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坐在校园门口的黑衣少年此刻有些狼狈，他捞起衣服下摆抹了一把脸，把伞支了过去。
“怎么还不回家？”
一把雨伞撑过来，陈述年抬脸，然后又低下头。
方许看着他，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国际高中对于陈述年来说，像个牢笼。
但陈述年没有选择。
有的人出生，就被规划着一切，这本来是一件看似很幸运的事情。但在畸形的家庭关系中，孩子却成为了一种牺牲品。
就像陈述年坐在草地上，雨水淋透了他的全身，带着些许土腥味。
这好像让他很痛快，但他却没有办法放松地抱着自己。
脊背总是不知道累地挺着很直。
过了一阵，方许问：“要喝可乐吗？”
陈述年摇头，“不了，可乐喝了，对身体不好，还会长胖。”
“于阿姨对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严格，”方许感叹，“你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
陈述年看向天空，“你把伞，拿开。”
方许索性丢开了伞，“陪你一起淋吧。”
“可以。”
体面。
陈述年知道。
无论是于思还是陈明生，要求他的，在外的体面。
“其实我觉得我也没有那么听话。”他的声音低沉，发出来的时候像是一声幻听。
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轻笑一声，肆意张扬，“可我觉得，听话是用来形容小孩的，用来形容大人的话，是一种强迫。”
“好像是，”陈述年说：“但我不知道能做什么。”
方许扭头，又陪着他一起淋雨，“放学一起去玩儿密室吗？我觉得你会喜欢。”
梨花树被打掉了枝头，陈述年盯着看了好一阵，并没有人上前来处理。
他站起来，刚才失落的，悲伤的，不甘的那个人好像不是他。
他又变回了那个麻木的自己。
“我要回寝室换衣服了，”陈述年说。
方许跟着站起来，浑身上下也跟着湿透了，“我也换。”
那是陈述年唯一的一个朋友。
方许。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陈述年很羡慕他，甚至很嫉妒。
他想尽办法把他逼走。
后来他们分隔两地。
方许果真飞去了国外。
好像没有回来过了。
陈述年没有问过，但方许说，他回来一定会治好他。
“不想死就好好活着，活着才会有转机。”
这是陈述年读书时代里，听到的，唯一一句算是关心他的话语。
后来，他好像不需要了。
方许说过，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东西就要去追，要学会释放自己的情绪。
陈述年看着手机，空旷的两个镜头里，他知道，许寅走了。
看到另外一个人身影的时候，他第一次想要砸门。
那种不甘的冲动像是埋藏了很多年的种子，没有坏掉，终于要破土而出。
嘭！
“夫人！夫人！”
于思皱眉，“什么？”
“少爷跳窗了！”
.
C城。
这大概会是许寅第三次来这座城市。
“还困吗？”
车上，饶明帆把手里的热茶递给许寅。
许寅在车上睡了一会儿，前段时间的死亡作息现在遭报应了。
一醒来，就到了C城。
车应该在路上停过。
饶明帆手里拿着相机，走走停停地找素材。
许寅抬了一下手里的茶，“谢谢，你也太亲力亲为了。”
饶明帆笑道：“助理有其他工作，我也不是天天这么伺候人的。”
许寅笑着没有说话。
“嗯？”
咔嚓几声，饶明帆抬了一下手里的相机，检查了几遍之后，把它递到了许寅的手里，“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有。”
“谁？”饶明帆明知故问。
许寅看了他一眼，“你。”
“真有眼光。”饶明帆说完，直接夺过了相机。
密闭的空间里，许寅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把杯子抵在嘴唇边，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时光在交错，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坐上往远处开的车辆。
“到了。”
司机开门。
许寅把自己的行李拿在手里，睡久了，手有些麻，他问：“这个酒店看起来好隐秘。”
饶明帆拉了一下他的行李，“我认为你需要好好休息，快进去吧，晚上出去溜达，拍照。”
酒店的位置在山上，往下看，能一览全程的风景，“C城的夜景确实很漂亮，”许寅眯着眼睛笑，沉郁的心情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吹进来了风。
“我也没有那么爱睡觉。”他有些无奈。
“谁知道呢？”饶明帆不跟他啰嗦，提着行李往里面走。
许寅摇摇头，跟在他背后走了进去。
酒店是渡假风格，明黄灯光，水晶吊灯，四处都是木质装修。一层的最中央，隔着玻璃门，能看见蓝色的游泳池。
走进大门，就传来隐约的花香。
许寅有些心旷神怡。
他接过房卡，问饶明帆：“我们多久出发？”
饶明帆低头整理钱包，拿过房卡之后说：“我俩房间挨着的，我到时候来叫你起床。”
“不睡了，”许寅说：“这山庄很舒服，我想出去走走。”
