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怕什么来什么,还是朝颜的嘴真开过光,生怕小满交友不慎的朝颜,还真就看着她领回了一个自己怎么都看不顺眼的朋友。
穿着宗门常服的少年躬身一礼:“在下季昭,四季的季,天理昭彰的昭!”
还天理昭彰呢,流光久不出鞘,朝颜都技痒得想替天行道了。
朝颜并未按照礼数报上名号,而是直接问道:“你昨夜带小满去哪里了?”
“朝颜,昨晚季昭带我去看萤火虫了!”小满抢先答道。
朝颜神色冷峻:“那为何一晚上都没回来?”
“因为我在看萤火虫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季昭又不知道我住在哪,所以没有送我回来。”
小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补充道:“但她在我身旁守了一夜,我也没什么事儿,朝颜你就别担心了!”
朝颜剑眉一挑,嗤笑道:“是么?那我岂不是还要好好感谢感谢这位季师姐了?”
不知为何,季昭给朝颜留下了一种又熟悉又怪异的印象。按理说,季昭五官端正,面相柔和,毫无攻击性,朝颜不该如此排斥她才对。
可朝颜总觉得以前在某处见过她,但一时又无从忆起。
即便看出朝颜对自己颇为不满,季昭仍旧礼数周全:“小陆谪仙言重了!这一句师姐不敢当,我也才入门不久,若以师姐妹相称,应当是我叫小陆谪仙一声师姐才对!”
有小满在中间周旋,季昭又配合着装傻充愣,朝颜即便心中有怒气也不好发作。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场问话,小满说是要和季昭一起到别处去玩,连忙把人带走了。
等两人走远了,苌楚将朝颜叫到一旁,低声道:“朝颜…你刚才火药味儿那么大做甚?都把人家吓着了!”
此刻的朝颜别说悔改之意,简直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双手抱臂,不屑道:“我吓着她?她跟小满第一天认识,就带着小满夜不归宿,这应该么?”
“那确实不应该…”苌楚左右为难,思虑再三,才迟疑地劝说道:“可是,小满交到了新朋友,不是一件好事吗?这样…你要上课,我要练功,小满一个人也不会寂寞了。”
朝颜骤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苌楚言之有理,她最近除了上课就是跑去找泠月,的确对小满少了关心。
“苌楚,萧师姐平日这个点在做什么?”
“日上三竿,应该起了。”
朝颜将萧凛若与苌楚叫到了一处,她开门见山直入正题道:“闲话少叙,是有关小满的事情,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也不该多有隐瞒。”
姜霂染曾直言,即便是最普通的普通人,体内也会有灵根的存在。从这个角度来说,人人都可修仙这句话并没有错。
正因如此,小满的情况才玄之又玄。
朝颜深吸一口气,述说道:“小满的体质特殊,不仅是体内没有灵根这么简单。如果把修士的身体比作可吸纳灵气的容器,那么小满则是完全与之相反,她的身体甚至会对灵气产生排异反应…修道于她,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这些话我没有对小满讲过,但我知道,小满并非像看上去那般天真…这些年来,她自己应该也有猜到一些。故而,才会有意在我面前表现得对修道一事极不感兴趣。”
朝颜的神色愈发凝重,她不禁轻叹一声,续道:“师尊曾用星盘为小满推演过命格,说她是个六亲缘浅之人,与这世间的一切人与事物都不会产生太多因果联系,至亲也不例外…唯独有一条鲜明的因缘线,是与我相连。”
“这也是我下山历练坚持要带上小满的原因。”
“小满能交到朋友,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而不是一味的防备。”
朝颜边反思自省,边正式地向萧凛若行了一礼:“近来我忙于修炼,一直疏于对她的关心,萧师姐能如此关照她,我实在感激不尽!”
“你这个人啊,就是太正经太紧绷了些。”
萧凛若仍旧一副困得睁不开眼的慵懒模样,她有意开导朝颜,柔声道:“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糟糕,小满那孩子讨人喜欢得很,六亲缘浅又如何?宗门里的师姐妹们本就与她非亲非故,日后未尝不能有几个与她交好的。”
“命格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即便你师尊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次次都料事如神吧?”
萧凛若轻轻拍了拍朝颜的肩膀以示安慰:“现在什么都好好的呢,你过于未雨绸缪,除了折磨自己也毫无益处。”
“师姐一语惊醒梦中人,是我太钻牛角尖了。”
午后,有熟悉的身影在栖迟院门前踌躇,苌楚眼尖地认出了那人:“上官小姐是来找朝颜的吧?”
“她…不在么?”泠月往院内看了一眼。
苌楚连忙解释道:“今日难得休息,朝颜吃了午饭之后,就不知道是跑到哪个山头去练剑了。上官小姐要不然晚些时候再来?”
