应该慢慢忘掉我。”
何若楠转过头，眯着眼咬着后槽牙质问他，“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对不起……我……”
“既然替我做了决定，现在又为什么回来找我。”
季凌希张了张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他眼神失了焦，垂下头，“……我把自己想得太大度了。我受不了你和宋思宇关系那么好，我承认自己拧巴又扭曲，我希望你好，可又不想那样的好是别的男人带给你的。”
“所以我回来找你。我多希望宋思宇对你不好，那样我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将你拉回我身边。可他对你很好，他很关心你，我没有办法，又放不下。”
“我知道你觉得我荒唐，我也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坏掉了，但思来想去，如果你愿意，我甘愿做你地下的情人……”
何若楠听到这话的时候，迅速抬手捂住了季凌希的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密闭的空间里，尤其还有第三个人在的时候，其实不适合聊一些太私密的话题。
悲伤痛苦的情绪一下子被打散，何若楠只觉得尴尬。
司机估计一直竖着耳朵在偷听，听到季凌希说甘愿做地下情人时，何若楠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惊恐瞪大的眼睛。
完蛋了……他们两个将会成为司机师傅以后的谈资。
手掌下柔软的唇瓣蠢蠢欲动，呼出的热气打在何若楠手心，季凌希后知后觉问道：“怎么了？”
何若楠痛苦地闭上眼，叹了口气，“小点声，这光彩吗？”
没想到这人的重点似乎是抓错了，甚至有些激动，“所以，你答应了？你那天晚上拒绝了我，我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何若楠放下捂住他嘴的手，离他远了点，“我可没答应。还有，我和你强调一下，宋思宇不是我男朋友，他有女朋友。”
这下轮到季凌希疑惑了，在何若楠看来，这人似乎生气大过疑惑，在将要爆发却又隐忍着的边缘，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提了八度，“他有女朋友？？！！那他还来招惹你？！”
“何若楠，离开他，这样玩弄你感情的男人不值得！亏我还以为他对你很好，你那天说他先回去律所了，其实是骗我的吧，他是不是去陪他女朋友了？”
……
何若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等等等等，他什么时候玩弄我感情了？”
季凌希很严肃地看着她，“你自愿的也不可以，这段感情不健康，马上断掉。”
何若楠琢磨了半天，终于理顺了季凌希的脑回路。他大概是以为宋思宇明明有女朋友，却还要来招惹她，于是三人形成了一个不可说的三角关系。
这人真是疯了，自己有些奇怪的想法，把别人也想成这样。
但又话说回来了，凭什么他插足自己和宋思宇的“恋情”可以，自己“插足”宋思宇和他女朋友的恋情就不健康得马上断掉了？这人双标得也太厉害了吧？
何若楠没有继续解释，她突然觉得事情变得好玩儿了起来，嘴角一端向上扬了扬，朝季凌希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我不。”
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何若楠懒得去管了，破罐子破摔，反正在这里也没多少人认识自己，多给司机师傅一点小小的震撼吧。
火车站很快就到了，季凌希一边把两个行李箱从后备箱拿下来，一边在生闷气。
他背着双肩包，左右手各拉着一个箱子，嘟囔着，“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半夜不辞而别，让你一个人拎着两个箱子赶火车，这是男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何若楠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季凌希买的车票和何若楠不是一个车厢的，他明明有位置，却要跟在何若楠后面，可怜巴巴地靠在她的座椅旁。
偏偏这人生得好看，那么大只挤在何若楠旁边，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你花钱买了位置的，能不能去自己的车厢坐会儿？”
季凌希不动，“我怕你中途下车跑了。”
“我能跑哪儿去？你都知道我要回南大的。”
“那谁知道呢？你又不住宿舍，要真想躲我，至少开学前我找不到你的。”
说到这个，何若楠突然想起来，这人还没考上南大，他这会儿去学校，能住哪儿？
回忆起昨天吃饭时他还说要请教自己怎么租房，想了想大约是先住在附近酒店里，再慢慢找房子。
“明天我带你去找中介，问问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租。”
季凌希一愣，“大过年的，中介还没上班吧？”
“有生意做，不至于的。”
季凌希讪讪笑道：“……其实也不着急的。”
“不着急？你总不能一直住酒店吧。”
“我可以住你家。”
何若楠深吸一口气，心想，好啊好啊，季凌希你真是变了，原来打的算盘在这儿呢。
但火车上有些安静，她按捺住冲动，朝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指了指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你，过去站着。”
虽然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季凌希就是从中听出了怒气，他缩了缩脖子，“就先住几天，找到了就搬出去。”
“过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好好好，别气了。”季凌希垂下头往车厢连接处走，边走还边回头，咬着下唇，一幅泫然欲泣的样子。
何若楠撇过头不去看他，等平复了心情转过脸时，在连接处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蹲坐着的身影。
一只手臂搭在膝盖处，另一只手自然垂下，他靠在离下车门很近的地方，看向何若楠。
见她瞧过来，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缓缓闭上眼小憩。
就这么一瞬间，何若楠突然有些想哭，他此刻明明应该坐在干净的座椅上的，却因为害怕再次丢了自己，挤在过道上，甚至毫不在意地坐在脏兮兮的地上。她想起了初二那年的寒假，他穿着干净的白色羽绒服，戴着好看的黑白格纹围巾，坐在巷子口那个又脏又小的店里，和周围环境一点都不搭。
何若楠抹掉差点就流出来的眼泪，没看到那人偷偷睁开眼，望过来的眼神温柔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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