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押送着秦箴一行人往府衙走去,街道两旁聚满了瞧热闹的百姓。
不少人听闻秦箴等人伤了孙敬,皆生出了好奇心,偷偷跟在队伍中往衙门去。
卿娆被秦箴牢牢护在怀中,用衣袖隔绝了外界投来的视线。
“夫君...”卿娆轻声唤道,声音里带了一丝不安。
“怕了?”秦箴低头。
卿娆摇摇头,她倒是不怕,她只是有些担心曹婆子祖孙俩。
从这些人的反应中便可看出,那吴振在循州势力极大,声名几乎盖过太守沈庆之,想来背后定是有人撑腰。
若是涉及到朝堂之事,她担心秦箴是否还会替曹婆子伸冤。
毕竟朝局之上,不少事都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似是看出卿娆的想法,秦箴低笑一声,意味不明。
循州府衙,金漆大匾上刻着“明察秋毫”四字。
公堂之上,知府吴振早已端坐堂前,他生的容长脸,唇上两缕鲶鱼须,满脸倨傲。
见秦箴等人被带了进来,他握住惊堂木狠狠往下一拍,声若霹雳:“大胆刁民!竟敢当街行凶,重伤官宦子弟!可知罪!”
麒一上前一步,目光如刀:"放肆!"
吴振被那眼神吓得一颤,随即恼羞成怒:“好一个刁民!在我循州撒野,连本官都不放在眼里!”
说着,他眯了眯眸子,狠声道:“来人!将他们给我拿下!”
"吴知府好大的官威啊。"秦箴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公堂瞬间安静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抚着卿娆的背,眼神却冷得骇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人,这就是循州知府的为官之道?"
吴振被他气势所慑,一时竟说不出话。
这时,师爷凑上前低语几句,吴振这才回过神来,色厉内荏道:"本官办案,何须向你解释!来人,先打二十大板!"
"你敢!"麒一厉喝,手已按在剑上。
“慢着!”卿娆骤然出声,嗓音因愤怒染上一丝颤抖:“吴大人不问缘由便要用刑,那被你衙内欺压的无辜百姓,又该如何伸冤?”
堂上瞬间死寂。
吴振这才注意到被秦箴紧紧护着的卿娆,目光毫不客气地将人打量一番。
女子明眸皓齿,雪肤花貌,怎一个国色天香了得。
他忽然缓了语气,笑得阴鸷:“呵,小娘子,你这话,可是在教本官办案?”
吴振并未将秦箴一行人放在眼里,不过是穿的好些的富贵人家罢了,今日他就好好教教他们做人。
他朝一旁的衙役一挥手:“把那老乞婆和小丫头带上来。”
曹婆子祖孙被拖上堂,满脸是尘土和惊恐,含星吓得哭,却又不敢出声,整个人都在发抖。
吴振冷哼一声:“你说的被欺压的无辜百姓,指的就是她们?”
他目光一转,冷冷看向曹婆子祖孙:“这二人成日在城中闲逛,造谣本官,本官不与她们计较,已是十分宽宏,不料她们竟这般大胆,还敢主动到衙门里头来。”
他沉声喝令:“用刑!”
“本官倒要看看,她们今日这嘴,是不是还这么硬。”
待他处置了这两个糟污东西,再将那男人怀中的美人带回去,好好消遣消遣。
思及此,吴振眼中露出一丝猥琐。
一旁的衙役显然对吴振的性格非常了解,目光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伸手便抬出刑杖。
卿娆见状,下意识便想上前阻止,却被秦箴按下。
他侧首在卿娆耳边,低声道:“阿娆,这便是无约束的权利,吴振视律法如无物,视百姓如草芥,上位者一念之偏,便是下民血泪之源。”
说完,见刑杖快要落下时,秦箴才朝麒一点点头。
衙役手中的刑杖带着风声落下,曹婆子绝望地闭眼蜷缩,将孙女死死护在身下。
“慢着!”一声冷喝自堂外响起,熟悉的声音让行刑的衙役动作一僵,刑杖悬在半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守沈庆之身着官袍,身后跟着数人,正面色沉凝,大步踏入公堂。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在触及秦箴那道平静无波的身影时,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随即迅速移开。
“沈大人?”吴振见到上司,只是懒洋洋地拱了拱手,脸上并无多少敬畏,反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审讯小案的公堂上来了?”
沈庆之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本官听闻此处喧哗,涉及人命冤案,特来一看,吴知府,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曹婆子祖孙身上。
吴振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两个刁民讹诈,伙同这些外来凶徒,打伤了本官的内弟,沈大人日理万机,此等小事,不劳您费心。”
他语带讥讽,暗示沈庆之多管闲事。
沈庆之却不接话,转而看向曹婆子,语气放缓:“老人家,你有何冤情,尽管道来,本官在此,定会为你做主。”
吴振脸色一沉:“沈大人!你这是何意?莫非信不过本官断案?”
