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一连三天，江晚秋再没和蒋期再见过面。
发出去的道歉微信一直没有回复，但她和甄珠的事情也没暴露，日子又好像回到了从前。
和从前一样忙着手术和看诊，像从前一样忙的没心思去想其它。
三天后，江晚秋下夜班，她早上打电话让江江来医院做体检，等一圈检查做下来，快中午了，江江在江晚秋办公室等她收拾东西。
江晚秋下周要去出差一趟，为期七天，去参加一个神经细胞修复再生的国际论坛。
她之前整理了一些相关方面的病历和资料，但都是手写版，这次要拿回家重新整理，除此之外还要再加上一些参考书目，东西不少，正好拉着江江帮她搬书。
江晚秋在里面收拾着，江江就在外面随便打量，然后站在她姐的医生简介的照片看。
外头的玻璃框有点脏了，她伸手去抹，问，“姐，检查结果什么时候出啊？”
“下午三点，到时候手机上就能查，不用你再跑一趟了。”
江江没什么所谓，只关心，“那我们下午去哪儿玩？”
“玩什么玩，回家睡觉！”
“啊~”
江江微微撅着嘴，“我就快开学了，就和你在一起住这么几天，你居然只想着睡觉。”
江晚秋没理她，江江就退了一步，“那一会要吃好吃的！”
她想了想，“我想吃你之前说的那次麻辣牛蛙，吃完你先送我回家，我拿两件衣服，然后...”
她没然后完，江晚秋的电话响了。
“姐，电话！”
江江看了一眼，电话显示唐伏雪，然后她眼睛瞬间都亮起来了。
唐伏雪，唐氏集团、唐家的唯一继承人！
和江家、蒋家这些，近几十年才靠着生意风生水起的家族不一样，唐家，是市都真正的百年家族、金字塔顶端的角色！
唐家和江家完全不是一个圈子里的，江江认识她，纯是因为江晚秋和唐伏雪的关系不错的缘故。
在江江的印象里，她一出生，她姐和唐姐姐的关系就已经很好了，她姐说是因为之前她们之前是初中同学，后来高中又做了半年同桌，再后来她姐和唐姐姐一起出国...
只不过她姐在国外多呆了几年，唐姐姐大学一毕业，就回国接手公司了，后来她姐回来工作，唐姐姐算是她在国内为数不多的朋友。
江江粘她姐，为此也认识了唐伏雪，三个人常常出去玩，但她姐说，这事不能让她爸知道，否则会有很多麻烦，所以江晚秋和唐伏雪关系很好的事，算是三个人的秘密。
不过说起来，她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唐姐姐了，她姐说是被外派到了国外谈项目，这会儿接到唐姐姐的电话，江江的声音也是藏不住的开心。
“是唐姐姐！”
她自己接了，甜甜叫了声“唐姐姐”，然后去屋里找江晚秋。
江晚秋正蹲在地上翻那些书，闻言示意江江开了外放。
“江江啊，你和你姐在一块呢？”声音疏懒略带磁性，唐伏雪顿了顿，“你们在江家？”
“医院呢，我带她来做个体检！”江晚秋接过话，又问，“听你这个语气，是项目谈成了，准备回来了？”
“是啊，前两天刚回来，怎么着，江大医生，什么时候有空啊，一起出来吃个饭？”
江晚秋其实不是很想去，一是没时间，二是没心情，但江江晃着她的肩膀撒娇，还在一旁表现的很是意动——江晚秋的玩乐过于单调，但唐伏雪最能带着她一起疯玩。
江晚秋拿她没法子，揉了揉眉心一脸无奈，“行吧，正好我今天下夜班。”
最后三人约好了去国贸那边，吃江江心心念念的牛蛙，没吃两口，唐伏雪就说下午要带江江去骑摩托车，三言两语的勾着她，饭都还没吃完，就把小丫头的魂给勾走了。
于是结了帐，唐伏雪在前头开着车带路，江晚秋在后头跟，江江坐在副驾的位置，兴奋的一路喋喋不休。
这个年纪的小孩，话多起来其实有点烦，江晚秋一开始还在表演微笑点头、充耳不闻，后面实在被她吵得头痛，就把手机给她玩。
游戏打到一半，正激烈着，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串。
江江没工夫退出去，就跟江晚秋说，“姐，孔雀给你发了一堆照片。”
江晚秋随意应了一声，那句话压根没往耳朵里去，脑子里都是论坛演讲上要用到的PPT模板。
然后过了有一会儿，“孔雀”这个词汇才进入她大脑听觉神经的识别范围。
刚巧江江这局挂了，她退出去帮江晚秋看消息，刚打开微信页面，江晚秋的头皮瞬间绷紧了。
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按住了手机，摸到侧键，关了屏幕。
江江有点懵，刚扫了一眼，手机就被她姐夺走了。
“姐，那个孔雀怎么68的消息未读啊？”
江晚秋心里暗骂周舒桐烦，脸上面不改色：“...这孔雀是碎嘴子。”
见江江还想再问，她又添了句，“你可别学她。”
车里安静了，江江抓耳挠腮的坐在边上，越不让问，越显得好奇，但又怕被她姐说嘴碎。
江晚秋耳根子总算清净了，心里又开始算周舒桐的账！
其实这些天，她也不能说和之前完全没有差别，起码周舒桐的每天的微信骚扰是之前没有的！只是鉴于刚加上微信的那天，周舒桐就给自己发内.衣浪的情况，江晚秋没再点开过她的微信，只想着等张洵出了院，她就麻溜把人拉黑删除。
