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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其二 候君多时(上)

“他不和任何人交谈。每个来过这里的人,都觉得那是个怪异的孩子。”

“如果是一个简单的孩子,根本不会被带回这里吧!”

“我听说,他们是从赌坊把他带回来的,白虎侍那阵子喝多了酒,兜里碎银快输光的时候,那个孩子为他指出了对方在出千,他一开心,就把人弄回来了。”

“嚯,我还知道,那孩子克死了很多人,才成为了孤儿,如今顺着白虎侍就进入了内门,他可真懂怎么攀权附贵。”

“他总是紧紧抱着刀,好像没了刀,自己就会死一样,一个六岁的黄口小儿懂甚么刀剑!关衡你为啥沉默啊,你怎么看?”

“我没有想法,你们口中的孩子我也无从得知……你们都是甲组的,只有甲组的才有机会见他吧,这件事和我没甚关系。”名叫关衡的少年,没想到这群教徒会问自己的意见,坐在树下的他低头沉吟,“听你们讲这些,倒是蛮惊讶的呢,那是一个怎样的孩子?”

比起柳如叙这个人,关衡最先知晓的是关于对方的流言蜚语。每个人此生深刻的羁绊,似乎总是从一次好奇心开始,宛如有宿命引领。所有人谈话中的孩童于上个月中旬后突然出现,迅速成为闲暇时间众人新的消遣,普通的教徒并无机会和他见面,只有甲组级别的精英,才会得到给他送餐的机会。

精英们自然嗤之以鼻,倒也没有放过这个话柄,每每午后,总是能提上几句,关衡游离于所有人之外,毕竟他是这里唯一一个丙组的教徒。

关衡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和这群人有深厚的友谊,他自认是群体友谊里的累赘,能力等阶的屏障是一道迈不去的坎。

放眼天下,活成传闻的人不少,闻名天下这件事无关年岁,少时了了者在武林如过江之鲫,负盛名者,去年冬天的倚道门的掌门亲传顾晟算一个,不过比起远在天边,不可见闻的天之骄子,近处之人更有吸引力,玄渊教内神秘的孩子,便是这开春后的第二个了。

春天跟随于寂灭冬日之后,世界已经重新焕发生机,少年人走在林间,俯瞰和煦之光酿造疏影,闻鸟鸣啼,感清风舒怡,若把人生比作四季,六岁便是和春日相仿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和初春一般,充满了生机和自由,他们初次具备了感知世界的能力,脑子里只用思考如何让自己快乐,不应该抱着只会制造伤害的刀剑,才能安详稳定。

进入玄渊教之前,关衡没有碰过真正的刀剑,成为教徒也是十岁那年,娘亲逝去之后的事了,普通人家的孩子无路可走,想要一转乾坤,进入玄渊教是改名的最好机会。自从接触了真刀,他就杀了不少人,杀手总踏月杀人,可血腥味总在白日最为浓烈,所以他并不喜欢晴朗的天色。

六岁的孩童却成天和伤人的冷兵器相伴,关衡很是不解。目前提着的饭盒算不得重,一路过去,手还是不由得发酸,无所事事的少年,索性在行路间踢起了石子,与心中和自己暗暗较量,哪一步会踢得够远,殊不知他虽厌恶此番天色,却也成为了那盎然之景的一部分。

此时的关衡不甚爽快,无心之言居然给自己揽了活计,错失了午睡的良机。方才他搭话后,四周弟兄接连起哄,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这样移交到他手里。

朽木声响和腐朽之味,在推开门后迎面而来,光中的尘埃扑了满身,他眨了眨眼,退步张望,墙上只有一面窗户,确切而言,是一个小小的口子,外泄不了沉闷的空气,任由寂寞在内部无止境循环。

他一抬脚,踩到了一本书,再一落脚,依旧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这让他有些慌乱,定睛一看,大量的古籍铺在地砖上,墨水星星点点,落了满地,有的还溅到墙上,成为了这间屋子装潢。此地久经人打扫,稍微一动就能扬起新的光粒,传闻的孩童正坐在桌台前看书,徒留一盏油灯、再是笔砚,纸镇罢了。

孩童的脸在火焰后,看得关衡有些恍惚,那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可惜他是粗人,想不到甚么惊才绝艳的形容。