“我知道了,多谢。”
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朝颜自然还在这座朝阳峰上,否则泠月也不会寻到这处来。她凭着自己的猜测与直觉,没有费太多周折,就顺利找到了朝颜。
少年脸上盖着书,正躺在枫树边的草地浅寐,泠月见了她这副模样,心中是又觉好气又觉好笑。
掀开那本长生手记,那张如玉般清俊无瑕的脸便近在咫尺。
“朝颜。”
泠月轻轻喊她的名字。
“朝颜…陆朝颜?”
喊一声没反应,泠月便又多喊了几声。
也不知是在做什么梦,睡迷了过去,叫都叫不醒。
难道要…用手晃她?
不好,那样恐怕太失礼了。
泠月本想看看她在读什么,可一翻开书页,竟是本无字真经。
“人可恶,书也可恶…”
闲着也是闲着,泠月覆手变出一杆玉毫,在朝颜的面颊上细细勾勒起昙花来。
她喜欢在花瓣的边缘添上些雅致的蓝色,如此便不至于太寡淡。
花都快画好了,泠月才恍然想起,也不知这带着些许珠光的墨水,涂在脸上还能不能洗掉…
泠月取了帕子准备给人擦擦脸,没承想这栩栩如生的昙花,竟引来了一只灵蝶驻足。
在阳光下半透的蓝紫灵蝶翩然振翅,蝶翼上不知是花粉还是鳞粉的闪亮之物,便零星洒落下来。
“唔…”
朝颜半梦半醒地睁开眸子,视线逐渐从模糊到清晰,泠月那张惊艳出尘的脸一如初见地、令她心神荡漾。
“泠月姑娘…是你啊…”
朝颜习惯性地抬手想揉揉眼睛,谁曾想泠月是叠腿侧坐在自己身边的,她迷糊间手臂一扬,便落在了泠月的后腰。
“?!”
在无意间冒犯了友人的朝颜瞬时清醒了不少,瞪大的眸子里满是惊讶与歉意。
“泠月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朝颜手臂向后借力撑起身子,本是想跟人拉开些距离,怎知身后就是枫树了,这一退,脑袋就撞在了树干上。
“既然无心之失,小谪仙不必自责。”
泠月趁此机会悄悄抚上朝颜的脸颊,将那昙花用幻术隐去,又关心道:“头可撞得疼了?”
朝颜摇摇头,方才即便是疼,眼下也不疼了。
“泠月姑娘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眸光流转间,泠月直直迎上了朝颜的目光,故作不悦地嗔道:“没事就不能来寻你么?”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朝颜笑得腼腆,一缕红云已顺着她的脖颈攀上了脸颊:“泠月姑娘愿意同我一起做神仙,我开心还来不及。”
泠月被她这话哄得高兴,将手边的书物归原主后也挪了位置,背靠着枫树,在她身边坐下,道:“也没什么要事,不过是想问问你,中秋那日的月饼,可好吃?”
朝颜诚恳地点头:“自然好吃。”
“那你可都吃完了?”泠月又问。
朝颜目光躲闪:“没吃完的,喂鱼去了。”
“鱼儿吃了可好?”泠月追问道。
“好啊,当然好了。”朝颜连连颔首,含糊不清道:“就是,从一条条…变成一串串了。”
前段日子朝颜路过某条无名小溪,瞧见了许多肥美的稻花银鳞,尽管当时连鱼竿钓线什么的都没来得及准备,朝颜仍想试着抓抓看。
恰好乾坤袋里还有块没吃的月饼,朝颜便拿那小兔子去打窝,抓了好大一筐银鳞鱼。
为了打开销路、增强顾客的沉浸感,朝颜特意戴上了镂空的竹笠,将铜青色短打的袖摆挽起。
生龙活虎的鱼儿们就这么被朝颜装进竹篓,带到了长生宗内人流量最大的练剑场外叫卖。
“新鲜河鱼!可食用、可观赏,银鳞两百灵石一条,彩麟三百灵石一条。一口价,不讲价,小本生意多买不折,欢迎各位师姐选购!”
谁曾想那一块被掰碎了喂鱼的小兔月饼,会慢慢变成了一串冰冷的灵石。
只是朝颜怎么也想不明白,泠月就算听说了这件事,又是怎么把这件事和月饼联系到一块儿的?
“物尽其用,自然是好的。”
见泠月并无怪罪之意,朝颜终于松了口气。
不知怎的,泠月身上就是有股吸引朝颜的气质,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就仿似月亮对潮汐的吸引那般。
只要是和泠月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她也快乐、她也甘愿。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出自宋代周邦彦的《鹤冲天·梅雨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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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此时情绪此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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