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张湿冷的网，裹住了于寒的每一寸呼吸。
病床上的男人骨瘦如柴，输液管里的药液正以匀速滴进他青紫色的血管——诊断书摊在床头柜上，“晚期脑胶质瘤”的字样被阳光晒得发脆。于寒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那片暗黄色的痕迹像极了他脑子里疯长的肿瘤，在意识的边缘啃出密密麻麻的洞。
“永生……”他扯动嘴角，干裂的唇瓣渗出细小的血珠，“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可以。”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一条匿名信息，黑底白字的界面像一块冷硬的墓碑：【世界大赛委员会诚邀您参与第十届生存游戏，胜者可实现任何愿望。签署协议，即刻入局。】
没有犹豫。于寒用颤抖的指尖点下“确认”，电子协议的荧光在他浑浊的瞳孔里炸开，像濒死者看见的最后一道闪电。
意识坠向黑暗的瞬间，他听见有人在耳边轻笑，像锈迹摩擦金属的声响。
“嗡——”
脑浆被重锤砸中的钝痛惊醒了于寒。
他猛地坐起身，输液管已经消失，病号服被换成了粗糙的黑色布料，硌得皮肤发疼。视线里的世界是颠倒的红与黑：脚下是干裂的赭红色土地，像被剥去皮肤的肌肉，每一道裂纹里都渗着暗褐色的粘稠液体；头顶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没有星子，没有月亮，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像有什么东西悬在云层之上，正盯着他。
“咳咳——”
于寒捂住嘴，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不是金属氧化的冷硬，是鲜活血液凝固后的腐腥，顺着呼吸钻进肺里，黏在气管壁上。他撑着地面站起来，指尖触到的泥土是温热的，像刚死去的动物尸体。
“这里是……”
他环顾四周，视野所及是无边无际的红土，远处有模糊的黑色轮廓，像畸形的山脉，又像堆叠的尸体。没有风，没有声音，连时间都像是被凝固了——永夜笼罩着一切，没有昼夜交替的痕迹，世界是一块被染透的黑红画布。
“欢迎来到‘红珠游戏’。”
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天地间炸开，于寒猛地抬头，看见一个悬浮在半空的银色球体，球体表面流转着蓝色的光纹，正缓缓降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光纹散开，露出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左胸口别着一枚刻着“01”的银色徽章。
“我是本次大赛的裁判长01。”男人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念一份早已写好的悼词，“接下来，我将宣布游戏规则。”
周围的红土开始震动，一道道裂缝里接连爬出人影——最先出来的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运动服上还沾着草屑，抬头时眼里满是警惕，是程悦；紧随其后的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指尖悬浮着透明光屏，正快速滑动屏幕记录信息，是乐晨；旁边还有个穿西装的男人，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反复擦拭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是姚景喻。
人影越聚越多：抱着双肩包蹲在地上、不停咬指甲的陈安；背着手踱步、眼神锐利扫过四周的张余垚；靠在红土堆上、低头摆弄发尾的汤权琪；站在角落、悄悄用手机拍摄环境的王明月；攥着一条银色手链、脸色苍白的金乐瞳；轻声安慰哭泣女孩的虞笑笑——被安慰的女生是菀平，她校服裙摆上沾着暗红色污渍，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不远处，柏溪正用树枝在红土上画着地图，佟佳站在她身边，时不时补充两句地形细节；古谷靠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硬币，目光却紧盯着裁判长01；齐年蹲在地上，将背包里的压缩饼干、矿泉水一一摆开，动作有条不紊；柳昕则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却连不上网络，急得额角冒汗。
单尘靠在人群边缘，双手插兜，眼神淡漠地扫过每一个人；颜折鑫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正从里面翻找手电筒；许桉航戴着耳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似乎在发送信息，却只弹出“无信号”的提示；常文蹲在菀平身边，递过去一包纸巾，声音放得极轻；池谭站在最外围，目光紧盯着远处的黑色轮廓，眉头拧成了疙瘩。
不过半分钟，空地上已经聚集了近二十人，铁锈味里混杂了汗水、恐惧与不安的气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和于寒相似的茫然——只是茫然之下，又藏着各自的心事与目的。
“规则一：游戏以‘关卡’为单位进行，每关需完成指定任务，胜者可获得‘红珠’——这是游戏内唯一的交易货币，可兑换物资、信息或能力增幅。”
