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造型师跟倪晨示意已经完成。这时倪诗估计也睡饱了,醒了过来。她懒洋洋地抬眼看向镜子,左右端详了一下,还算满意地挑了挑眉。这个细微的表情,让她那张过分精致的脸瞬间生动起来,带上了一丝活人气,却也更加勾魂摄魄。
造型师们推着移动衣架滑来,六套高定礼服在灯光下展开不同时空的密语:
玄黑单肩鱼尾裙,肩头缀着碎钻拼成的北斗七星,分明是昆吾山观星台的夜空
月白真丝挂颈裙,裙摆晕染着青绿山水,像把故宫藏的《千里江山图》穿在身上
鎏金抹胸长礼服,面料里织进了真正的金箔,走动时让人想起外交场合的香槟塔
黛蓝深V星空裙,从上至下渐变着梵高《星月夜》的笔触
倪诗的指尖点在黛蓝星空裙前:“就它吧。” 造型师拿着礼服进里间卧室帮倪诗换装。稍顷,倪诗步出卧室,一众人都看呆了。
从小到大,这副皮囊和这张脸每次被精心装扮后,总能给倪晨带来这种短暂的、近乎窒息的震撼感。明明妹妹骨子里是个混世魔王,闯过的祸、捣过的蛋能写满倪家老宅的一面墙——三岁那年,她认为书房里的紫檀木太沉闷,用水彩笔在桌腿画满会跳舞的蘑菇。当家庭教师发现《资治通鉴》扉页藏着七彩蜗牛时,她理直气壮:“它在听历史故事呀!”
四岁生日宴,她嫌弃香槟塔太无趣,偷偷把法国空运的玫瑰全换成后山的狗尾巴草。客人们看着插满毛毛虫的酒杯面面相觑时,她正蹲在花园给真正的玫瑰讲:“你们太俗气啦。”
五岁那年,她嫌宗祠里的先祖画像太严肃,趁着守夜人打盹,用胭脂给每位祖宗都点了朱砂痣。太爷爷画像的胡须还被精心编成麻花辫,系着从窗帘扯下的金线流苏。同样的事又一次发生在颜家,颜老爷子最珍爱的画眉鸟偷偷放出来,然后用小梳子给它的羽毛精心编了满头的“小辫儿”。当颜老爷子发现他那威风凛凛的画眉顶着一头滑稽的辫子,懵圈时,倪诗眨着大眼睛说:“颜爷爷,它说它也想做最时髦的鸟。”
六岁的倪诗在那年清明回老宅宗祠扫墓时—将父亲保险柜里的地契副本当筝面,地契的羊皮纸厚实挺括,在她眼里是绝佳的风筝料子。
骨架是两块一尺见方的海南黄花梨木片——从老爷子书房那方价值连城的明代镇纸上拆下来的。流苏用祠堂帐幔的金线搓成,每根尾端系着从佛堂拿来的小银铃。祖母翡翠项链被拆成十八颗碧色珠子,沿着风筝线错落分布,最绝的是她用胭脂在每张地契角落画了戴草帽的卡通太阳脸。牵引线更是用了祠堂里记载族规的竹简,线轴则是用他的剑桥录取通知书卷成。
当这个承载着家族命脉的风筝在祖坟上空盘旋时,简直像把倪家三百年的基业谱成了天空狂想曲。翡翠珠子与银铃在风里合奏,竹简族规哗啦啦地翻飞,而那些画着笑脸的太阳,正快活地照耀着底下的列祖列宗。正在扫墓的堂叔差点把供果砸在自己脚上。
倪诗坐在青砖墙头,鞋在空中轻晃,裙摆沾着草屑。她咬了口水蜜桃,汁水顺着下巴滴在琉璃瓦上。
“慌什么呀?”她朝下面慌作乱的众人喊,“祖宗们躺了百十年,看你们一本正经上香多无聊。”
七岁突发奇想,认为后山的百年银杏结果太少。她偷了厨房所有鸡蛋,用毛笔给每个蛋画笑脸,吊在树枝上充当“开心果”。
十岁迷上化学实验,将母亲的羊脂白玉项链泡在自制溶液里。“我在帮妈妈提纯!”她举着变成荧光绿的白玉振振有词,“夜里会发光,就不怕走丢啦。”
十一岁校庆日。她嫌校长讲话太长,溜进控制室把背景音乐换成《忐忑》。看着全校师生在唢呐声里集体抽搐,她躲在旗杆后给音乐老师发短信:“您说的,艺术要震撼人心。”
十二岁时,江家姐姐新染了一头时髦的亮红色头发,颇为自得。倪诗看了半晌,认真地说:“姐姐,这个颜色像秋天的枫叶,真好看。但它缺了点东西。” 随后,她竟用自己手工课上剩下的渐变绿色彩纸,为每一缕红发末梢细心地贴上了“叶梗”。江家姐姐顶着这头“红枫绿叶”发型,直到晚上洗漱时才在镜中发现,当场尖叫。
………桩桩件件,回想起来都让他血压升高。
可偏偏,她生了这样一张脸。小时候是粉雕玉琢,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让人哪怕在她恶作剧得逞后露出狡黠笑容时,也硬不起心肠重罚。长大后,这份美丽更是肆无忌惮地盛放,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睥睨众生的风情。