关衡平下心神,把饭菜一叠叠摆好,样式不少,毫无油水,也没有肉食,这孩童亦处在内门区域,伙堂上下竟这般敷衍,他难以置信。彼时再想起那群教徒的闲聊,仍不敢多问,毕竟那群人都说过了,这可是个不会应话的孩子。

他杀的人太少,心不够冷,历经一遍遍自我劝说:这件事没什么特别。次日还是像是中了邪般,再度揽下这活,偷摸往里替换了一盘肉,在弟兄们的诧异之中,提着饭盒离开。重新走到了那扇门前,饭菜的香气传递得比他开门的动作还快,门吱呀一声开了,那孩童竟已站在门后,探出了小巧的头,眼睛则直勾勾注视他手上的物什。这举动让关衡松了口气,他本担心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

一番狼吞虎咽之后,孩童擦了擦嘴,倏忽看向关衡,“我没见过你,为什么要给我准备这种东西?”

“上面本不是安排我来的,但你应该见过我喔!我们昨日才见过吧。”

“记别人的脸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除非是对我有用的人,否则我不会特意铭记。”

“那你现在记住我了吗?”关衡挑了挑眉,觉得这个孩童很是有趣。

孩童不假思索,“现在记住了,你是第一个给我肉吃的人,你人很好。”

见对方这一脸认真,再加上得到这种评价,关衡忍不住笑了起来,到现在他才注意到,孩童根本没像传闻一样,随时随地捧着刀剑,“你怎么不拿着武器。”

孩童歪了个头,不解其意,关衡说出来了自身的疑惑,“他们都说你会拿着刀,连睡觉也会拿着刀,还说你很怪异呢!”

“我平时是会假装这样。”

“假装?为什么不对我也假装,昨天我进屋的时候,你明明也没拿刀吧。”

“我观察过你,居然连我底下的书都不敢踩,那群人可不管这些,这番小心翼翼的个性,自然不会有逾越之举。”

“喔,为什么要假装这种事情?”

“这个啊,是因为才进来的那几天,有人趁送菜的时候,一个劲往我身上摸。”

孩童说的很平淡,关衡沉默地收拾残羹,这种事情在玄渊教屡见不鲜,真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他竟然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遭遇过其余人有意无意的凌辱。不同的人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有着不同决策,有些教徒巴不得得到上层的“宠信”,仅需一个晚上便能飞黄腾达,再不济也得以获取一笔不菲的财富,很多人抱着何乐而不为的心思。

关衡只觉得恶心,当下就转个话题,“你是白虎带回来的,他们绝对不敢对你做什么。”

“这些都是假的。”孩童缓缓道来,“大多数人就是愚昧的,我没有势力,所以编造了这种传闻来保护自己。方法很简单,先盯好给我天天送菜的那群人,挑选其中胆子比较小的几个教徒,再让他们传递出去一些流言,最终成了这样。”

六岁的孩童居然可以想到这种地步,关衡很久才找回声音,开始嘲笑对方的疏漏,“你也真是的,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扭头告诉他们?”

孩童笑的很诡异,“你不会的,好好想一想,如果我是白虎侍带回来的,他没必要把我困在这里吧。我想……我们已经可以交换名姓了,我叫柳如叙。”

关衡有些摸不着边,落败在鹰瞵鹗视的威慑力下,他开始害怕了,“我叫关衡……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带回来的。”

“单宴宏,也就是这里的教主。”倒是答的很干脆,这次多半没有骗人。

“你在撒谎。”关衡彻底坐不住了,没有任何一个弟兄和他提及过此事,他不敢相信所有人都被一个孩童蒙在鼓里。

“他把我师父杀死了。”柳如叙陈述。

“你果然在骗人!教主的个性我很清楚,斩草除根才是他的作风,他更不可能把仇家的孩子带回玄渊教。”

“道理很简单,如果一个人认为你有用,就势必不会对你下毒手。我师父在地方很有威望,而我主动帮助你们教主,伪造了我师父的自缢的假象,协助他躲避了名门正派的追查。于我而言,活命的路仅此一条,到底是屈辱且不明不白地死在刀下,还是留在他身边报仇,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结果和预料的差不多,他觉得我很有用,就留我在这里写策略,又不敢放我自由。如今都政和六年了……玄渊教在更早的时候就存在了,为何屹立不倒?证明那些名门正派,根本不具备让单宴宏死去的能力,更说明……复仇这件事只有我做得到。”

