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见她说什么了没？她竟然说晏师姐使的不过是普通的五行诀！”
因这带头的一句话，不消片刻，人群中便爆发了激烈的讨论。
“这人谁啊，是我们宗门里的吗？”
“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一个啊！”
“就是！也没点教养，有这么说话的吗？”
朝颜未曾料想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被传出这样的效果，她一时头疼犯难，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是陆师妹啊。”
尽管在与齐汝言分别后，朝颜就戴上了白玉面具以遮蔽面容，晏微雨仍一眼认出了她。
朝颜挪步上前，愧疚道：“师妹口无遮拦，唐突了师姐。”
晏微雨摆摆手，爽朗一笑：“无妨，的确不过是在卖弄些小把戏，让师妹见笑了。”
本以为风波能够就此平息，站在晏微雨身后的同门又发难道：“晏师姐，人家来你的砸场子，你还这么谦虚客气做甚？”
接着人群中便有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是啊是啊！此人连晏师姐都不放在眼里，若不给她点教训，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嚼我们这些人的舌根呢！”
晏微雨自然也听得出是有人在刻意拱火为难，她斟酌片刻，试探问道：“不如陆师妹也给大家露一手？”
“师姐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朝颜欣然应答。
这一片聚集着许多门生的修炼胜地名为澄镜湖，因湖中水似蓝玉而得名。
长生宗的秋假结束后，澄镜湖周遭的黄栌红桦也逐渐色变，而今湖边如火的红枫下立着一位戴白玉面具、白发银袍的少年。
此人身材纤秾合度，反手持剑，远远望去，颇具仙风侠骨。
围观的同门十分守秩序，站在离她莫约两丈处，里里外外围了三层。
她右手持剑，以左手剑指起势，转腕在空中挽了个剑花斩落树上枫叶。
朝颜一面驭风吹叶，使枫叶盘旋在半空中，如蝴蝶般轻扇双翅、久久不落；一面以剑锋指向湖面，掐诀引水，使湖水如龙卷般升腾。
风水汇合之后，被斩落的红叶便平整地铺在不断流动的湖水绘成的画卷之中。
此时朝颜又抬起剑刃，向天空挥出一道极其克制的烈焰，刹那间，湖水尽数蒸发散去，余留枫叶随御风之术飘动。
最令人咋舌的当属她将数片枫叶一一挑叠在了剑尖，而后剑尖迸发绿色灵力生出枝蔓，竟将那几片新鲜斩下的枫叶又接回了枝桠…
朝颜剑尖画弧，生出一小片乌云，小范围的打雷下雨，便让那几片重获生机的枫叶被浸润得更加鲜红。
少年收剑入鞘，回眸道：“如何？”
人群中一时间鸦雀无声，这倒让朝颜十分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究竟是给大家消了火，还是浇了油了。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好！”苌楚吟完诗后，带头鼓起了掌。
听到陆续有人拍手叫好，朝颜这才松了口气。
“苌楚，没想到你平日不显山露水，肚子里还是很有墨水的嘛！”
“啊？刚才这话其实是我从话本上看来的…”
小满依然捧苌楚的场，认真道：“看过了就能记住，也很厉害了呀！”
晏微雨难掩惊讶，夸赞道：“陆师妹果真不愧为长生仙尊座下高徒！”
“什么？她就是那个长生仙尊的亲传门生啊？”
“你问这话是眼睛不中用？还是耳朵聋啊？”
“咱们老祖可是都夸过几回了，仙姿玉质！啧啧啧，说是遭贬谪到凡间的神仙呢！”
师尊的名号一出，大部分人对朝颜的态度都发生了逆转，但其中也不乏暗藏讥讽的捧杀。
“各位师姐抬爱了。师妹初来乍到，不懂门中规矩，今日不慎出言顶撞，扰了师姐们的雅兴。”
朝颜周到地行了一圈的礼：“这一出断枝重生的小把戏，权当是给各位师姐赔罪了！”
“陆师妹实在言重了，本就是误会一场。”
晏微雨既已给众人找好了台阶，说是误会，跟着应和的声音自然又一浪接着一浪。
朝颜突然想起了正事，问道：“不知朝阳峰的萧师姐现住何处，可有师姐愿意帮忙引路？”
“找萧师姐是吧？我是朝阳峰的，路我熟，陆师妹跟我来吧。”
“多谢！请问师姐如何称呼？”
“我叫顾盼，顾盼生辉的顾盼。”
“有劳顾师姐了。”
山腰处名为栖迟院的幽静院落正是萧凛若的居所，朝颜等人还没进院门，就闻见了某种特殊的香气。
顾盼主动做了解释：“萧师姐平日喜欢研究些食补药饮。”
这几人来得正是时候，萧凛若半柱香前还忙得不可开交，眼下却清闲无事了。
“你就是那个陆朝颜啊？璇儿倒是跟我提过…”萧凛若正懒散地卧在藤椅上，有一摇没一摇地扇着蒲扇。
朝颜见一条浅色的襻膊垂在扶手边，萧凛若捋到小臂的袖子也还未来得及整理好，想是人家才忙完歇下，就有“不速之客”上门叨扰了。
“人已带到，我就先告辞了。”热心肠的顾师姐一溜烟就没影了。