李家的、张家的、王家的……那些小子,小时候没少被她欺负,如今一个个在商界叱咤风云,可见了她,眼神里除了残余的、少年时期留下的、类似 PTSD 的警惕,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基于视觉享受的宽容。仿佛在说:“行吧,你长得好看,你说了算。”
倪晨走上前,习惯性地想屈指弹她额头,最终却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她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是努力维持的平静与一贯的嫌弃:
“嗯。待会儿安分点,别给我惹事。”心里想的却是:就凭现在这样子,只要她别把宴会厅炸了,哪怕她把酒泼到别人头上,估计对方也只会愣愣地问一句“这酒是不是不合倪小姐口味”。
暮色四合,加长轿车平稳地驶向酒店。倪晨坐在妹妹倪诗身边,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冽昂贵的香水味,脑子里却反复回响着江云那句通风报信:
“晨哥,小姐昨晚貌似把顾惜迟给‘办’了!”
“办”这个字眼在倪晨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侧头,看着身边盛装打扮、美得近乎有攻击性的妹妹。她正低头刷着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是某个新晋男团成员的精修图,眼神专注,嘴角还噙着一抹他无比熟悉的、看到漂亮事物时的欣赏笑意。这不能怪倪诗,她虽然不像原主那么关注娱乐圈,奈何大数据的围剿下,她一点开手机就收到这些推送,又一不小心误点了进去,一进入页面赫然就是男idol的图片。
这笑意,他从小看到大。
倪诗这“颜控”的毛病是胎里带的。从会走路说话起,就致力于搜罗一切长得好看的人。若要细数倪诗那些年画下并遗忘了的“大饼”,怕是能编撰成一部《空头支票百科全书》。
童年时期,她的“饼”质朴而充满想象力:
?对隔壁像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哥哥,她信誓旦旦:“我爸爸认识迪士尼的公主!下次她去城堡喝茶,我带你一起去坐南瓜马车!”
?为了摸一摸幼儿园新来的、睫毛长得像小扇子的混血小朋友的头发,她一脸真诚:“我哥哥是开糖果厂的,你让我摸摸,我明天让他给你送一屋子巧克力,吃不完不准回家!”
?小学时,为了让班上新转来的、酷酷的体育委员帮她值日,她凑过去小声说:“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倪氏集团的未来继承人!你现在帮我,以后毕业了,我让他给你安排个经理当当,不用干活光数钱那种!”
步入青春期,她的“饼”与时俱进,范围更广:
?对着学生会那位清冷如玉的学长,她捧着心口承诺:“学长,你这次演讲比赛要是让我去给你当后勤加油,我小姨(其实并没有)是出版社主编,保证把你那篇获奖作文出成畅销书,签名签到手软!”
?为了能和隔壁女高那位又飒又美的篮球队长一起喝杯奶茶,她眼睛都不眨:“姐姐,你这气质不出道太可惜了!我二哥(远在海外读哲学)是好莱坞星探,等他回来,我让他第一个签你!代言拿到手软!”
这些“饼”,五花八门,天花乱坠,从承诺星际旅行到保证成为宇宙中心,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倪诗不敢画的。关键是,她态度极其真诚,眼神清澈,语气笃定,配上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往往让人明知是坑,也甘之如饴地跳下去——万一呢?万一这古灵精怪的小仙女/女霸王,真能实现其中万分之一呢?
