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舞会只是去社交一下，没什么KPI，打完招呼之后你可以随便转转……不过估计也没什么好转的。跳舞的时候再来找我就行。”盛霓扶着方向盘说。
事情嘱咐完，副驾驶却没有回音，他趁着红灯停车侧眼去看。
解灵音陷在座椅里面，抬头盯着后视镜发呆。盛霓一转过眼，两人的视线恰好撞在一起。
解灵音一下子坐起身，目视前方作心无旁骛状，跟上课睡觉被抓包了似的。
“……有什么问题吗？”盛霓出声问道。
这回解灵音像上课睡觉并且被提问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摇头：“没有，没问题。非常好。”
好什么……盛霓没弄明白解灵音的意思，但红灯已经结束，他转过头专心驾驶。
解灵音避过风头，又抬眼去瞥后视镜。
盛霓穿了一身酒红色的衬衣，上臂扎着袖箍，长发束成高马尾，看起来不像去社交，而是要拍摄MV。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以后如果有拍摄需要的话，可以请盛哥来客串一下。
但是不能穿这套了，有点……容易影响别人工作效率。
解灵音按着自己的脑袋转动90度，对着车窗外转移注意力。
舞会场地选在一处中型宴会厅，私密的同时足够宽敞——可能有点太宽敞了，从大门到门厅还得开车。
解灵音有点意外，但也仅此而已。这种场合他出席过不少，有时作为宾客有时作为演出嘉宾，另一些时候二者皆是。
大厅中央腾作舞池，周围布置了些餐桌和茶点，另有小型乐团现场演奏。
“盛律师！”侧面的一张桌传来呼唤。
盛霓循声招招手，同时侧头向解灵音小声介绍：“那就是左文沙。”
解灵音点点头，睁大眼睛仔细观看这位传说中的牛皮纸味老总。
左文沙笑呵呵地伸手，示意自己身侧的空座位。
盛霓带着解灵音走近：“左老板——”
“哥哥今天好帅呀。”旁边一声发自内心的赞美打断了二人的寒暄。
盛霓看向左文沙旁边的女孩，同样彬彬有礼地打招呼：“左小姐。”
左文沙的女儿左慧妍，备受宠爱的富家女，据说盈慧科技就是以她命名的。像许多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样，她有点娇生惯养的任性。
左慧妍着一袭镶钻的黑色短裙礼服，搭配同系列的颈环——那是一条Omega的护颈。
她抢在左文沙之前，跟盛霓攀谈起来：“真是好久不见了。听说哥哥最近又在帮爸爸办事，来公司的时候怎么不顺路上楼看看我啊？”
盛霓先帮解灵音拉开一张椅子，自己则在他旁边、挨着左文沙坐下来，才回答左慧妍：“我们律所会长期跟盈慧合作。这次是人事方面的事情，就不去打扰左小姐了。”
左文沙等不及要说话，挥挥手叫停女儿，侧身向盛霓：“我听说了，那几个员工里已经有两个决定不仲裁了。盛律师真是一如既往地可靠。”
“过奖，这主要是我的助理的功劳。”盛霓不是在谦虚。
左文沙笑笑，看向旁边的解灵音：“这位就是——”
“这是谁啊？”左慧妍又抢上来，眼睛在解灵音和盛霓之间来回转。
盛霓会带人过来的事，她肯定非常清楚，这一问就显得不太友好了。
但没等盛霓或左文沙说什么，解灵音先开了口。
“我叫解灵音。”他微笑着颔首，“在这里应该算是盛哥的家属吧。我们正在交往。”
左慧妍立刻撅起了嘴。左文沙看准时机挡在她前面：“可算是见到了，真是一表人才啊。你也是法律界的？”
解灵音摇摇头：“不是，我玩乐队。”
左文沙显然对这方面也不了解：“爵士乐吗？”
“摇滚乐队啦。”左慧妍拖着长音抢答。
三人看向她。左文沙责怪道：“你刚才不还说不认识人家吗？”
“刚想起来了，不行吗？”左慧妍气鼓鼓地托着腮，“哥哥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找个搞摇滚乐队的流浪汉？”
“慧妍！”
解灵音却噗嗤笑了一声：“跟刻板印象里一模一样，对吧？”
左慧妍诧异地愣了一下。
盛霓这时开口：“左小姐，虽然我们是在闲聊，但说话最好还是注意一点。你的言论已经涉嫌人身攻击了。”
他指责的语气客客气气，叫人都不好意思反驳。
唯独左慧妍没有眼力见：“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摇滚是什么能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吗？”