“行，要我陪你吗？”
许寅摆手，“不用。”
“那就六点集合吧，我们下山吃饭。”
许寅回房间放了行李。
C城。
他在这座城发生的事情不算美好，但对这座城有着一种莫名的喜欢。
走到人多的地方。
是一个烤肉店。在山顶，显得别具一格。
户外摆满了桌凳。
吉他手在悬浮台上驻唱。
还有四十分钟才到六点，居然已经坐满了人。
“帅哥，吃烤肉吗？”
许寅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了，谢谢。”
服务员不但没有露出不满，反而眼带着笑意，“欢迎来到C城。”
四周的彩灯已经开始亮了。
许寅站得离他们远一点。
突然，有人叫住了他的名字。
许寅心里一惊。
“许寅，宝宝真的是你！”
许寅记得自己为数不多的粉丝，取下了帽子，礼貌地笑着，“是我。”
“啊啊啊啊啊啊……我去！”
“我天啊！闺蜜，你看到了吗？我遇到了我宝宝。”
女孩儿激动地握住闺蜜的手，有些紧张地爆出了一串id。
但许寅记不住，他很少上网。
“能和你合照吗？宝宝，我是你后援会的。”
这个蒋红说过，“可以，但是不能签名，不好意思。”
“没事！啊啊啊啊啊！”
两个女孩儿激动地拉着许寅轮流拍了照片。
许寅心中很感慨。
支持者的出现像是时不时地敲打。
此刻他心里面竟然有几分落寞。
自嘲自己混出了这么个样，还拥有难能可贵的支持。
“小帅哥，可以拍照吗？”
不远处传来声音，饶明帆走了过来。
刚才的两个小女孩儿不知道哪里去了。
许寅立马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别怕，”饶明帆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许寅沉默了几秒，“还是戴着吧。”
“不勉强，”饶明帆松开了手。
许寅转了个身，往山头走。
彩色的灯光忽然闪动。
C城的天气多变。
上一次来，夜很晚才来。
这一次，天竟然有些黑了。
有些事情就是烙印，根本去不掉。
但许寅没想过要去掉。
他会往前走，走到有些东西追不上他。
“你是还在为那个事情害怕吗？”饶明帆问。
许寅笑着摇头，他的脸很小，只能看见他明亮的双眼。
饶明帆抬起手，拉住了许寅准备躲开的手臂，“其实我是愿意的。”
许寅面对他。
饶明帆说：“那个事情，我是自愿的。”
.
两天后，陈述年在医院醒来。
好在楼台不高，陈述年只是右腿小腿骨折。
于思睁开了眼，几乎一瞬间，关心就变成了责备。
“你还当你小？做事能不能动一下脑子？”
陈述年没有说话，双眼放空看向吊顶。
他要去找许寅。
他只是想要找许寅而已。
过了几分钟，陈述年缓慢地转头，后背贴到床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想什么？”于思一把夺走他的手机，她嘲讽地看像陈述年，“你想着别人，别人就一定愿意见你吗？”
“他会见我的。”陈述年说。
“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了？”于思把手机摔倒病床上。
床被护工摇了一半，陈述年半坐着看着于思，眼神平静。
陈述年说：“我爱他。”
“哼，”于思冷笑，接近半分钟的沉默，她的视线扫过床上的东西，“许寅知不知道你监视他的事情？”
陈述年脸色苍白，双眼却很有神地朝于思看去，“我知道你监视我。”
他说完，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在于思的眼里，人是根据社会地位划分，等级高的才成为了人。
陈明生看不上她，但依附于于思所拥有的东西。
所以他们相互憎恨。
“我觉得你精神已经有问题了，”于思避开他的眼神，“等你能走动了，请心理医生来家里。”
陈述年偏开头，“我没病。”
于思终于走近，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陈述年，”她难忍地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过分的执着也算是一种病吗？”
“那不是你吗？”
于思眼里闪过一瞬间的难堪。
陈述年看他眼里惊讶过后的愤怒，竟然有一丝喜悦。
“我不觉得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他肯定地说：“我爱许寅，他就是我的。”
于思咬牙看着他，“那你知不知道，监控里面消失的人，已经和别人出去玩了两天了，现在人家在C城，借着拍照的名义度蜜月呢。”
“和谁？”陈述年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那只是他的工作。”
于思从陈述年拧巴的表情里感到一瞬间的痛快，“就这样吧，毕竟你现在，能做什么呢？”
不是白月光，没有白月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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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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