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灵音在次日的演出之前及时醒来，准点赶到了现场，跟钟千日前后脚冲进后台。接下来的两场演出也无人迟到无人缺席，乐队顺利渡过了这段节假日加班。
然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假期。
盛霓靠边停车，鸣笛两声。解灵音放下副驾驶的车窗，朝着外面挥手：“千日！”
钟千日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从人行道快步赶过来，拉开后排的车门钻进去，手忙脚乱地打个转坐正，再关上车门。
盛霓从后视镜看向她：“坐好了？”
“我们走啦。”解灵音伸手打开了导航。
手机振动两下。钟千日拿起来看，发现是解灵音在群里发了消息。
【灵音：千日get√ [图片-钟千日趴在后座] 】
钟千日抬头，发现车已经开上了高架桥：“其他人呢？”
“他们都坐小洲哥的车。”解灵音回过头，“水喻跟旋儿凑在一起肯定很精彩，不过我猜你应该更愿意跟我们一车。”
钟千日使劲点头，松弛地向后倚。
可能因为过于松弛，她慢慢眯起眼，嘴巴张大、张大，打了个十分倦怠的哈欠，并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钟千日被自己的哈欠声惊得闭上嘴，连忙坐直。
解灵音忍俊不禁：“你不是应该刚起床吗？”
他们昨晚仍然是演出到深夜，第二天基本都会在临近中午时才睁眼，于是干脆把出发时间定到了这个时候。
钟千日不好意思地说：“醒早了……有点兴奋。好久没有这种，像是小时候跟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感觉了。”
解灵音笑了笑：“那你在路上先睡会吧，不然晚上会累。”
钟千日抓着帆布包的背带：“我没问题。”
“睡吧，我也要睡的。”解灵音向后倚着靠背，“盛哥，快到的时候叫我们起床。”
“好。”盛霓应了一声。解灵音便歪过头，进入休眠状态。
钟千日从后视镜跟盛霓对了一下眼，连忙也闭起眼睛，眼珠在眼皮下面转动。
车拐了一个弯，钟千日的脑袋掉到头枕边上，已然睡得不省人事。
解灵音睁开了一只眼，往后视镜里偷看。见钟千日确实睡着了，他抻抻脖子坐直。
盛霓余光旁观全过程：“不是要睡觉吗？”
“不睡，我不困。”解灵音把声音放轻了些，“我那样说只是为了让千日放松点而已。”
“还说薛溪园，你自己对她的症状不也很了解。”
“还行吧。毕竟我以前也遇到过真实案例。”
盛霓侧了侧眼：“什么案例？”
解灵音的视线跟着外面的路牌跑，一心二用地回忆：“我以前的乐队主唱……他说自己有过严重的社交障碍，应该是家庭原因。他加入乐队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不过有点走向另一个极端，私下里话特别密。”
解灵音想到有意思的地方，弯起嘴角，转过来接着讲：“他为了给自己治病，曾经励志成为心理学专家，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结果最后只是成了一个特别爱分析情感的音乐生。有些同学觉得他说话神神叨叨，但我还挺喜欢他写的歌词。可惜我们演出的时候还没……还没唱过原创曲。”
解灵音的声音像是忽然生了锈，迟缓地停滞下来。盛霓看向他。
解灵音碰到盛霓的目光，低下眼：“好了就到这里，再往下讲我要伤心了。听个歌吧？”
他去摸索车载音响，话音停止后周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静寂。经过漫长的五秒，他调出一个经典曲目歌单。
乐声终于将空间填充起来，解灵音舒了口气，靠回椅背上。
盛霓又看了他一眼，但没能说出什么。
尽管解灵音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穿越表现轻松，可仔细想来，站在他的角度，这与所有亲人朋友一夜之间全部离世也没什么两样。