哦，原来她说的是这种流浪。解灵音恍然大悟。
盛霓继续和缓地说：“音乐风格本身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就是有！”左慧妍羞恼地一跺脚站起来，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开，“我才不跟他坐一起！”
“慧妍、别乱跑，别出大厅！”左文沙连忙叮嘱。
目送女儿走远，他又转回来赔笑：“太对不起了，慧妍这个脾气……都是我教女无方。”
盛霓瞅了瞅解灵音，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眨眼睛。
盛霓叹口气：“恕我直言，确实。”
“你说这……真是抱歉。”左文沙讪讪谈起别的话题。
他起手就是合作事项，从此延伸出去，政治经济文化什么领域都可能聊到。
盛霓深谙左文沙的话痨风格，偏头跟解灵音耳语：“你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解灵音立刻站起身：“你们聊，我有点饿了。”
他转身就走，跑得比左慧妍还快。
左文沙依依不舍：“这就走了？拿点东西回来吃也可以啊。”
盛霓往宴会厅另一边一指：“那是不是张总？”
左文沙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还真是——老张！”
供应的餐食主要是甜点。解灵音尝了一块苹果派，判断还是刘姨的手艺最好，连吃一周都没让他腻味。
下次去拜师学艺吧。
解灵音并不饿，便只拿了少量坚果酥解闷，路过饮料台又端了杯果汁，缩到角落咔嚓咔嚓地围观舞会。
现在时间还比较早，到达的宾客大多选择先聊聊天。乐团一直在演奏，偶尔有三两人按捺不住，到中间随着音乐跳上一段。
“看到没有？这才叫真正的艺术。”左慧妍叉着腰说，“你那什么摇滚跟我们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
解灵音转过头，全然不知此人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旁的。
左慧妍跟他对上视线，骄傲地扬着下巴，准备好反驳他的一切意见。
然而解灵音甚至没跟她打招呼，一言不发地转回去看舞池，继续咀嚼坚果酥。
左慧妍一下子气急败坏起来，两步走到解灵音前头，跟他面对面：“你不服气吗？”
解灵音慢条斯理地咽下坚果酥：“好多人都有差不多的想法，但是你怎么想跟我又没有关系。”
左慧妍“哼”了一声：“你这就是诡辩！那你为什么要组摇滚乐队，不组交响乐团？还不是因为不会高级的乐器吗！”
解灵音眼一转：“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觉得还是因为热爱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左慧妍往乐团的方向一指，“那就简单点，这些乐器里你随便挑一样，只要能演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就算你赢！”
“什么时候开始比赛的……算了，无所谓了。”解灵音把杯盘往旁边一放，“你稍等。”
盛霓和左文沙所在的那张桌已经快坐满了。除了二人共同认识的生意伙伴之外，左文沙还找来了几个不知道认不认识的人。反正盛霓发了一圈名片。
谈话的间隙，盛霓被解灵音拍了拍肩。
“有一点情况。”解灵音小声说，“待会我会让左慧妍稍微吃点瘪，所以盛哥可能会有点尴尬。”
盛霓完全没跟上思路：“什么……一定要吗？”
解灵音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玩这个很久了，之前一直没有机会。”
谁让他出名太早了呢——还没出生就已经戴上奶奶的光环了。
盛霓不明所以道：“哦，那你去玩吧。”
“盛哥做好心理准备了？”
“没事，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她。”盛霓迅速接受。
于是解灵音又跑回去。
左慧妍暗中观察了半天，见他过来，又下巴一扬眼一闭：“还敢回来啊？行，你挑乐器吧。”
解灵音环视一圈，对左慧妍说：“还是你挑吧。”
左慧妍掀开眼皮瞥他：“怎么，想求和？”
“这几样我多少都会，有点犯选择困难症。”解灵音拿出了平时跟水喻说话的语气。
