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J市的时候，刚过了中午。何若楠站在家楼下朝自己那间屋子的窗户看去，微微偏头朝后说道：“到了。”
季凌希在来的路上，软磨硬泡。
“我家很小。”
“没事的我不介意。”
“你没地方睡的。”
“我可以睡沙发，睡地板。虽然我个子高，但是我可以蜷着睡。”
“我家没有多余的棉被和褥子。”
“我不怕冷。夏天薄被借我用一下就行了。”
甚至搬出来那年过年，他帮她报警后，何若楠说的那句话。
她说：“这可是救命之恩，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只是当时季凌希并没有回答。
“你就当收留我住几天，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
何若楠皱了皱眉，她几乎要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这话是我说的？”
“真的是你当年说的，我记得很清楚。当然……你可能只是随口一提，根本没放心上吧。”边说，季凌希边偏过头，他眼睫垂下，抿了抿唇，又轻笑一声，“没关系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何若楠有些头疼，她怀疑这人去藤校学的根本不是数学，而是电影表演，不然怎么可以露出那样的表情。
其实不管有没有这句话，她都不会真的拒绝季凌希的请求，就算再不想和他独处，初中那几年寒暑假住在外婆家的情分，也该还的。
“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的。上来吧，小心台阶。”
何若楠租的房子就在南大隔条马路对面的居民楼里，是个老小区。小区的基础设施有些老旧了，加上房子面积不大，所以房租也不贵。
爬到四层，她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门“咔哒”一下打开。
季凌希跟在身后充当苦力，一只脚踏进去时，有种奇妙的感觉。年少时的她连个真正能庇护自己的屋檐都没有，整日生活在惶恐中，食不饱腹、为未来担忧。
初中那几年寒暑假，她寄住在季凌希的外婆家，虽然两人时常共处一室，但那个地方对她来说，毕竟是寄人篱下，也从未真正属于过她。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属于她自己的小小一方天地中。
进屋就是客厅，地板是老式的白色小片瓷砖，偏右侧靠墙一台小电视，中间放着透明玻璃的茶几，再过来是布艺沙发，暖黄色的，上面摆着两个绿色的小靠枕。
客厅左侧有个窗户，靠窗放着餐桌和餐椅，餐桌上没有花，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何若楠换了双毛茸茸的橙色拖鞋，接过季凌希手里的箱子推至一旁，“进来吧。”
又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抬手指了指餐桌，“平时看书复习或者写东西都在学校图书馆。我这里地方也小，放不下书桌，餐桌将就用一下。”
季凌希有些好奇，走到哪儿，何若楠就介绍到哪儿。
左侧有个厨房，够一个人转身，两个人站着就略显拥挤。很显然，何若楠不太用厨房，什么也没有，看着像样板间。
“学校有食堂挺方便的，所以也没怎么用过。而且我不喜欢把时间花费太多在三餐上，你知道的，我宁愿多看点书或者做做题。”
季凌希当然知道，以前她冰箱里的速食品消耗得最快，比如什么饺子汤圆，或者素面。
那年外婆摔了一跤，何若楠一个人住了段时间，凌秀云让她去外头饭店炒几个菜，她也就去过一次，后来嫌麻烦再也没去了。
“我知道，那时候你总是敷衍我妈，说吃得挺好的。也就我爸妈信了，后来回家看你人都瘦了一圈。”
客厅右侧进去是卧室，靠墙一张老式木质床，黑白格纹的床品，旁边的小柜上一个简单的台灯，再往里走是衣柜。
这个家，真的很小，东西也很少，但是却让季凌希莫名地感到平静。
“你看我家真的挺小的。”说罢从衣柜里翻出所有能用的盖被和毯子，“能盖的都在这儿里，你要不睡沙发上吧，还能暖和点。”
“家里男士拖鞋也没有。”何若楠看了看季凌希，他没穿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等会儿去超市给你买一双。”
季凌希突然愣住，“为什么这里一点宋思宇的东西都没有？”
“他……他每次来都不住你这儿吗？”甚至连一双男士拖鞋都没有。
“我最后再说一次，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是普通朋友，你要是再瞎猜，我不介意再把你丢出去一次。”何若楠说着，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
季凌希消化这句话消化了很久，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何若楠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先是呆愣住，然后在疑虑在思索，接着露出尴尬的神情，最后满脸欣喜。