这是一个过于有分量、过于私人的话题，盛霓不能轻飘飘地套用几句安慰，也不该在解灵音叫停之后强行对话。
他无话可说。
前面遇到红灯，车停在路口。假日过后的第二天车流量仍然不少，各色车辆层叠地汇集在信号灯前。
解灵音脑袋靠着车窗，听车载音响传过来的振动，以及……
“小解——”
解灵音抬起头：“是不是有人叫我？”
盛霓四下张望：“我好像也听到了。”
解灵音把音响关小，侧耳仔细辨认。
“小解——小解！”
呼唤声略显缥缈，大概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与此同时这嗓音还有种特殊的穿透力，响亮得令人亲切。
“是水喻。”解灵音判断道，循声向后望，同时伸手按键降下车窗。
但车窗刚敞开一条缝又升了回去。盛霓按住解灵音，严肃地提醒：“先别开窗。”
二人隔着玻璃向外看去。
只见水喻半个人从斜后方一辆车的天窗探身出来，屹立于众车之巅，朝着解灵音的方向使劲挥手，卖力程度堪比溺水求救。
随即交警急促的哨声响彻路口。
水喻的身影晃了晃，从天窗出溜消失了，看上去是被强行拽回车里的。
解灵音默默收回手，在座位上坐正，目不斜视地看着红绿灯。
待信号一变绿，盛霓立刻踩下油门。
钟千日自始至终保持着良好的睡眠，真是可喜可贺。
露营基地在郊区，四十分钟车程就到了。水喻动用钞能力预约了一片宽敞安静的地方，背靠山坡，面朝林地，风景优美的同时距离水边和补给站都不远。
一下车，水喻和薛溪园先是热情地与另一车人打招呼，接着大呼小叫要去钓鱼，扛起新买的鱼竿找水库。
盛霓提着帐篷路过，顺便叫住两人：“水库不允许钓鱼的。”
“啊？什么时候的事？”水喻不满地住脚，“我看网上好多人在那钓鱼啊？”
“总有不听劝的人。”盛霓把帐篷放到平坦的空地上，“我提醒过了，掉下去我们可不管救。”
薛溪园举着双手：“我不会游泳。”
水喻不死心地望向路牌，瞥了瞥盛霓，烦躁地把鱼竿往地上一杵：“钓不了鱼我跑这来干嘛？”
盛霓见她如此，才伸手指指一条小路：“但是营地这边圈了一片垂钓区，那是可以钓鱼的。”
“你就不能一次说完？”水喻气势汹汹地重新扛起鱼竿，像是要去打灵感大王，“旋儿，我们走！”
薛溪园应着声跟在后面，貌似在窃笑。
盛霓担当起首席搭帐篷官的职责，观察了一圈地形，踩着附近的地面检查硬度。
末了，他朝余人招手，指出扎营的范围：“就在这里吧。”
解灵音帮忙拎过来另一个包，放到盛霓脚边：“这也是帐篷吗？”
盛霓看了一眼：“不是，这是天幕，类似一个开放式的棚子，遮阳遮雨的。坐在这底下比帐篷里舒服很多。”
任栩洲也提过来一包帐篷：“这是水喻的。帐篷要怎么搭？”
“我看看。”盛霓把包接过来，里里外外观察一圈，“……这个不需要搭，充气就行了。带没带充气泵之类的设备？”
任栩洲一脸茫然：“没有。能用嘴吹吗？”
“能。明天晚上走之前说不定就吹起来了。”盛霓扔下帐篷，“去找营地借一个吧……水喻买帐篷的时候都没看看产品介绍吗？”
任栩洲张张嘴，低眼看看帐篷，咕哝：“我不知道。”
情绪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盛霓瞥他一眼，没说话，打算安静地离开现场。
刚转过身，盛霓就听见解灵音惊雷般的问句：“小洲哥，你跟水喻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话是可以当面问的吗？是可以当着外人的面问的吗？
盛霓第一时间左右张望。视野中只剩十米距离外的金容和钟千日，两个人好像在互相展示背包内容，但是都没开口说话，如同在利用脑电波交流。
太好了，他自己就是在场唯一不该长耳朵的人了。
盛霓在刚迈出的这半步里思考了许多，在社交礼仪与好奇心之间周旋数回合，终于决定留下来，并打个圆场揭过话题。
他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然后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解灵音问得太直接了，他完全没想出打圆场的说辞来。
好在任栩洲没顾上他，只是跟解灵音对视片刻，说：“你得去问她。”
