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日的那一通闹,江宴棠把萧世昀赶走了,并且立下了规矩,以后未经她允许,不得踏足澄园。始作俑者虽然深感委屈,心中忿忿,但也自知理亏,不敢不从。
“听荷。”
江晏棠坐在床榻上喊了一句,进来的却是杏儿,她小碎步走近,小声道:“晏先生,听荷姐姐去了厨房,盥漱的水已经替您备好了。”
江晏棠看着她,这丫头从进来就一直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儿,说话声音细如蚊蝇,如履薄冰一般,还真是把自己当洪水猛兽了。
其实也怪不得她,杏儿昨天在院子里听见了他们房内的动静,被吓得魂飞魄散,只全当是自己的过失才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局面。
萧世昀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一是他不会去跟一个小丫鬟计较,二是也知道这事儿本就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说起来,自己还得感谢杏儿,要不是她露出了端倪,恢复武功和内力的日子还得再往后延一延。
“听荷呢?让她也进来。”江晏棠对她说。
“是。”杏儿面上露出了一丝惶然,踩着小碎步出去了。
江晏棠端坐在那云纹雕花的紫檀木太师椅上,双手交叠抱臂,睨着眼前这两个低着头揣揣不安的丫鬟。
江晏棠母亲的本家薛家,是有名的江湖门派,她打小端的就是大师姐的架子,往小弟子们面前那么抱臂一站,就没有哪个不怂的,更别说两个小丫头,这气场压得她们如芒在背,都快要站不住脚了。
“听荷。”
听荷一顿,低声说:“是……”
“这件事情我并未怪你,我知道你也是听命于主子,错不在你。我们相处了一年,你清楚我的喜好,做事也很妥帖,我不希望我们因此生了嫌隙。”
江晏棠的娓娓道来令听荷动容,她不禁愧从心起,眼中溢出泪光,道:“晏先生……”
“还有杏儿,你或许不曾听说,我是个习武之人,脾气不好,说话也比较冲,我看得出来你不习惯待在我身边,你今日便回王爷那儿去吧,我自会去同他说的。”
杏儿心中一惊,扑通跪了下去,“晏先生,您别这么说,王爷安排奴婢到这边来,奴婢会在您身边尽心伺候您的。这两天是奴婢做的错事多,求晏先生惩罚奴婢吧。”她说到最后竟带上了哭腔。
江晏棠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小丫鬟果然比那些小弟子难对付多了,“扶她起来,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我又没说要罚你。”
“我今日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不用担心,你就像往常一样回去当差就好了,我这边事情本就不多,一个人就够了,好了你回去吧。”
杏儿含着泪没敢动弹,咬着下唇,紧张地绞着手指。
“快走吧。”江晏棠手背着向她挥了挥。
杏儿对她行了一礼,垂着头退了出去。
”听荷,你的想法呢?”
听荷眼里还泛着些泪光,“晏先生,奴婢愿一直跟随您,我发誓绝不会再做任何不利于您的事了。”
“行。”江晏棠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那上面有黑字红指印,听荷看了一怔,因为她认出来这是她签的身契。
江晏棠一只手拿着身契抖了抖,叠着二郎腿,“我拿了你的身契,忘了王爷,你今后是我的人了。”
听荷噎了一下,眼前明明是位面容姣好,气质清雅的小姐,但不知为何竟有种仿佛自己被卖给了山贼头子的感觉。
“好了,更衣。”江晏棠站起身说,“今日得穿得朴素些。”
江晏棠换上了青灰色的衣衫,发髻上插着的是一根打磨光滑的绿檀木簪子,白狐裘也改成了素色斗篷,还真像是王府里出身寒门的门生,朴素中带着清韵,那淡漠的柳叶眼透出一种出身低微而不屈折的傲气,更显清冷风骨。
“晏先生,王爷让人给了奴婢这个。”听荷拿出一个令牌,江晏棠眼前一亮,这样便能自由出入王府了,她冷哼一声,算他识相。
只是本以为要自己去拿令牌,没想到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今日不在府中吧?”江晏棠问。
“不在,王爷进宫了,宫里派了人来传唤。”
怪不得直接送上门来了,江晏棠心中早把萧世昀的脾性摸透,看来是真有悔过之心,不然以他的心思,免不得又要她过去走一遭。
“走,听荷,我们逛醉月楼去!”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住了,“等等,他只给了你这个吗,其他的呢?”
听荷茫然道:“王爷没给其他的了呀。”
江晏棠咬了咬牙,心中暗骂了一句,定论还是下得太早。
走到王府门前,江晏棠正想递过令牌给王府的守卫查验,但守卫并没有看令牌,而是看到她人就放行了,“晏先生请。”
江晏棠悻悻收起令牌,都能用脸通过了,还多此一举送个令牌过来做什么?