裁判长01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颗鸽血红的珠子，珠子里似乎有血丝在流转，看得人头皮发麻。人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金乐瞳下意识攥紧了手链，菀平的哭声又大了些，虞笑笑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
“规则二：败者，死亡。”
“死亡”两个字像一把冰锥，刺穿了人群里的窃窃私语。陈安猛地站起来，背包滑落在地，他冲上前想抓住裁判长01的衣角，却在距离对方三米远的地方突然停滞——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皮肤迅速变得干瘪，最后化作一滩暗红色的液体，渗进了红土里。
没有血，没有惨叫，只有铁锈味更浓了。
于寒的心脏狂跳，指尖掐进了掌心——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但这种毫无预兆的湮灭，比肿瘤的缓慢啃噬更让人绝望。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姚景喻停止了擦戒指的动作，张余垚的脚步顿住，柳昕也关掉了笔记本电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裁判长01身上，恐惧像潮水般漫过眼底。
“规则三：每位参赛者将获得独一无二的‘天赋能力’，能力觉醒方式因人而异。”裁判长01的目光扫过人群，像在挑选待宰的牲畜，“现在，能力发放开始。”
银色的光雨从他的徽章里落下，每一道光都精准地钻进一个人的眉心。于寒只觉得额头一热，一段信息凭空出现在他的意识里：
【天赋能力：造物】
【效果：可创造出你“认知中存在”的物品/生命】
【代价：消耗精神力，精神状态越不稳定，能力效果越强】
“认知中存在……”于寒低声重复，他试着集中精神，想象自己的手机——指尖亮起微弱的白光，却很快熄灭，太阳穴传来尖锐的刺痛。
旁边的乐晨突然“咦”了一声，他的光屏上跳出一行新文字：【天赋能力：推演】【效果：基于现有信息，计算最优行动方案与概率】，他推了推眼镜，快速扫过人群，“看来每个人的能力都不一样。”
程悦抬手挥了挥，掌心突然卷起一小股风，吹开了落在眼前的碎发，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我能操控风！”
姚景喻皱着眉，试着握紧拳头，指尖泛起淡蓝色的光，他伸手碰了碰旁边的红土，泥土竟瞬间冻结成冰：“我的能力是‘冰封’。”
张余垚的指尖出现了一把银色的匕首，他掂量了两下，眼神变得更锐利：“‘具象’，能把脑子里想的武器变出来。”
汤权琪拨弄了一下发尾，一缕头发突然变成了藤蔓，缠绕着她的手腕：“‘植物操控’，好像只能控制小型植物。”
王明月举起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了狩猎场的模糊画面，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我能‘透视’，还能看到远处的场景！”
金乐瞳攥着手链，手链突然发出微弱的光，她感觉身体里多了一股暖流：“‘治愈’，能缓解疼痛，不知道能不能治伤。”
虞笑笑轻轻拍手，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花香，菀平的哭声渐渐小了：“‘安抚’，能平复情绪，好像对动物也有用。”
菀平抹了抹眼泪，指尖渗出透明的液体，滴在红土上，竟腐蚀出一个小坑：“‘腐蚀’……我不是故意的。”
柏溪面前的红土突然凸起，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地形模型，她愣了愣：“‘地形模拟’，能还原见过的场景。”
佟佳的耳朵动了动，她看向远处的黑色轮廓：“‘顺风耳’，能听到一公里内的声音，我好像听到了虫子爬的声音。”
古谷抛了抛硬币，硬币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在他手心：“‘概率操控’，能稍微改变小事件的结果，比如硬币的正反面。”
齐年的背包里突然多了两瓶矿泉水，他愣了愣：“‘物资生成’，只能变出常见的生活用品。”
柳昕的笔记本电脑突然亮了，屏幕上出现了一行代码，她惊喜地说：“‘程序破解’，好像能入侵电子设备！”
单尘的身体突然变得透明，他试了试移动，发现自己能穿过红土堆：“‘隐身’，但好像维持不了多久。”
颜折鑫的登山包突然变轻，他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都缩小了：“‘缩放’，能改变物品的大小。”
许桉航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新信息，是关于蚀骨虫的介绍：“‘信息检索’，能查到和任务相关的资料。”
常文蹲在地上，双手按在红土上，他闭上眼睛：“‘生命感知’，能感觉到周围的活物，前面有很多小虫子。”
池谭的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防护罩，他试着用手碰了碰，防护罩没有破：“‘防御’，能挡住攻击，不知道能挡多久。”
“精神力不足。”裁判长01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讨论，“能力的使用需以自身状态为基础，弱者，连愿望都不配实现。”
“安静。”
裁判长01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力。人群瞬间噤声，只有菀平还在小声啜泣，虞笑笑轻轻拍着她的背。