张洵是昨天出院的，江晚秋还没来得及，只能说还好没让她妹看见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否则江晚秋在她妹面前社死的账，高低也得算在周舒桐头上！
车子很快开到了郊区的一处摩托车俱乐部，唐伏雪招手叫来江江，握着她的肩膀很熟稔的跟俱乐部里的人介绍打招呼，然后带着她去挑车。
江江听不懂唐伏雪嘴里的几缸和排放量，只挑着外形酷炫的，唐伏雪就给她选了排放量最小的，让教练带她在室内的赛车场练习一下。
一应护具带的齐全，但上了车还是有点腿软，江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刺激的项目，她爸妈总管着她，说这个危险、那个不安全，常常她还没怎么样呢，他们俩就吓得不行了。
她哥跟她算是每天见面的陌生人，没什么好说的，她姐倒是惯着她，但她姐也不会带她来玩这种项目。
江江平时不服气，但这会儿真上了车还有点虚，隔着头盔，扭头去找她姐。
她姐离得也不远，几米之外的看台第一排，还朝她招了招手，江江心里就稍稍定了点——她这也算是有医疗人员保障了！
她开始跟着教练的指挥熟悉车子，那边的唐伏雪撑在前头的护栏上，撞了一下江晚秋的肩膀。
“怎么样江医生，你就不想去尝试一下？”
“主任不让。”江晚秋把她的双手竖在唐伏雪跟前，微仰着下巴，“伤了它，我们主任会跟唐总拼命的，唐总又不是不知道。”
唐伏雪笑，笑得意气风发，然后微微含着眉，上下打量一番之后，评价，“江医生现在这副骄横的样子，还真像是一只孔雀啊！”
孔雀？
“对了，你不说我又差点忘了。”
江晚秋掏出手机，孔雀的未读信息已经六十九，最新一条是一段文字。
【姐姐~主人~你家的床垫好硬啊，不舒服，我买了张舒服的，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让人给你送。】
字数太多，没点开就只看见一句【姐姐~主人~你家的床垫好硬啊，不舒服...】
江晚秋：“......”
她没再纠结周舒桐是不是有病，麻溜把人拉黑了，唐伏雪看着她的神色，只觉得好笑。
“怎么了，看你的脸色...你们实验组的兔子又跑出笼子，在实验室里乱拉屎了？”
“......”
江晚秋心说，她可比兔子麻烦的多了，然后摇摇头，“就是一挺难缠的小屁孩，前两天加上了微信，有点烦。”
“噢~”
这语调让江晚秋立马就提起了警惕，然后果不其然，唐伏雪试探地问，“听说你前不久还相亲了？”
唐伏雪脸上笑开了，她本来是漠然又锋利那一款的长相，加上忙着工作，气质上更加锋芒毕露，这会儿一笑，居然让江晚秋觉得，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她眼睛里都是八卦，气的江晚秋牙根都痒，她深吸口气，“你还真是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成啊？”唐伏雪看着挺意外，“不是说，你们处的挺好的嘛？还一起去了温泉酒店，怎么就没碰撞出什么火花？”
江晚秋看她，她就一脸无奈的摊开手，“老六跟我说的，他说他们队里出任务，有个重伤的Omega送你们医院抢救，你那天没在，你同事说你和相亲对象去约会。”
唐伏雪嘴里的老六，是她的堂弟，唐值源。
唐值源是Alpha异常动态监察局，市都荣安区支队的副队长，因为要常常处理Alpha当街狂躁、信息素失控这样涉及公共安全的事件，常常需要往医院里送受伤的群众。
所以在唐伏雪的那些个兄弟姐妹里，他算是和江晚秋最熟的。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跟棉裤腰似的，什么事让他知道，那就跟昭告天下的没区别。
江晚秋揉了揉眉心，一脸欲言又止的无奈和头痛。
唐伏雪忍着笑拍她的肩膀安慰，“他这人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安慰聊胜于无，江晚秋也不是很敢堂而皇之的建议唐伏雪袭警，唐伏雪还要说什么，那边的江江已经上了手，在直道上骑出去五十米的样子，然后满脸开心的朝这边手舞足蹈。
两个人都看过去鼓掌，等教练帮她掉转过来了车头，她又骑回来，这次稍稍远了点，但总是一来一回的，总在江晚秋面前这一段骑。
唐伏雪过了会儿又问她，“那你之后什么打算？接着相亲？”
江晚秋长长舒了口气，“算了吧，没什么精力和时间，还是先单着好了。”她顿了很久，垂着的眼睫遮挡了全部情绪，淡淡的开口，道，“说到底我也没彻底放下，别再耽误别人。”
唐伏雪看着她的侧脸半晌，忽然侧过身，手里的矿泉水瓶碰了碰江晚秋的肩。
“哎，你知道，我发现咱们两个的最大不同是什么吗？”
江晚秋看她，“什么？”
“我呢，是商人，凡事都觉得可以商量，就算话说得再绝，事情再没有转机，我也总觉得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做生意吗，总要留出来弹性的空间。”
“你呢，是医生，进手术室之前洗几遍手、给病人注射多少的麻药，都是精准的剂量，什么指标达不成就不能开始，病人有什么情况就不能手术。”