他快步走到何若楠身边，“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宋思宇不是那种关系。”
“当然不是。”
“所以都是我想多了？”
“没错。”
“所以我可以名正言顺和你在一起了？”
何若楠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季凌希，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肩膀上，“理解错误。还有，你别靠太近。”
我怕我很快就再次沦陷了。
这是两人再次相见后，季凌希露出的最耀眼的一个笑，他半举起双手，耸了耸肩，“听你的。”
边说边往后退了几步。
“先说清楚，我俩只是朋友。让你住段时间也是帮朋友的忙，你别多想。”
季凌希忙不迭点头，“嗯嗯，朋友，我会摆正自己的位置。”
于是两位“好朋友”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吃了点东西，又到附近的超市采购了些日用品。
何若楠心里盘算着，季凌希回H县的时候住酒店，应该自己带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再给他添双拖鞋就差不多得了。
于是进了超市便直奔目标。
“自己挑一双吧。”何若楠指了指一整个货架各种款式的拖鞋，站在一旁等他。
“你先等等啊。”说完，季凌希就跑远了，留下一愣一愣的何若楠站在原地。
片刻后，这人推着一个购物推车跑来，“来了来了。”
何若楠不解，“你拿推车干嘛？就买双鞋。”
季凌希眨巴眨巴眼，“我还要买刷牙的杯子，牙膏，牙刷，毛巾，水杯，换洗内……”
“打住！”何若楠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架势，“你不会是打算长期赖在我家吧？”
季凌希干笑两声，“怎么可能。我之后租房也要用到啊，提前采购，提前采购。”
说罢，也不理何若楠，从货架中千挑万选，选了双蓝色的毛绒拖鞋。
何若楠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就是自己家里那双橙色的同款吗？
季凌希甚至都不用何若楠发问，自言自语道：“诶，是不是和你家那双一样的？我真不是故意的，看来看去还是这双质量好又实惠。”
话都到了嘴边，又硬生生被压了下去。选择自由，她凭什么管人家买哪双。
买好拖鞋，何若楠带着季凌希往日化用品区走。
季凌希拿起一个白色的陶瓷杯，又眼睛一亮，拿起旁边另一个陶瓷杯，拼在一块儿，正好在中间合成一个爱心的形状。
何若楠抽了抽嘴角，心里默默吐槽，好土的设计。
没想到下一秒，这两个杯子就被季凌希放进了购物推车里。
“……你拿两个干嘛？”
季凌希指着货架上的标签，一字一句读给她听，“第二个半价。”
季凌希是这种会因为促销而消费的人吗？
他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真的是因为便宜才买的两个，又挑到了第二条半价的同款不同色毛巾，和第二个半价的同款水杯。
何若楠在旁边陪着，哈欠连天，她第一次在超市里待这么久，以往都是想好了目标，进来随手拿个顺眼的，付了钱就走。
“好了吗？”何若楠问道。
购物推车已经被季凌希挑选的东西铺了满当当的一层，总该好了吧。
季凌希却摇摇头，“还没。这里我第一次来，再逛逛。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自己转一转，咱们收银区见。”
“也行。”她点点头，便走开了。
既然来了便好好逛逛，以前是没时间也没人陪，好像不会有大部分女孩儿的那种心思，花一两个小时逛一趟超市，拿着货架上的商品一个个研究比对。
如今不得不在超市里消磨时间，何若楠倒是头一次仔细看那些货架上的东西。
那些放在中间层一眼就能看到，甚至不用弯腰就能拿到的商品，通常都是价格较高的。它们不需要努力展示自己，从被摆放在那里开始，就自然而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而放在货架底层的商品，不太起眼，若不是本就作为目标被人寻找，大概不会有人俯下身去挑选。它们想要吸引顾客购买，必需要有足够的价值，要便宜，要好看，要好吃，要好用，才能被人看见。
她边走边轻拂过中间货架的那些瞩目的商品，如果有得选，她也想生来就站在高处的。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逛了半个小时，等何若楠走到收银区的时候，正巧排到季凌希在结账。
她走过去，刚想说“我来付吧”，低头一看装满了的购物推车，瞪着眼看向季凌希，“你扫荡呢？”
收银员听到都忍不住笑了下，手下的动作不停，不住夸着季凌希，“帅哥真会买，这些都是我们超市里的好东西，高级又有品质。”
何若楠看着一样样商品被扫了条形码计入总价，就觉得心疼。
这哪儿是来买生活必需品啊，这是富家大少爷嫌没地方花钱来消费了。
更离谱的是，何若楠在这一众商品里，看到了锅碗瓢盆，和好多食材。
“季凌希你买这些是要干嘛？”
“当然是做饭给你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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