“现在，第一关任务发布：在‘狩猎场’中存活十二小时，并带回至少一只‘蚀骨虫’的虫核。”裁判长01抬起手，远处的黑色轮廓突然清晰——那是一片扭曲的森林，树木的枝干像白骨，树叶是暗红色的薄膜，“狩猎场入口将在五分钟后开启，祝你们……好运。”
他的身影化作光雨消失，只留下那枚“01”徽章，悬浮在半空，像一只冰冷的眼睛。
人群彻底混乱了。张余垚和汤权琪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狩猎场的路线；姚景喻走到王明月身边，想看她手机里的透视画面；齐年把多出的矿泉水分给常文和池谭；乐晨的光屏上快速刷新着信息，程悦凑过去，想看看他推演的结果。
于寒靠在一块凸起的红土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他的精神力本就因为肿瘤而虚弱，刚才的尝试已经让他眼前发黑。金乐瞳走过来，犹豫了一下，伸手碰了碰他的太阳穴，一股暖流传来，刺痛感减轻了些。
“谢谢你。”于寒低声说。
金乐瞳摇摇头，攥着手链：“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大忙，不过你的能力好像很厉害，要是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乐晨和程悦走了过来，乐晨的光屏上显示着“组队存活率：63%”的字样：“于寒，你的‘造物’能力能提供物资和武器，很关键。程悦的‘风控’能探路，我的‘推演’能找安全路线，要不要一起组队？”
许桉航也走了过来，手机屏幕亮着：“我能查蚀骨虫的资料，知道它们的弱点是腹部软肉，加入你们的话，能提高胜率。”
柏溪和佟佳也凑了过来，柏溪调出地形模型：“我能模拟狩猎场的地形，佟佳能听声音辨位，能提前发现虫群。”
于寒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又看了看人群里的其他人——虞笑笑还在安抚菀平，古谷在独自抛硬币，单尘隐着身，不知道在观察什么。他点了点头：“组队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狩猎场的入口已经出现，是一道黑色的裂缝，里面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于寒深吸了一口气，铁锈味顺着喉咙钻进肺里，却意外地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残留着能力觉醒时的热度。肿瘤在脑子里啃噬的疼痛，匿名信息里的“永生”承诺，裁判长01冰冷的声音，还有身边这些临时队友……所有的碎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活下去，拿到红珠，实现愿望。
“走吧。”于寒站起身，指尖再次亮起白光——这次，他想象的是一把折叠刀，简单，锋利，是他认知里最熟悉的武器。
白光没有熄灭，一把银色的折叠刀出现在他的掌心，刀柄上还沾着他的体温。
“可以啊！”程悦眼睛一亮，“有武器就好办多了！”
乐晨的光屏上出现了狩猎场的简易地图：“入口左侧三公里处有蚀骨虫的巢穴，危险系数92%；右侧一公里有一片灌木，里面是低级蚀骨虫，危险系数37%，适合先试试手。”
王明月举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灌木区的画面：“里面的蚀骨虫不多，体型也小，我们可以从那里入手。”
姚景喻走过来，指尖泛着蓝光：“我能冰封虫群的行动，到时候我来控场，张余垚和于寒负责攻击，金乐瞳准备治愈。”
张余垚点头，指尖的匕首闪着冷光：“没问题，只要能拿到虫核，怎么打都行。”
一行人渐渐聚在一起，虞笑笑牵着菀平，佟佳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声音，齐年把压缩饼干分给大家，颜折鑫把登山包里的东西缩小，方便携带。
“走吧，先去右侧灌木区。”于寒握紧折叠刀，率先走向黑色裂缝。
身后，单尘的身影在暗处显现，他看了一眼于寒的背影，悄悄跟了上去；古谷收起硬币，也朝着裂缝走去；柳昕抱着笔记本电脑，快步跟上大部队。
二十人的身影陆续消失在黑色裂缝里，永夜依旧笼罩着红土世界，裁判长01的徽章在半空中闪烁着冷光，像是在等待下一场死亡的盛宴。
于寒走在队伍中间，掌心紧握着折叠刀。铁锈味在狩猎场里变得更浓，佟佳突然停下脚步，脸色发白：“我听到了，很多虫子在爬，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他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空，突然想起了病床上的那个下午——阳光，消毒水，还有那条匿名信息。
“永生……”他低声念着，指尖的折叠刀泛着冷光，“我一定要活下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场以“愿望”为名的游戏，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针对他的、疯癫的闭环骗局。队伍里那些看似偶然聚在一起的人，那些各不相同的能力，早已是编织骗局的丝线，正悄悄缠绕向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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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铁锈味的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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