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看起来官挺大的警官坐在我面前,一个面容威严的警官单刀直入:“小妻陈在哪里?你为什么要绑架她?”
我没搭话,似笑非笑,戏谑的盯着他苍老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前往北京给省公安厅发电报举报小陈贩毒?”
我还是没有搭话。
“你是怎么知道小陈贩毒的?”
我又是没有搭话。
“你是怎么知道绑架你的那群人在小陈手下做事,一同从事贩毒的?”
眼看着那位警官的耐性即将耗尽,我莞尔一笑,这是我从见到警徽到现在说的第一句话:“如果不是林利警官和谢赫警官,我将什么都不说。”
无声对峙,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道:“也许你们可以使用熬鹰战术,可‘被我绑架’的小妻陈等不了,毕竟你们甚至都不知道我也没有同伙。”
如我所愿,不久后审讯室里,林利和谢赫来到我面前,与我对坐着。
“那个保安U,是你杀的吗?”
“林警官为什么这么问?”
林利恍若未闻,直到他身边的另一位警官提醒了好几声才回过神,低低开口:“他……”
“是我杀的。”我浅浅一笑,看向了他身边的另一位警官,也是个熟面孔——谢赫。
“可没有监控录像,不是吗?”
“就算没有监控录像,也有其它,只要组成证据链,就肯定定罪结案。”
“你们也知道啊?”我笑得凄凉。
两位警官皆是沉默,林利低头整理着资料,谢赫摇晃着鼠标不知道在点击着什么。
我只笑着,他们不问,我也没说。
“陈老师杀了S。”
“啊?”两位警官具是震惊,我相信身后伪装成墙的窗户后,与林警官连着蓝牙耳机的一干领导也同样震惊。
“S死在了燕山小学的厕所,疑似自杀。可发现她的厕所,是男厕所,不是吗?”
谢警官双手搭在键盘上疯狂敲击着,应该是向上级指示,毕竟他和林利都不知道发现S尸体的厕所是男厕所。
敲击声在静谧的审讯室格外清晰,良久林利才道:“你是怎么知道陈老师杀了S的?”
“我看见了。”
又是沉默。
“那天星期五,我和S相约一起在周六碰面,周末去学校抓蜗牛。我本来是想约在周六午睡后,大概是下午三点。可那次她一口回绝,最后我们约在了周日。”
谢警官问道:“这和你目击陈老师杀了S有什么关系?”
“她一向内敛,我要是约她,时间地点都是我提议,她要是提出异议都会告诉我原因。可那次她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我就觉得不太对。”
我要了一杯水,继续说道:“本来也没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至死都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凭我和S的那点关系和一点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足以我做些什么。
但在那之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每一个星期一走路姿势都不正常,而且星期一的体育课都跑去陈老师的办公室。我问起来她也支支吾吾,最后只告诉我她爸妈让她不要上体育课,去找陈老师。
我那天又刚好在燕山小学附近上辅导班,下课后父母又事耽搁了,又刚好有练习册落在了班级,又刚好想上厕所,就走进了燕山小学,去了那个男厕所的女厕所。”
话音刚落,林警官出声打断:“可是陈老师死时手里攥着S的乘车卡,这怎么解释?”
“那是我的乘车卡。”
“……?”
“当年我和S刚刚认识就是因为我和她乘同一辆车回家,又在同一地点下车,所以才相熟的。”
“可是当年乘车卡已经实名制,我们公交公司的登记系统里确认过了。”
“永安乘车卡实名制是什么时候?”
两位警官没接话,我自顾自地接着说:“2014年的六月一日。”
2014年六月一日,S死的那天。
“这能代表什么?”
“2014年的六月一日,是一个周日,当时我们还在遗憾不能开个六一联欢会。现在我在遗憾那天我没能救下她。”我遗憾的摇了摇头。
“在那之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两个乘车卡拿错了。而你们,是以那张乘车卡的卡通卡套内侧用小刀划的名字确定那张乘车卡的归属,不是吗?”
“……”
我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又道:“周日,S死时,她母亲在一街之隔的公交公司办事厅拿着我的乘车卡充钱并实名制,她父亲在不远处的蛋糕店买蛋糕想着中午给S庆祝六一儿童节。”
我猛地捏紧纸杯,眼眶泛红,感觉心里被被置于一处夜间的高速公路,无数匆忙的重装货车从上面碾过,变成一滩血肉。
“可S致死都不知道他的父母就在附近,就算是距离那个男厕所最远的宋父坐在的那家蛋糕店,我在那之后走了无数遍,所用时间最久最久都不过五分钟,当时S也只是头部撞击致使短暂性休克,她还活着啊!!!”