丢下这句话，任栩洲取代盛霓抽身离开，表示会去借充气泵，很快消失在小路拐弯处。
解灵音全程行注目礼，至此评论道：“哇哦。”
盛霓慢慢泄了口气：“你怎么就这么直接问出口了……是不是有点容易冒犯到人家？”
“有吗？我只是想问问实际情况。”解灵音开始捣鼓帐篷包，“比背后议论还是要好一点吧？”
“非要比较的话也许吧……”盛霓看了一会儿解灵音拆帐篷，俯身接手过来，“这里的杆子不用动，抬起来一拉就行。”
太阳开始向西走时，水喻携薛溪园与鱼竿归来。
露营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两座帐篷稳坐后方，天幕支在中央，折叠桌椅摆放整齐，吃食也已经上了桌。
水喻撂下鱼竿，找了张椅子咵地坐下：“晒死我了！”
解灵音发出天真的疑问：“鱼呢？”
水喻“哼”了一声，没答话，捞了一瓶饮料咕咚咕咚喝起来。
薛溪园走过来，无言摊手。解灵音了然，无非钓鱼之常事罢了。
大家都聚到了天幕下。任栩洲就着一口电锅正在煮菜，钟千日把自己带的零食摆上桌，金容则从包里取出一台音响，开始播放自己的歌单，两首歌之后被投票表决换成不那么扰民的播放列表。
解灵音站起身，昂首挺胸清了清嗓子。待众人看过来，他取出一个盘子，盘中是锡纸包裹的饼状物。
解灵音双手郑重地把盘子捧到桌子中央，朝盛霓晃晃手肘。盛霓无奈上前，帮他揭开锡纸，露出色泽金黄的内容物。
水喻抬眼打量：“派？”
薛溪园探头去瞅：“苹果派吗？”
解灵音自豪地挺直脊梁：“我做的。”
水喻和薛溪园顿时制造出一片呼声，扑上去七手八脚地跟解灵音一起把派切开，传递圣火似的分发给所有人。
苹果派得到了一致好评。解灵音快乐地接受完所有夸赞，侧头跟盛霓耳语：“谢谢盛哥。”
盛霓眨眨眼。
这句感谢又是从何而来？是谢他帮忙开个包装，还是谢他前些天吃了半个苹果派？
盛霓想着自己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这声谢受得有些惶恐——但还是没有推脱地接受了。
这顿饭从时间点上看是稍有些迟的午餐，但对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来说是早餐。零食点心炖菜东拼西凑下来，大家竟然吃得有点撑，纷纷瘫在椅子上。没人进帐篷睡觉，因为都懒得去铺睡袋。
解灵音仰头看着天幕上零星的树影，发呆半晌，问：“露营一般都玩什么？”
盛霓想了想：“一般就是吹吹风，看看景，做饭聊天什么的。”
“哦……那我们已经完成了啊。”
薛溪园从椅子里面拱起来，尽量坐直了些：“也可以玩桌游或者派对游戏吧？我们人多，玩起来也有意思。”
水喻来了精神：“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国王游戏？”
“好经典的环节。”盛霓冷淡道，“如果真要玩的话可别落了俗套，总要来点爬山跳水之类的挑战吧。”
水喻撇嘴：“不想玩可以直说，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唱歌。”金容发出了声音，同时从包里举起两支话筒。
“晚上再唱吧。”薛溪园自然地接受了金容随身携带K歌设备的事实，“白天还是趁着阳光明媚接触一下自然怎么样？”
盛霓瞥了一眼正在向西偏移的太阳。考虑到这群人的日常作息，他什么也没说。
任栩洲则忍不住插嘴：“所以你们真的谁也没做计划吗？”
“你收声。”水喻把他按住，指指薛溪园，“你说，玩什么？”
薛溪园眼珠转了转：“大冒险吧？我的意思是，不抽签，纯冒险。”
一晃就九月十号了呢。。。教师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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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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