她走出宣亲王府,感觉心胸的气结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她抬头望了一眼燕都的天,是没有被框住的,自由伸向无边无际。
她走在路上仿佛第一天来到燕都一般,感到街上的一切都很新鲜,就是后头躲躲藏藏跟着的人有些阴暗。
陆满贼头贼脑地躲在后面,藏都不会藏,一早就暴露自己了也毫不知情。
江晏棠摇了摇头,心道真是傻极。
她带着听荷逛了一圈,走到了醉月楼门口。醉月楼是燕都最有名的酒肆之一,位于主街人流量最大,最得天独厚的好位置。它富丽堂皇却又不失雅致,贵气中带着风雅,是燕都中那些个权贵子弟吟风弄月,诗酒风流的好去处。
醉月楼不仅酒好,菜肴也是一流的,在整个大燕的酒肆中,都是鼎鼎有名的存在,连以前没住在燕都的江晏棠都听闻过。
萧世昀虽然经常说要把醉月楼的厨子请到王府中给她开小灶,但她都拒绝了。暴殄天物,酒楼的菜就得在酒楼吃,换个地方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一位堂倌迎了上来,满脸笑容,毕恭毕敬道:“公子万福,可有定席?”
醉月楼不愧是燕都第一的酒肆,连堂倌都身着锦衣,模样也很板正。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江晏棠这个陌生面孔,应该是外地来的,穿得朴素,甚至还没有自己身上的衣裳夺目,但丝毫不怯场,气质不像是普通寒门子弟。
“没有,有散座吗?”江晏棠问。
一旁管事的堂头注意到了这边,他认不得江晏棠,但却认出了她身后跟着的听荷,听荷跟着萧世昀身边当差的时候来过不少次醉月楼。
连宣亲王的贴身侍女都要跟着服侍的主儿,肯定是顶顶要紧的客人。
他赶紧走了过来,将小堂倌打发走了,“小堂倌新来的,有眼无珠,不知是宣亲王府的客人,公子请到楼上雅间,这边请。”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堂头一边走一边问她。
“姓晏。”
“晏公子,是去王爷最常用的雅间,还是……”
“不去,给我另一间。”
“是是。”
顶级酒肆的楼面管事,到底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他给江晏棠安排的雅间名为清竹,推门而入,便看到里面的一派文雅,淡绿的绢纱垂挂,墙角的白瓷瓶中斜插着几根新折的翠竹,墙上提着一副行书“独坐幽篁处”,和窗外喧闹的市井仿佛两个世界。
正巧她今日的打扮和这装潢融合其中,堂头也是有心了。她给了赏钱,也吩咐他上些好酒好菜。
一酌酒,一尝菜,才知这醉月楼确实是名不虚传。她也招呼了听荷坐下吃饭,听荷起初连连摇头摆手,但被江晏棠强行按到了座椅上。
她吃的第一口菜肴后眼中闪过的惊艳神色,让江晏棠不由开怀地笑了起来。
“要不把那个陆满也叫上来吧。”江晏棠说。
“啊?陆满?”听荷困惑道。
“他一直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头,这么明显你没发现?”
听荷目瞪口呆,“奴婢没发现……”
好吧,对比他,你也是不遑多让。
“陆侍卫定是王爷安排的过来,知道您要外出,王爷特地令他来保护您。”听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晏棠的神色。
江晏棠听后嗤之以鼻,“就他那样,还保护我,要不是我武功没了,十个他都不是我的对手,”完了再补充一句,“我单手。”
听荷不禁掩嘴而笑,但又突然神情落寞起来。
江晏棠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声对她道:“暂时的。”作为被害人还要反过来安慰加害人,她霎时间觉得自己头顶圣光,善良得可歌可泣。
她酒力甚佳,喝完一壶罗浮春,又上来一壶松花酒,堂倌看她兴致颇高,问需不需要歌舞助兴。
江晏棠大手一挥,“来。”
“欸!好嘞!”堂倌应了一声,出去召唤歌舞伎。
听荷在一旁紧张地道:“晏先生......”
“没事,你家王爷有钱得很。”
听荷无奈,这应该不是钱的问题吧。
她本还想叫头牌过来,醉月楼的头牌,一支舞便是一掷千金,但她想到自己初出王府,还是不要过于张扬了。
美酒好菜配着美人起舞,真是何等快哉。怪不得萧世昀总喜欢来醉月楼,原来平日里把她关在王府,自己却在外面过这些神仙日子,真是越想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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