及至成年,她这份“天赋”更是被她运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而追男人的“光辉战绩”,更是罄竹难书:
?初中,为了追那个弹钢琴像王子的学长,她号称自己能投资他开全球巡回音乐会,场地从维也纳金色大厅谈到社区文化馆。
?高中,迷恋上那个玩摇滚的狂野学长,她转头就能许诺组建唱片公司,资源倾斜,保证让他“比 Beatles 还红”。
大学更不用说,精准投喂,量身定做“幻想饼”
?对忧郁文艺男青年: “你的眼神里藏着整个文艺复兴的星空。等我买下那座古堡,就给你做画室,我们在里面看四季轮回,你的画将会是下一个时代的《蒙娜丽莎》。到时候在市中心给你开办私人美术馆。”
?对野心勃勃的创业小哥: “我看了你的计划书,天才般的构想!我大哥最近正好在关注这个领域,等我回去跟他吹吹风,天使轮投资算什么,我们直接送你上纳斯达克!”
?对热爱自由的旅行家: “你的生命属于山川湖海!等我那艘定制游艇交付了,第一站就带你去南极看极光,我们可以在冰川上开香槟,让企鹅做我们的证婚人。”
?对量子物理学家:
“我在昆仑古籍里看过星轨推演术,”她指尖在咖啡杯沿画着弦理论方程,“等我们在智利建好观测站,就能证明你的多维宇宙模型——用老祖宗的罗盘定位黑洞,是不是很浪漫?”
?对国画大师:
她邀请大师参加故宫博物院的特展,看着眼前的澄心堂纸说:“您不想看看《千里江山图》真正的青绿配方吗?我梦里见过王希孟,他说颜料里掺了鲛人泪。”
?对米其林主厨:
“法兰西那家三星餐厅的地窖,”她转动着勃艮第酒杯,“藏着1758年的马德拉酒。等下次拍卖会,我们拿来配您的新菜——松露鹅肝算什么?我们要做时间的味道。”
?对F1赛车手:
她把玩着车队徽章轻笑:“想不想开用陨铁造的引擎?我在新疆有块地,底下埋着星星的碎片。”
?对区块链新贵:
“知道为什么比特币总量是2100万吗?”她蘸着红酒在桌布画太极图,“周文王演卦时早就算好了。要不要联手打造卦象加密系统?”
?对野生动物摄影师:
她打开手机里昆仑雪豹的照片:“我在山顶养了群丹顶鹤,它们会带我们找到尚未被记录的云豹亚种。”
?法学系的冰山才子,
倪诗斜倚在法学院图书馆的柚木长桌上,指尖轻轻推过去一卷仿古帛书。“我在整理倪家祖宅时,发现了这个。”她声音像浸过山泉的玉石,“应该是明代某位先祖,任大理寺卿时留下的判例手札。”
帛书徐徐展开,墨迹苍劲地论述着“民本”与“法意”,其思想之超前,竟与当代法哲学隐隐共鸣。最精妙处在于,那笔迹竟与这位才子正在研究的孤本典籍有七八分神似。
“可惜年代久远,部分残卷需要特殊技法修复。”她叹息般低语,“我联系了普林斯顿的实验室,但他们无法理解其中的东方法理精髓。”
她抬眼,眸光清亮如秋潭:“学长,或许只有你——既能解读其中的法理奥义,又能主持修复工作。我们可以一起让它重见天日,这或许会改变学界对中华法系源的某些认知。”她稍作停顿,观察着他镜片后微微闪动的目光,又添上一句:
“当然,这只是个初步构想。如果学长有兴趣,我在海牙国际法院附近有间小公寓,收藏了不少珍本法学文献。下个月我去参加研讨会时,或许我们可以一起…仔细推敲。”
每一个字都精准敲在对方的心弦上:失传的典籍、独特的学术发现、国际学术舞台、还有她话语间若隐若现的…私人空间。她画的不是名利,而是一个学者梦寐以求的,在青史上留下姓名的机会。
她追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许下的诺言一个比一个宏伟——从共建律师事务所到送私人岛屿,再到承诺发射一颗以对方命名的星星……反正,别人的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她哪天靠家里实现了呢?
这些男人,最终大多都融化在她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和那些听起来美妙无比的“未来蓝图”里,哪怕后来发现“饼”馊了,也往往因为她实在长得太好看,而难以真正对她生出怨恨。
对朋友与家人更是糖衣炮弹无差别攻击。
?对帮她收拾烂摊子的闺蜜: “宝贝!你就是我的女娲!每次天塌下来都是你给我补上的!等我以后成了世界首富,或者嫁了个世界首富,我的海岛分你一半,私人飞机给你当出租车用!爱你哦!”