“久而久之，你在生活里也是这样，忘不了前任，就接受不了自己开始新的感情...这种专业和计较，在工作上肯定是好事，因为不管你心里多纠结多犹豫，你的行为都只会按照你的标准来进行，或许最后得到的不是最好的答案，但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出错——医生毕竟是个容错率很低、错误的代价很大的职业！”
“但毕竟人不是仪器，也不是工作，你设定里的完整、干净的恋爱流程，更像是物理上的假设，假设没有摩擦，假设重力系数是十，可现实中出现这样的情况，算是特殊情况！”
唐伏雪轻出了口气，“晚秋，你别这么为难自己，人的感情、感受，本身都是很难说清楚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你总说你放不下她，可放不下和喜欢并不等同，她是个具体的人，但你脑海里的她，是一段岁月，是你的记忆。”
“人不能抛弃自己的过去，但也不能沉溺在过去，你仔细想想，那个人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放不下的是真实的这个人，还是你放不下的记忆？”
江晚秋的睫毛轻颤，像是蝴蝶的翅膀，她喝着水，看向场地里的江江，久久没有说话。
半下午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闷雷，三个人出了室内场，这才发现天已经暗了下来，乌云压着天，带起的风已经有了初秋的凉。
瞧着是要下雨，三人开着车往市里赶，唐伏雪和她们不顺路，江晚秋先带着江江回江家拿衣服。
万幸，一路上雨也没下下来，江晚秋车子停在江家外头的主路上。
她不想进门，也不想看见甄珠，脑子里都是唐伏雪那句“你放不下的到底是眼前真实的人，还是你自己的记忆。”
她车子没熄火，跟江江说，“你下去拿吧，我在这里等你。”
江江不愿意。
她要是只为了拿两件衣服，直接拿医院更省事，找着理由让江晚秋回来，是想给她看自己拼好的乐高模型。
那模型是江江去年生日的时候，江晚秋送她的，两千块的迪士尼乐园，她拼了一个暑假才刚刚拼完，就想给江晚秋看，这会儿就拽着她胳膊撒娇。
“姐，我腿疼，刚刚骑车，大腿那特别酸，你背我回去吧~”
她瘫在江晚秋肩膀上，一脸的有气无力，“我一个暑假没活动了，忽然运动量太大，我肌肉受不了，姐，你背背我吧，求你了！”
“姐姐，我的好姐姐？我天底下最好最好的...”
“行了行了。”将晚秋拦住了她更肉麻的话，“背，我背行了吧？！”
江晚秋嗔怪的敲她额头，“你可别恶心我了，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停了车，绕到副驾的位置，背着江江往里走。
江江就瘫在她背上，半点力都不肯用，尽职尽责的扮演“手脚无力”的虚弱。
“还要背我上楼，去我房间！”
江江骄横胡闹，江晚秋把人往上托了托，“看给你惯的。”
江江压着唇笑，这习惯倒是和她姐如出一辙，于是欢喜都从眉梢溢出来，“谁让你是我姐！”
江晚秋轻声嗤笑，“是是是，都是该你的。”
姐妹俩一路玩笑，刚走到院子中间，忽然就见别墅里乌泱泱涌出一群人。
为首的江正清一脸怒不可遏，后面紧跟出来的甄珠、三姑一行人，脸上急切又茫然，任倩正拉着江正清的手臂要解释什么，但她身量小，力气小，跟不上江正清的步子，还险些被他带倒。
江晚秋有点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没动，江江也被这架势吓到了，在江晚秋身后缩了缩，然后她爸的手就落在她胳膊上。
力气很大，要捏碎她的架势，生生把她从她姐背上拖了下来。
他把江江护在怀里，大手紧紧捂着她的后颈，对着江晚秋怒目而视。
江晚秋被他推开了，那力道更重，江晚秋被退的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湿气弥漫的草地，疼到顾不上，三姑和甄珠七手八脚来扶，瞬间让更大的羞耻瞬间笼罩了她。
她已经二十九了，上一次这样狼狈，都还是刚到江家，被江斯云推进鱼池的时候。
鱼池抽干了水，一层厚厚的泥泞，江晚秋的新裙子成了泥裙子，然后被江晚秋当作武器，擦遍了江斯云房间的每一寸角落，尤其是手办。
她挨了任倩的打，但江斯云比她哭的厉害，江晚秋那时候是狼狈的、但战胜了的凤凰，可现在...
天上一道连绵的闷雷，江正清的声音比雷更响。
“你带她去做检测了？”
欸嘿，唐总来客个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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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看给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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