左慧妍果然立马被点着：“吹什么牛呢！”
她气鼓鼓地左看右看，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往大厅尽头的钢琴处一指。
“就这个，乐器之王。足够照顾你了吧？”左慧妍冷笑道，“但是你别想弹个生日快乐歌糊弄过去，我可是跟着钢琴大师学习过的。”
真巧，解灵音也曾拜入——投胎入钢琴大师门下。他们俩还挺有缘分的。
这会儿钢琴正好空着，解灵音走过去，端正坐下，先弹了个音阶试音。
好久没摸琴了，希望没有退步太多。
解灵音抬起头：“弹什么曲子？”
左慧妍盯着他的手，不情不愿地说：“我爱听莫扎特，随便来一首吧。”
“莫扎特我弹得不好。”解灵音胡说道，顿了顿，“还是李斯特吧。”
谢天谢地，这个世界近代以前的历史与他所知的没什么出入，他的古典乐知识不至于仅自己可见。
左慧妍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爱弹什么弹什么，快开始。”
解灵音笑了笑，垂眼按下琴键。
“嗯？要开始跳舞了吗？”桌边一位某总抬起头，“突然换了首这么激烈的曲子。”
另一人笑了两声：“跳舞也不会配这首啊，你能跟得上？”
左文沙张望着钢琴的方向：“弹琴的是不是盛律师家那位啊？慧妍怎么也在那？”
盛霓已经往那边看了半天：“是他……抱歉，我失陪一下。”
盛霓离席走过去。
此时奏响的乐曲盛霓算是知道，先前为了跟客户找话题，他背过一些古典乐知识。但是知道归知道，解灵音的演奏与录音相差不小，他分辨了半天才确认曲名。
解灵音穿着那身简单的白衣黑裤坐在琴前，好像他本就属于这个位置。在这里他有着绝对的掌控权，他引领音律，也吸引目光。
原来解灵音真的会弹钢琴。初识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一朝得到答案，盛霓霎时感到通体舒畅——同时增进了一分疑惑。
解灵音选择的曲目炫技成分一目了然，就算完全领悟不到音乐性，单从速度和音域上就能感受到他的技术不一般。
在此之前的二十年人生里，解灵音是在哪里、向谁学习钢琴的？他也曾经像这样在人前展示本领吗？他有没有上过更大的舞台？
琴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也将这些疑问重重敲进盛霓的脑海深处。他不自觉地从记忆中翻找解答，却没能找到任何有用之物。
他对解灵音了解太少。与此同时，解灵音的前身也的确难寻，就好像……不曾存在。
盛霓到这时候才真切地认知到“穿越”的意思。
左慧妍咬着嘴唇，紧盯解灵音在琴键上翻飞的指法。别说挑毛病，她肉眼都快追不上手速了。
一曲终了，解灵音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再次看向左慧妍，同时看到了近旁的盛霓。
左慧妍也才意识到盛霓在边上：“哥哥？”
盛霓没顾上她，神情复杂地望着解灵音。
左慧妍看看他，再看看解灵音，攥着拳一跺脚：“好吧，就算你赢了！”
她又哒哒哒跑走，回到左文沙那边揽着爸爸埋怨。
盛霓被她的声音喊回神，上下打量解灵音：“赢什么？”
“不知道。”解灵音让开琴凳，走向盛霓，“盛哥，她好像很喜欢你。”
盛霓瞥了瞥左慧妍的方向：“我不好说，但应该不算是正经感情意味上的喜欢。”
盛霓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知之明，也习惯于应付那些浮于表面的好感。但这次是律所合作伙伴的掌上明珠，他又不好拒绝得太坚决。
“其实有点麻烦。”盛霓烦恼地说。
“那盛哥是不是该跟我说声谢谢？”解灵音玩笑道。
不管要不要道谢，盛霓现在确实有很多话想说。但钢琴那边新来的演奏者已经就位，前奏响起。
舞池中走上了不少人。
“哦，盛哥来得正好。”解灵音环顾一圈，转向他，“跳舞吗？”
盛霓看着解灵音怡然的样子，无奈地伸出手。
平平无奇音乐小天才一枚口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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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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