关衡不寒而栗,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理智的做法。他不想打击柳如叙的自信,但自己实在没必要跟着一个孩子赴汤蹈火。从他决定拜入玄渊教那日,就舍弃了自己的人性,今朝位至内门,是长久积累之后产生的质变,进入玄渊教那一天起,单宴宏就该是他誓死效忠的对象。

接下来的关衡只需要继续积累功绩,终有一日,也许能位至四侍卫,成为和其余大派亲传弟子平起平坐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不会蠢到断送自身的大好前程。

关衡开口,刚欲拒绝,柳如叙像是看破了他内心的想法,冷笑一声,“你还没意识到关键?你违反了单宴宏的规定,给我带了不一样的东西,关衡,哪怕你和我没有结盟,你觉得单宴宏那种人知道了这件事,你还能留全尸?我本来以为,在圈于方寸的情况下,积累自己的势力需要很久,真是多谢你送上门来。”

“你……你怎么能……”关衡惵然,他杀了很多人,却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恶鬼。少年对于至高无上教主的忠诚,居然在死亡的恐惧里瞬时碎裂了,他又不想承认这可笑的事实,嘴里像塞了棉花,咬牙切齿了好一会。

本以为眼前这个六岁的孩子,因嗅肉香,方才兴冲冲出门,没想到自己才是对面真正的猎物。天真的刀客以为杀戮只存在于刀剑里,没想到自己的仅存的人性,会败在这种地方。

心不够冷,就会被他人蚕食殆尽,柳如叙并未持刀,更未伤及关衡半分,可他脖颈有一股真切的寒意。

柳如叙伪造了白虎侍的传言,没直接说明困住自己的人是单宴宏,一开始就是等良善者愿者上钩,从始至终这个人都在为后事留余地。万人之上的教主,理应比常人更容易疑神疑鬼,看似小事,发酵起来足以要了关衡的命。

至于借口,柳如叙找的堪称精髓,相当于在暗示所有人,接下来的他还对上位者有作用,底下的人断不敢轻举妄动。对于内门教徒,相较没见过面的教主本人,四侍卫更具备威慑,没有教徒敢当面问询白虎侍来龙去脉,大家都不可能去激怒上位者,骗局就在底层教徒口口相传。

柳如叙挪出纸,推到关衡面前,一端着一副大人做派,“现在,我需要你给我按手印,写明对我的忠诚,否则我会立刻想办法把这个事情传递出去。你应该不会想辛辛苦苦爬到内门,却因为这种可笑的事情,被一脚踹出去吧?不,或许还会更坏一点……”

死亡威胁在前,关衡进退两难,引以为傲的武术在这个时候都没了作用,硬着头皮照做无误,落笔砚台,柳如叙快速拿起那张纸,满意地扫视了一遍,仿佛在欣赏自身的手段,居然能够迫使一个比自己年长的人臣服于跟前。

两个人的命运,从一张薄薄的纸开始了,关衡的一次善意,连带着把一生都输了进去。

人命薄如纸,乃玄渊教教徒深谙的道理,今天认识的人会在明天死去,不仅于此,杀了人后,还该警惕身边人暴露自己的可能性。

玄渊教有过那么一次先例,曾经有教徒出行任务中毒,深知自己命不久矣,选择把同伴的姓名长相散布出去,让同伴也遭到仇家追杀。这里有着真正意义上的丛林法则,人和人在没有足够的信任度之前,一定要藏匿好自己的姓名。关衡在社交圈层之外,也会隐蔽起自己的名字,即便这个名字乃襁褓中爱的凝聚体,他已经不需要爱了。

所以,他们互通名姓,虽然称不上挚友,却比普通的教徒又多了一层更紧密的关系。这份羁绊也会比普通的纸更厚,柳如叙有在这里活下去的能力,他们至少还能见到彼此。

关衡不必担心这个人会死,玄渊教的谋杀任务不会有停止的那一日,柳如叙永远在那间小房子居住,写单宴宏需要的策略。与之相对,身边的不少弟兄却在后一次任务的途中,失去了生命的温度,连个祭奠他们的人也没有,这无疑是鲜明的对比。