“可是,我没能救下她。”我微喘了几口气,任由两行清泪落下,沙哑着开口:“陈老师以为S已经断了气,又发现了我目睹一切的我,想杀了我灭口。所以,我把陈老师引诱至天台,天台上那个大红蝴蝶结,其实是我和S同款的发夹,那个是我的。那之前,因为我没注意,那个发夹不小心卷进了洗衣机,所以我把蝴蝶结摘了下来。而那天刚好,被我别再新裙子上当装饰。”
“陈老师为什么要杀S?你又为什么要杀陈老师?你那样聪明,不知道找门卫报警吗?门卫时时刻刻都在看门,你明明可以……”
谢警官气愤的指责我,但在我看来,他只是把这些当做陈芝麻烂谷子,不想管而已。
林警官打断了他,转移话题道:“先不说S和陈老师,你为什么要杀U?”
“别啊,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就会传来你们秘密保护的E的死讯。”我的愈发嚣张,有些惋惜道:“你们难道不知道,E和陈老师,是大学同学吗?E是化学老师,他读书时就是那个小城镇人尽皆知的化学天才,他们是共犯。”
“审讯室外的人也许不知道,你们绝对知道,我为什么要杀U。”我话题一转。
我这一辈子,最厌恶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执法者一种是犯法者。
“跟你讲一个故事吧。”我话题又转,内心汹涌,面上的眼泪已经擦干了。
两位警官对视一眼,许是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但又担心这其中有关系,都没说话。
“张希,一个努力生活的女孩,死时23岁。
她与姐姐张望出生时,亲生父亲嫌弃是两个女儿,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
然而,她们母亲在生下她们是大出血,本来转院去省城是可以活下来的,可亲生父亲不闻不问,还不让亲戚探望,医生护士看不下去去劝都没用。
那位刚刚生下双胞胎的母亲因为虚脱,甚至没有力气起身给啼哭的孩子哺乳。加上没有人照顾,独自一人在一个小县城小医院的多人病房里躺了三天,伤口感染,就这么走了。
亲生父亲不知道什么原因,虽然没有再娶,但他重男轻女的思想是刻在骨子里的。
也可能是天意弄人,平平无奇的一天,平平无奇的下午,平平无奇的十字路口,张父在张希刚刚上一年级时就走了。
失控的三轮车冲撞在刚刚响起下课铃,人满为患的校门口,张父保护了张望,被那辆三轮车撞到了脑袋。
据说,救护车来到很快,小张望和小张希没有哭,也没有闹。
在救护车上,张父还在安慰小张希,可那天因为张父被撞,不少人围观,还发生了踩踏事件,再加上张父伤势过重……总之张父没有被就回来。
张父的丧事过后,小张望被送到了外公外婆家,留在了永安,而小张希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去了乡下。
爷爷奶奶虽然很疼爱小张希这个孙女,可老两口一个上过战场身有旧疾,一个年轻时劳累过度,再加上老年丧子。当年冬天,爷爷高烧一场,两个都去了。
又经历了爷爷奶奶的离去,小张希心里难受,经常哭着哭着睡着了,哭着哭着又醒了。
后来,小张希的监护权变更到未婚的叔叔名下。叔叔跟张父是亲兄弟,没有上过学,也不识几个字。
最重要的是,他没结过婚,自己连换季要添新衣都是后知后觉,更别说照顾一个接连失去亲人的孩子。
每次见到小张希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说,怕说错话,让小张希回忆起什么从而伤心。
雪上加霜的是,小张希六岁时,遇见了陈老师。
陈老师和她叔叔在城里租的出租屋是对门,小张希会被嘲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陈老师告诉她,只有他,才会爱你。
她和小陈被分到同一个班级,陈老师是班主任。陈老师特别喜欢她,常常给她补课,晚上还会叫她来。
再后来,她与姐姐张望重逢在初中校园,两人聊起分别的那几年,姐姐张望分外伤心和愤怒。
再再后来,她和小陈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高二时,张希和姐姐重逢,外公外婆寿终,叔叔在工地做工是被从天而降的钢筋贯穿身体。
张希为叔叔办了丧事,因为没有亲戚,监护权被挂靠在当地民政部门名下。
她们居住在爷爷奶奶留下的那套房产,但张父留下的房产被出租,成为了她们的经济来源。
有了经济来源,虽然不多,但足够她们生存。又有陈老师一家帮衬,日子还算过得去。张希考上了心仪大学,与小陈谈起了恋爱。
小陈在家里的安排下准备出国深造,张希也出售了爷爷奶奶留下的房产,准备跟着一起出国,却在出国前夕跳楼自杀。”
我回顾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的一生,问出了外人最想问的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两位警官暗自对视,谢警官却收到了两张图片。他沉默良久,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机递给了我——是那次小妻陈发给我的第二张照片,那个留着半边齐刘海,面对镜头言笑晏晏的女子。
另一张应该是那张照片的背面,用圆珠笔写着:“对不起家人、朋友”。
我沉默良久,又笑道:“知道这是谁吗?”
又是沉默。
“她是林奕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