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的第一家店趁着节日办了个小型音乐节，从下午开始，直到夜半。解灵音他们排在中间靠后的时段，待遇还算不错。
乐队到了之后首先抓紧准备时间去试音，解灵音便先把盛霓安放在了休息室，匆匆离开了。
演出人员不少，他们轮不上独立休息室，还有一些已经试完音的乐队三三两两分布在各处。盛霓环顾一圈，没去跟他们抢沙发，拖了张折叠椅坐在边上。
坐了十分钟，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走过来，问他的所属乐队。
盛霓摆手：“我不是乐队的。”
工作人员抬了抬头：“独唱？我怎么不记得……”
“不，我是……家属。”盛霓斟酌着说。
工作人员沉默片刻，然后礼貌地把他请了出去，并告知他可以到酒水区休息。
于是盛霓又转移到大厅。
周围零星坐着几个提前进来的观众，或者可能也是家属。但盛霓刚坐下五分钟，就又迎来了客人。
有两个女孩走上前，张口就跟盛霓要签名，掏出本子来才问他是哪个乐队，什么时候上台。
盛霓推拒道：“我不上台。我只是来看演出。”
女孩面面相觑，接着再次转向盛霓，还是把本子递了上来：“反正来都来了，签一个吧？”
盛霓皱了皱眉，把本子推回去，并给她们好好普及了一番法律知识，包括一些签名被盗用的风险以及实例，最后提醒她们别随便要普通人签名也别随便给别人签名。
俩人冲着签名过来，捧走了一整页知识点。
“为什么总是发生这种事？”盛霓不理解。
下台休息的解灵音瞅他两眼，犹豫片刻，还是不得不说句公道话：“盛哥，你现在人在LiveHouse，并且是这副样子……我觉得不完全是他们的问题。”
解灵音比划了一下盛霓的全身：米白色飞肩短袖搭同色系的直筒裤，一条皮质腰封代替腰带束起收窄的线条，鬓发梳向后露出双眼，把他身上的锐气展露无遗。
解灵音好像还有话没说完，一副苦恼的表情。
盛霓感觉该开口辩解了：“我只是一个稍微有些注意穿搭的普通观众，只能说那些人的思维惯性太严重……”
“有点太帅了盛哥。”解灵音还是决定把话说完。
盛霓轻咳一声，闭上嘴。
节假日果然要更热闹些，现场反响十分热烈，解灵音在某段间奏一时上头加了段即兴，拍子差点就拉不回来了。事后他向薛溪园等人郑重道歉，没有受到责备，因为薛溪园也干了同样的事。
“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了。”薛溪园轻轻放下，拿起手机，“说起来我看节目单上压轴的是个有名的乐队，要不留下围观？”
解灵音第一个表示同意：“行啊，反正明天上午也没工作。”
“谁啊？让我看看……哟，还真是有点名气。”水喻上前去抢薛溪园的手机——她扔下自己的店不管跑来声援他们了。
其他人都没有反对意见，他们便找了个卡座挤在一起。水喻响指一打，从酒水单上点了三打酒，桌面一下子也拥挤起来。
薛溪园旁观全程，跟解灵音说悄悄话：“小洲哥这两天不让我们喝酒的事是不是没告诉她？”
“说不说结果都一样吧。”解灵音清醒地说，“无所谓，我们不喝就行。”
好在水喻的主要目标也不是他们，拿着酒瓶问了一圈之后便作罢，揽过一堆瓶子送到盛霓前面。盛霓抬眼瞥她，挑了挑眉。
“盛律师酒量怎么样？”水喻启开瓶盖，“来跟我比比怎么样？输了的人要——”
“不比，我开车了。”盛霓飞速拒绝。
水喻表情垮下来：“你不会叫代驾吗？”
“那也不比，喝太多对身体没好处。”
“推三阻四的，你是不是酒量太差怕丢面子？”水喻使出拙劣的激将法。
“酒量大小又不能代表一个人的能力。”
“你可是Alpha，怎么这么怕事？”
盛霓轻叹道：“第一，我已经把原因解释清楚了，不是怕事；第二，这跟性别没有关系，你涉嫌歧视了水喻小姐。”
水喻响亮地“啧”了一声：“你是专业抬杠的吧？”
盛霓颔首：“不才，鄙人正是。”
水喻哑了火，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抓起刚打开的酒咕咚咕咚灌起来。盛霓则淡然地继续啜饮他的柠檬水。