他们的下次会面,在当月下旬。柳如叙在上次见面后,命关衡找到一组秘籍,再一页页地通过那个小小的洞口传递过去,那是单宴宏预留来递送文书的窗口。

关衡今日没有钥匙,两个人不能得见,仅能听清对方说话的声音。

“外面有发生什么吗?”柳如叙把关衡问住了,这些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就随意从记忆里挑选了有关倚道门顾晟的事迹,讲完以后,里屋怅怅叹息,“四岁的小孩可以盲抓一把剑?他绝对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关衡低声细语,像在怕惊扰了什么,“柳如叙,你为什么说那个顾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柳如叙分析的头头是道,“没有人可以透过木盆看见里面的东西,何况选项那么多,为何他一次就抓到了剑?说到底这是倚道门给他造势罢了,四岁的小孩子就成了亲传弟子,还要被一堆成年人裹挟,这难道不可怜吗?”

“这个观念倒是新奇,你可知晓他会有多光明的未来,而你我二人只能屈居于玄渊教,就和人人喊打的老鼠差不多。那孩子,可和我们可不一样。”关衡的想法已经变幻,对单宴宏的忠诚一点点消退,他本人尚未有这个意识。

“无论在什么地方,活成什么身份,这种被关起来的人……都很可怜。”

柳如叙随口一提,彻底撼动了关衡的内心,他主动成为了玄渊教的囚徒,为自己套上了枷锁,踏上了名为杀戮的不幸命运,且无法回头了。

那一年,关衡才十五岁,坚持了五年的观念,在寥寥数语后岌岌可危。

如果说关衡是柳如叙作为复仇者,势力积累的开始,可幸运之神的眷顾,没有出现第二次,好在唯一一次的好运被及时把控了,受困于方寸的谋士,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给这位刀客势力。

根据柳如叙几年下来的观察,年轻的刀客性格很是老实,甚至称得上憨厚,是一个绝佳的人选,让他的复仇之路没那么乏味可陈,也多了几分安全。

明面上,关衡也在默默凝视柳如叙,随着年龄增长,这位谋士甚至不如六岁时冷静,常常暴躁不安,这份焦虑被关衡敏锐发觉了,很显然,柳如叙开始对长期的囚禁感到恐惧,这无可厚非,但他们不能轻举妄动,依然要静候机会的到来。

古往今来,想要稳固势力的人总该做两件事,一件是博得上位者信任,一件是笼络下位者的人心,第一件事是第二件事的根基,稳固单宴宏的信任,要从很多年以后一个平常下午开始讲起。在漫长的时间流动中,他们终究等到了那一日。

起因是几人押送柳如叙去见教主,谈话的细节,外人不得而知,却引起内门上下躁动,当天的单宴宏怒不可遏,令人费解的是那份炙热的怒火,并没有及时发作下来。

几日后,轮到关衡送食之际,柳如叙提出了意料之外的要求:他要请关衡,亲手废掉他的经脉。

原来激怒教主是柳如叙的一次试探,他清楚自己对于整个玄渊教有用,毕竟他可以谋划行动,把每一次的伤亡和损失降至最低。

其实这几年,柳如叙都可以在书面上做手脚,可他没有这样做。

单宴宏作为掌权者,容忍了柳如叙挑战自身的权威。一次的忍耐,背后是诸多惮怕,柳如叙多年安分守己,教主本人也不想打破这个平衡。

当然,单宴宏大抵信了,师徒之情是易碎的玻璃,信了这孩子是无根的浮萍,屈服于玄渊教的威望。当然,他也认同柳如叙是一副称手的刀具,一次的风波,最终落到小谋士头上的,是微不足道的惩罚。

关衡在风波之后,第一次见到柳如叙,四下阒然,他正蜷缩在角落,似乎还没有从对峙的恐惧里挣脱,整个人像没了骨头,唯独双目冷到像要溢出霜来。

柳如叙和玄渊教心甘情愿拜入门下的教徒不同,进入玄渊教这个决定,实在是一个下策,关衡有问过他是否后悔,毕竟很多时候,死亡才是一个人最好的归宿。

玄渊教会组织的任务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即便柳如叙只负责书写,不用真的见血,对于一个孩童来说,怕是无法承受这样的心理压力,至少关衡的视角是这样。