?对他: “哥——全世界最好、最帅、最大度的哥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你可是我们倪家的顶梁柱,未来的商界传奇!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给你端茶送水!”
?对难得回家、面露疲惫的父母: “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哎呀,你们不在家,家里的花都想你们想得不开啦!爸爸还是这么帅,妈妈更是美得像仙女下凡!你们辛苦啦,等我学会做饭(一个永恒的饼),天天给你们做满汉全席!”
?对家里那位做饭堪比米其林大厨的阿姨: “张姨!你做的这个红烧肉简直是灵魂救赎!吃了它我感觉自己能长生不老!你千万别退休,等我投资给你开个连锁餐厅,就叫‘张姨的舌尖神话’,保证火遍全球!”
对顾惜迟是青梅竹马特别版:温水煮青蛙,夹杂着真实与戏谑的“高级饼”
倪诗对顾惜迟的“甜言蜜语”和“画大饼”是独一份的,少了些浮夸,多了点缠绕的亲昵和试探性的霸道。
?幼年时期:
o“惜迟哥哥,你最好看啦!比我所有的哥哥加起来都好看!我把我最喜欢的草莓布丁给你吃,你明天还要来陪我玩哦!”
o“顾惜迟!你不准跟隔壁那个扎蝴蝶结的小姑娘说话!她没我好看!等我长大了,我把我的压岁钱都给你,你只能陪我玩!”
?少年时期:
o“顾惜迟,你打篮球的样子帅得有点犯规了。以后你成了NBA巨星,我给你当经纪人,保证让你代言接到手软,不过得分我一半……”
?成年后:
“顾惜迟,我知道我从小到大给你画了无数个饼,都没实现。但你要相信,我想把世界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的心是真的!等我把我哥那个新游艇骗过来,就带你去环游世界!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尽管说!只要我能画……啊不是,只要能实现!”
在倪诗这里,甜言蜜语是本能,画大饼是习惯。那时候,倪晨和父母,以及那些深知她本性的世交家族长辈,都只当是小孩子胡闹,看她长得玉雪可爱,又只是贪图点“美色”,无伤大雅,便也一笑置之,甚至私下还当趣事谈论。
谁能想到,这“爱好”能持续至今,并且……升级了。
直接升级到去娱乐圈追星,甚至还……还把主意打到了顾惜迟头上!
顾惜迟……
想到这个名字,倪晨额角的青筋又忍不住跳了跳。
顾家,门第与他们倪家相当,是难得的清流,产业扎实,家风严谨。顾惜迟更是他们这一代里拔尖的人物,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能力出众,品行端方,长得……嗯,也确实是人中龙凤,不然也不会被他那眼高于顶的妹妹从小“惦记”到大。
虽说两家是世交,他们也算一起长大,但倪晨很清楚,自家妹妹以前在顾惜迟面前还算收敛,毕竟顾惜迟那人看着温润,实则极有原则。谁知道这丫头现在胆子肥到这个地步!所以,当倪晨听到妹妹居然把魔爪伸向知根知底、段位不明的顾惜迟,并且还疑似“得手”时,他除了头疼,更有一种“终于踢到铁板”的荒谬预感。
“小诗。”倪晨按了按太阳穴,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
“嗯?”倪诗没抬头,手上不停地刷着美男图。
“待会儿见到惜迟,你给我态度好点。”倪晨沉声道,“我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好事’,今天必须去跟人家道个歉。”
这话半真半假。道歉是必须的,他倪家的女儿,做了出格的事(尤其是对顾家这样的世交),不能当没事发生。但更重要的是……探探底。
江云的消息虽然惊人,但顾惜迟那边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表示。这很不寻常。如果……如果顾惜迟对倪诗并非全无意思呢?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在倪晨心里疯狂滋长。
把倪诗交给顾惜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知根知底,顾惜迟有能力护住她,也能管束她——至少比他们这些一味溺爱和头疼的娘家人管用。爷爷奶奶最偏疼这个小孙女,若她能和顾惜迟定下来,二老必定龙心大悦,说不定一高兴,最近美国那个他盯了许久、利润惊人的项目,就会优先考虑交给他来负责……
倪晨的爷爷生了五个孩子,各位堂表兄弟姐妹间的竞争从未停止过。他的偏爱,是至关重要的资源。
“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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