“非是信不过,”沈庆之淡淡瞥他一眼,语气转冷:“只是本官既为一州太守,遇冤情岂能坐视不理?吴知府若审得清楚明白,又何惧本官旁听?”
秦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微微侧头,看了眼卿娆的脸色。
卿娆抿了抿唇,下意识更紧地靠向他。
沈庆之,会那般好心?
若真这般公正不阿,为何曹婆子祖孙在循州城这般久,他迟迟不肯出面。
秦箴目光自她发顶收回,含笑不语。
上方,吴振被沈庆之的态度激怒,冷笑道:“沈大人既要听,那便听好了!这老刁妇诬陷朝廷命官,其心可诛!本官正要依法惩处!”
沈庆之面色不变,转向曹婆子:“老人家,你可有冤情?但说无妨,本官为你做主。”
曹婆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泣不成声地将儿媳被逼死、儿子冤死狱中的惨状一一陈述。
吴振冷着面皮,唇角不住抽动。
这沈庆之今日是发的什么疯,偏要跟他作对。
待曹婆子说完,沈庆之目光锐利地射向吴振:“吴知府!曹氏所言,可是实情?你强抢民女、草菅人命,该当何罪!”
吴振拍案而起,怒极反笑:“沈庆之!你休要血口喷人!仅凭这疯婆子一面之词,就想构陷本官?本官在朝中也不是无人!”
“哦?是吗?”沈庆之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缓缓扭过头,冲曹婆子安抚道:“你可有证据?”
曹婆子神色讷讷,说不出话。
吴振见状轻哼一声,得意道:“沈大人,以下官看,你这偏听偏信的毛病,着实该改改了。”
沈庆之眸光一闪,抬起眼皮正视他:“是么?”
“那这些东西,你又该如何解释?”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本官这里,倒是有几份你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数桩罪证,你可要当堂一观?”
吴振脸色瞬间惨白,他没想到沈庆之竟早有准备,且如此不留情面。
他强自镇定:“沈大人!还请你不要胡说才是!”
沈庆之不再看他,对随行亲兵下令:“摘去吴振顶戴花翎,押入大牢,候审!”
“沈庆之!你敢!”吴振挣扎着,却被亲兵死死按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庆之,不明白为何今日他会如此强硬。
府衙外围观的百姓,起初畏惧吴振淫威,敢怒不敢言。
眼下看见吴振被沈庆之的亲兵摘去官帽,如死狗般拖下公堂时,不由得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沈庆之环视众人,朗声道:"本官宣布,即日起重审曹氏冤案,凡涉案人员一律严惩不贷!"
死寂维持了数息,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曹婆子拉着孙女"咚"地跪地,额头磕得砰砰作响:"青天大老爷明鉴!谢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
周围百姓纷纷跪倒一片,不少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场面让卿娆看得怔住,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秦箴的衣袖。
待喧哗稍歇,沈庆之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秦箴面前,躬身低语:"这位...那孙敬之事..."
"不必再审了。"秦箴淡淡打断,目光似有深意地掠过沈庆之额角的细汗。
沈庆之会意,连忙道:"寒舍已备好厢房,不知贵人可否赏光下榻?"
"不必。"秦箴抬手为卿娆理了理鬓角:"沈太守将后续事宜处置干净便是。"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寒意:"这样的事,朕不想再见第二次。"
沈庆之冷汗涔涔,连声应下。
回程的马车上,卿娆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出神。
秦箴把玩着她一缕青丝,有些倦懒道:"还在想方才的事?"
"沈庆之既然早知吴振不清白,为何迟迟不动他?"卿娆仰起脸,蹙起眉头。
她先前虽也搅弄过风云,可大多是通过秦箴或顾越安为之,对下面这些官员之间的勾当瞧得并不真切。
秦箴低笑一声,指尖抚过她微蹙的眉尖:"沈庆之能如此,非因他忽然转了性子。"
他执起她的手,在掌心缓缓写下"权衡"二字:"官场如棋局,他先前按兵不动,不过是在观望风向。"
"那如今为何又..."
"因为朕来了。"秦箴凤眸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阿娆,这便是上位者的好处,朕欲清明,他便不敢不廉,朕欲严法,他便不敢徇私。"
卿娆无意识地倚在他身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他心有旁骛,夫君为何不处置了他?"
"君子论迹不论心,为君之道,在于察吏、安民、明赏罚。若阿娆有兴趣..."
秦箴话音未落,车外突然传来箭矢破空之声!
"保护主子!"麒一的厉喝与兵刃相交声同时响起。
马车剧烈颠簸,三支弩箭"夺夺夺"钉入车厢壁,箭尾犹自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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