关衡也并非是一帆风顺,随着手上的血越来越多,能够具象化成梦魇缠绕满身,午夜梦回,总勒得他无法安睡,悔恨陪伴他人生的时间已经比杀戮浓烈。

面对关衡的发问,柳如叙的答案如下,“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之所以循规蹈矩,是因为广泛认可的道德正好和他们的观念持平,我这个人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世界怎么想,我不关心。想要达到一定目的,人就一定要失去良心。除了我师父,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而我只要能把这里扳倒,之后死的人就会减少,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更何况那群人没有我,依旧逃不过他们死亡的命运,他们的死亡为我搭好了桥梁。”

柳如叙的脸已经蜕去了孩童的纯真,身上没有蛇绣短打,在没点灯的房间内,看着这个人,关衡竟然联想到了相柳。

相柳乃上古神话中的凶神,之所以联想,大抵是因为柳这个姓氏和神名的重复,还是说那一刻起,柳如叙更像那位邪神的化身?关衡不认同刚刚听到的想法,原来几年过去了,他们之间距离没有减少,注定无法成为挚友,他此生的挚友绝对不会是柳如叙。

“失去了经脉,在这里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明明还托我费尽心思找了秘籍,想必你这些年没少练功吧,就这样废了自己,你甘心么?”关衡殚精竭虑,到底说出口的也就那么一句了,这是表面的客套,他更狠不下心毁去一个人的前程,尽管柳如叙曾经对他作挟。

“我不甘心!但更不想被困在这里!本以为对他忠诚就可以消除疑虑,我错了……”柳如叙终于像一个孩子了,他的脸不受控制,疯狂扭曲起来,“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对我师父的死相作假,以为通过这件事,他会信我是那种卑劣之人,是一个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可我错了,他的戒心远超我预料。哪怕他信我,对我的忌惮也不会减少。”

“可你听过一句话吗?关衡。那句话叫置死地而后生。”他目光炯炯,字字铿锵。

柳如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关衡眼里不再重要,随着这句话的到来,疑虑悉数击碎,眼前的人和任何教徒都不同,绝不可能隶属于任何势力,这种绝对的执行力是一种奇妙的魅力。

“你完全可以自废经脉,证明你对他很忠诚。”关衡有些兴奋了,仅剩的冷静支撑他思考,他好像彻底成为比他小几岁少年的麾下,并且这份主仆情会到他死亡那一刻断裂。

“有些事情是不能自己做的,我亲自这样做,他只会加倍对我产生疑虑,认为我是一个野心磅礴的疯子,由此暴露我的性格,让我接下来的行为极易被洞察,但如果有人做了他心里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被他信任。这些年,他指派甲组的教徒给我送餐,就是在找寻一个能够读懂他的人,单宴宏啊单宴宏……他连四侍卫都不信,这个教主也在暗地培养需要的势力。可关衡,我要你去做这个人。”

关衡拔刀,他明白地上坐着的少年谋士不顾一切了,准确来说,他们都退无可退,他下刀前还是犹豫不决了,“柳如叙,你觉得我会对你忠诚吗?”

“我能给你很多东西,你想要的一切,但不是现在,”柳如叙朝他伸出了一只手,示意关衡将自己拉起来,这一举动被关衡读懂,两个人平地互视。

“曾经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失去了娘亲,我走投无路,名门正派有门阀之别,我爬不上真正的天梯。这些年,我认识了很多人,他们在教内费尽心思往上爬,甚至不惜利用肉.体,但我明白,他们只是为了走捷径,并不是真的想为权势金钱付出性命。”剩下的东西,关衡组织不了语言,只是和靠墙站立的少年对视许久,渴望对方也读懂自己的愁绪。

他们不会是对等之人。关衡的人生分了好几个阶段,他试图找到知心挚友,和不同的教徒打交道,再看着他们殒命于匹夫之手。那群人中,柳如叙安安稳稳活到了现在,只有这个人有逆转局面的能力。