解灵音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跟盛霓坐在一起，盛霓侧过眼来看他。
解灵音吐吐舌头，说：“我有点愧疚了。盛哥好不容易休息，却要在这熬着，还得跟人斗智斗勇。”
盛霓放下杯子：“没那么严重，至少斗智这个环节是不存在的。”
“姓盛的我听得见！”
盛霓当没听见，接着道：“而且出来放松一下也挺好。”
解灵音伸手去拿盘里的爆米花：“盛哥不是不喜欢摇滚乐吗？”
猝然旧事重提，盛霓停顿片刻，努力回忆自己上一次是怎么回答的：“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就是不喜欢，我看得出来。”解灵音咔嚓地咬碎爆米花。
盛霓没能找到狡辩空间，抿抿唇：“……听得多了就习惯了。”
解灵音抬头：“真的？”
盛霓叹息一声：“真的。”
解灵音盯了他一会儿，大约是相信了，心满意足地转回去抓爆米花吃。
盛霓端起自己的柠檬水，看见五颜六色的灯光在玻璃上糊成一片，有种奇异的绚烂。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了。难道真是听习惯了？
盛霓把杯子送到嘴边，喝下那混着灯光的柠檬水。
水喻喝酒之后开始对上台的每个人评头论足——也许酒精与她的行为关系不大。薛溪园和解灵音努力把她按在座位上，并把音量控制在方圆两米内，免得误伤周围的乐队粉丝，也避免粉丝误伤他们。
倒数第四组乐队还没上台，钟千日忽然站起身，表示自己该回去了。
水喻拉住她的衣摆：“别啊，那个什么大明星还没出来呢，看完再走呗。”
“我、我我……”
解灵音把水喻的手摘下来。
钟千日的语言系统终于恢复信号：“我必须走了……明天还要上班。”
“上班？”薛溪园难以置信，“明天放假，周末，你上班？”
钟千日点头。
“这几天连着演出，你还要上班，会累坏的。”薛溪园担忧道，“怎么假期还让你上班啊？”
钟千日忙摆手：“是我自己……趁着节假日值班，后面两天就能调休了。”
“所以你是为了露营才这样排班的？”
钟千日扶扶眼镜，又点头。
薛溪园注视她一阵，说：“千日，如果你时间上有冲突可以告诉我们，不用勉强自己。我们可以之后另找时间的。”
钟千日张张嘴，没说出话来，显然这对她来说有点困难。
“我们又不会怪你。你看，之前我整整四天没管乐队的事，你们不也没对我有什么怨言。你首先要过好自己的生活，然后再考虑乐队的事。”
钟千日看看他，垂下眼，再看看他，目光往返几回合，人也慢慢变红。
“我知道了……”她在最红的时候终于开口，“但是我真的很想去，所以才调了时间……我没问题的。”
薛溪园看着她，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没事了。你快走吧，回去早点睡哦。”
众人跟钟千日道别。钟千日局促地一一回应完，缩成一团钻出去了。
解灵音目送钟千日离开，转过来：“旋儿对小钟的症结怎么这么了解？”
“因为身边有真实案例啊——金容以前就是这样。”
解灵音很是意外：“金容？”
他看向卡座另一侧，金容悄无声息地偷偷开了瓶酒喝，对薛溪园的点名无动于衷。
虽然金容不爱说话，但看起来跟钟千日完全不是一条路子。
薛溪园指指他：“我们俩是高中同学，那时候金容可社恐了，我都没记得听过他的声音。”
“后来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金容不知何时坐直了，施施然出声：“摇滚的力量。”
旁听的水喻发出一些笑声。解灵音沉默下来，一如既往不知该如何接金容的话。
薛溪园很自然地比出杯子的手势：“敬摇滚。”
金容拿酒瓶跟他碰了一下，仰起头喝下去。
接着是闪光灯和“咔嚓”一声。
薛溪园捧着手机上新鲜出炉的照片，贼笑道：“我要跟小洲哥告状了。”
金容静止了五秒，把空瓶放下，又开了下一瓶，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荡。