听说三人是准备在此长住，萧凛若打了个呵欠，缓缓道：“我这儿是还有空屋子，喏，后面这间稍大些的是我在住，东边那两间都空着呢。”
“那边的竹屋倒是也能住人，不过临近瀑布，睡眠浅的人住，恐怕会觉得吵。”
朝颜顺着萧凛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层的竹屋背靠着山，东侧有小瀑布，风水还不错。
“那我住那间竹屋吧。”朝颜提议道。
“呜呜…朝颜你真是太好了！”
苌楚感动得想给朝颜一个拥抱，怎料当即就被小满拦住：“谁许你动手动脚了？站好！”
“嘁～真小气！”
“呜呜…朝颜你真是太好了！”故意模仿苌楚语气的小满扑进了朝颜怀里。
“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
萧凛若不禁被眼前的一幕逗笑了，她起身取来三枚样式古朴的风铃，交给了日后要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三位师妹。
“这铃铛挂在屋檐下有妙用，具体的你们自个儿琢磨去吧。”
“多谢萧师姐！”眼看日头已经到了正午，朝颜又请教道：“请问师姐，那边的灶台，我们可以用吗？”
萧凛若抬眼打量了三人一番，道：“你们自便吧，别给我炸了就成。”
手边能够利用的食材不多，调味品也有限，朝颜和面烙了素菜饼，三人简单解决了午饭后，小满有了些困意，便打算回屋休息。
苌楚洗完碗后，鬼鬼祟祟地把朝颜叫到一边，怪不好意思地问：“朝颜，你们这个修仙看资质…是怎么看啊？”
“手给我。”
苌楚闻言，捏着衣摆擦了擦手，才搭上朝颜伸出的手。
朝颜感受到苌楚的脉搏，安慰道：“别紧张。师尊与我说过，以灵根数量辨别修仙资质并不可取。”
朝颜细细感受了一番，苌楚体内，以水、雷两股灵力最为突出。
“修仙入门的第一境为化灵境，化灵，就是将所能感知到的灵气吸收化用。而修仙的过程，正是修士把自身当做容器，吸纳天地灵气的过程。”
朝颜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玉简交给苌楚：“最基础的五行聚灵功法我这里有，你就不用再跑一趟藏经阁了。这玉简里的东西，你先好生练着，切勿急功近利，若有不懂之处，再来寻我。”
“朝颜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趁着小满不在，苌楚终于如愿以偿抱住了朝颜。
“乖…？”
朝颜也学着小满的模样，摸了摸苌楚的头。
将萧师姐给的风铃挂在檐下后，顷刻间，屋内所有的灰尘都被一阵清风卷去了。
这扫尘铃还有基础的防御、隔音功能，挂在檐下，平日里也是非屋子的主人不能进入。若是有人强行破门而入，则会被铃音记录下来。
朝颜坐在竹屋内，将那刻录门规的玉简粗略地过了一遍。
其一，凡入我宗门者，皆以除魔卫道，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
其二，堕魔者诛之。
其三，戕害同门者，视情节严重，关入镇魔塔思过，若死不悔改赎罪，诛之。
其二十，发现魔教细作、知情不报者，当罚；勾结魔教中人、出卖宗门者，当诛。
“宗门内明令禁酒，私下小酌无碍，若因醉酒损害公物，则罚无偿劳动三月…”
这禁酒令当真有趣。
醉酒踩踏灵植，罚看管百草园三月；醉酒欺负灵兽，罚看管百兽园三月。
醉酒寻衅滋事者，视情节严重，处鞭刑。
看来是有前车之鉴，否则也不会有相应条例。
听齐师姐说，长生宗并无外门内门之分，只有已拜师与未拜师之别。
拜师收徒一事讲究你情我愿，若是暂时不打算择师，又或相中的长老暂时不愿收徒，也可选择用考校成绩去争取有限的旁听学徒名额。
长生宗对于门生的修炼要求并不严格，全凭自觉自学，一年仅两次大考。门生可在剑法、术法、阵法、符箓、炼丹，灵植培育与灵兽养殖这六科中任选其三进行考校。
按排名先后分天地玄黄四级，考校等级会与每月俸禄、接取宗门委托的范围，出入藏经阁的权限等相挂钩。
面上说不管，却在变着法儿地催大家去修炼，实在好手段…
整理完思绪，朝颜特意换了身衣裳，在一人高的铜镜前晃悠了好半天。
头发是否足够柔顺，衣服是否足够妥贴，配饰是否得当，神情是否自然等等，都是需要考虑到的。
确认一切无误后，朝颜才算真正做好准备去见那位故人。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出自唐代顾况的《杂曲歌辞·行路难三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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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白发银瞳俏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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