“我明白。”柳如叙总爱不合时宜地笑一笑。

关衡很想反驳,事实上,他被高踞之人的隐忍打动了,如果此生一定要死,他绝不想和那群昔日之友一般,在一次平常任务里丢了性命,他没有遗忘自己抛出这个问题的重点,这是至纯的投诚,“我的意思是……我会效忠你的,至死。”

做这件事,需要把控的度也十分重要,关衡象征性地给了柳如叙惩罚,几刀下去,造成的伤势狰狞地张着嘴,像是为了给教主出几口恶气。期间的柳如叙一声不吭,手筋凸起得像树干的根,他已经承受的莫大的痛苦,但他没有闭眼更不会尖叫,如同刀并不是落在他的躯体上,倒是下手的关衡更先转眸,于心不忍。

关衡不知道刀如何入鞘,他又是如何从屋子里走出的,迎着午后的烈阳,他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局面,想要弄到断经脉的药物并不困难,玄渊教中凡有罪孽的弟子都会被打入暗牢,暗牢的库房里留存不少。

新牢头恰好和关衡有几分交情,昔日同窗好友都在这里各自安职,只剩下他还在底层,只是为了在送餐食的过程和柳如叙有几句交谈。基于过往的情谊,牢头虽然有疑虑,也没多问细节,得到这个药物的过程比想象中轻易。

两个少年这几年行事严谨,关衡在白日里都在隐瞒自身实力,以防被单宴宏先行怀疑他长期蜗居底层另有目的。

转变就在次日发生,关衡收到了一份没有署名的密函,一打开,果然是单宴宏的手笔。内容不外乎是今日送饭的教徒,给教主通风报信,说有人对小房的囚徒动用私刑,由此,单宴宏顺理成章查到了前一日落脚的关衡头上,可是升职并未如期而至,但通过密函来看,柳如叙猜对了上位者的用意。

关衡思索无果,为何自己得到了单宴宏信任,却没有得到势力,他不得而知。关于玄渊教掌权者的性格,于此次试探,悄然浮出水面。

《葬经》这本书剧情终于迈入正轨,这本书需要读者慢慢熬,熬到这里的读者,我想先谢谢你们,看到这里就是对我的一种支持了,无论是看过之前的还是新来的,话说我目前真的有新读者吗?我0曝光诶。

本来这本书可以顺利入v,但我当时放弃了,因为我很清楚那个质量太拉胯,我瞎搞一通没想到直接过签了。但是忘记锁文,再加上长期不更新,造成了只有点击,收藏一直掉的情况,面对现在序一的点击率,我也很焦虑,但我不后悔。

目前为止,这一版才是这本书该有的节奏,每个角色一开始都会显得很古怪,实际上大家命运各不相同,只是恰好交织到一起。

主要角色都会有序,或者是和其他角色关联的序,之后还有序三,序四……是一部预计百万字的大长篇。

现在再回头看关衡这个人,可能会清楚很多。

13岁那年,我看过一本暗黑流武侠,我觉得那个故事很美,由此开始了写作,各种投稿。因为影响太深了,因此决定也写一本这种,虽然故事完全不同,但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致敬吧。

柳如叙则是基于几本老牌黑深残日漫和我个人深度思考后去做的角色,角色复杂性很高,也不知道我笔力能不能支撑得了。

啊,第一本长篇就是这一本,难度太高了,每天都是痛并快乐着。

我不清楚这种文风会不会受人喜欢,一开始来这边写文,也是想女频的可爱宝宝们看看黑深残,和我一起感受痛苦吧 (*^▽^*) 某人这辈子都被黑深残毁掉了。

可能我受虐吧,尤其喜欢这一类作品,之后还会写点这种短篇放在《nothingness》,算是我对当下社会的一些迷思。

好的,话题扯远了。这是一个关于杀戮,背叛,扭曲人性,群体暴力的故事,但越是痛苦,人性的光辉便越浓烈。

《葬经》不是一本秘籍,但这本书主要在讲秘籍,希望写到大结局那一天,能对得起这本书的书名,担得起这本书的立意,总体是在对于暴力和古代史进行解构。这个立意我可琢磨了半年,这里就不赘述了,书里自然会有。

无关个人梦想的陨灭,是被迫毁灭后的重生。

最后,希望这本书复更后的第一次申榜顺顺利利,周四请给我一个机会。[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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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其二 候君多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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