水喻哈哈大笑，越过酒瓶探身过来跟金容碰杯。
薛溪园告完状，转头也来凑热闹；三个人又把解灵音也牵扯进来，玩闹间往盛霓的杯里也倒了酒，盛霓是咽下去的时候发现的，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还是叫了代驾回家。
其时已到凌晨，盛霓十分困倦，而解灵音在车上打了会瞌睡后越发清醒，令人担忧他明天的状态。
盛霓进屋前提醒了一句：“你明天还有演出。”
解灵音连连点头：“嗯嗯我知道，我会努力睡觉的。”
结果天蒙蒙亮的时候，盛霓被楼下的动静从浅眠中吵醒。
他盯着暗色的天花板，分辨了半天那是什么声音。要说这墙壁的隔音好，他被噪音吵醒了；可要说隔音不好，他怎么也听不出楼下在做什么。
盛霓干瞪眼也瞪清醒了，干脆爬起来亲自去看看。
走下楼梯，声音就清晰起来了。厨房亮着灯，解灵音在里面忙前忙后，搞得到处锅碗瓢盆——这里用作形容词。
盛霓在门边观望了一会儿，出声问道：“你饿了？”
解灵音竖起耳朵回过头：“盛哥！我吵醒你了吗？”
他额角发梢沾着些面粉，扑扑簌簌落了几星在眉毛上，让人联想到横冲直撞扑进面粉袋子里的小狗。
是的你吵醒我了——这话盛霓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又问：“你在做什么？”
解灵音的兴奋劲反上来，退后两步，双手示意亮着的烤箱。盛霓走近两步，闻到一股香甜的气味。
“我之前让刘姨教我做苹果派来着。”解灵音用指节蹭蹭鼻尖，于是那里也多了些面粉，“睡不着起来试试，我想过两天露营的时候带一个过去，大家一起吃。”
盛霓环顾周围的狼藉，考虑让刘姨明天过来加个班。知道这些碗盘的来历之后她大概会很欣慰地打扫——当然还有加倍的费用。
“那你加油。”盛霓了却心事，准备回去补觉，“我上去了——”
“盛哥能帮我尝尝吗？”解灵音拽住他，“马上就好了，再烤十分钟就出炉了！”
盛霓被拽了一胳膊面粉。解灵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连忙松开手投降：“抱歉。”
……反正也要换衣服了，不如吃完再走吧。
盛霓得出这个逻辑不通的结论，叹气应下了，在餐厅落座。
解灵音又忙活了一阵，也不知道在收拾什么，好像只是把厨余铺匀了。不过他总算记得把手上的面粉洗掉，然后戴起烘焙手套，提前两分钟就期待地蹲在了烤箱前。
“叮”的一声。解灵音立刻打开烤箱门，暖烘烘的香气一下子膨胀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勇敢地把铁盘端出来，飞奔到餐桌：“好了！”
解灵音脱下手套，拿了套刀叉切下一小块递给盛霓，满眼期待。
“谢谢。”盛霓接过来，观察了一下成色，看上去非常正常。他放进嘴里。
味蕾碰到食物之后反馈的信号就是苹果派。饼皮有点干，馅料不够甜，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毛病了。竟然算是好吃的。
盛霓抬眼：“不错啊。”
解灵音也在咀嚼，挑剔地摇头晃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我是不是该多加点糖？”
“健康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盛霓又插起一块。
解灵音也坐下来，与盛霓分食这顿过早的早餐，仍然顶着脸上的面粉。
盛霓吃下苹果派，这次又感觉甜度挺合适的。
谈了吗？没谈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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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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