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諴骑马逃离后,杀手们却依旧不肯罢休。
一大批杀手翻身上马,追萧諴而去,剩余的人被梁焕和侍卫们拖着厮杀。
黎晚方才摔的不轻,晕眩几息才重新清醒。看着眼前血腥凶残的混战,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与雪水冰冷,爬到一具侍卫尸体后屏息装死,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被发现。
然而,方才萧諴要拉她走时,很多杀手都看到了,须臾,便有探查的脚步声往她这边而来。
黎晚强压住惧怕,心中飞快思索。
他们定已认为她和萧諴是一伙的,就算她跳起来表明身份,他们也不会信。
至于萧諴的人,以方才梁焕无视她的态度,其余人定也不会管她。
此刻唯有自救。
黎晚睁开颤抖的眼睫环顾四周,身后是小院,跑进去便只能被瓮中捉鳖,身前是乱战,到处都是杀手。
唯有身右方那片看不到边际的雪林……
脚步声越来越逼近,染血的刀尖已映入余光中。
黎晚深深吸口气,下一刻,以平生最快速度从地上弹起,未犹豫半分,直接朝雪林奔去。
“杀了她!”身后传来杀手冷声。
黎晚连头都不敢回,迎着寒风拼命狂奔。
绣鞋凌乱的踩入泥雪中,每一步都像踏在冰刀上。
身后杀手不过片刻就追了上来,刀光已至眼前。
"铛!"
徒然,一柄长剑冷光一闪,那蒙面杀手喉间喷出一道血滴,轰然倒在雪地里。
黎晚抬头,直直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
竟是谢岐。
可他的面色却比往日苍白许多,黎晚再仔细看,才发现他左肩银色大氅已被血浸透。
他受伤了?在哪受的伤?
“愣着等死?”
谢岐嗓音嘶哑,冷看她一眼,伸手将她拽到身后。
“旧情人丢下你跑了?呵,够绝情。”
“你……”
黎晚刚要开口,只见数十名杀手已围了过来。
“谢岐?”
其中一个像是小头目的蒙面男惊讶出声,“能从近两百人刺杀中活着出来,果真是个人物。”
两百人刺杀!黎晚立刻反应过来,原是谢岐也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难怪他受伤了。
“不过你既来了,我们杀了你也是一样,不知您一个人能不能再杀掉我们这么多……”
蒙面男的话音未落,谢岐突然出剑,剑光一闪,瞬间割开含蒙面男在内的三人咽喉。
"走!"
谢岐趁趁其余人未回神之时,突然转身揽住她的腰,带着她扑进雪林。
*
夜幕渐落,大雪又至。
雪片覆盖住深深浅浅的脚印,经过几轮厮杀,他们终于摆脱了追杀,但却也彻底迷失在这片偌大的密林当中。
黎晚的裙摆被枯枝勾住,撕裂声在寂静的雪林中格外刺耳。
她踉跄着往前扑去,旋即被一只修长灼热的手掌稳住。
“谢谢。”她嗡声道。
谢岐嫌弃的扫她一眼,继续大步往前。
黎晚努努嘴,艰难跟在他身后,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的背影上。
玉冠束发,一袭银色鼠裘银色披风衬的身形更加加高大挺拔。
只是……左肩处那刺眼的鲜红血痕愈发大了。
毕竟人家救了她。
黎晚心一虚,急走几步同他并行。
“你的伤……”
“闭嘴!”
谢岐不耐烦道:“皮外伤死不了,你还是省些力气看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雪林。”
黎晚这才发现这片林子出奇的大,所有的树都长得一样,让人完全辩不出方向。
月光被厚云遮蔽,只剩残淡的微光漏下,枯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雪地上,如同无数僵枯的手臂。
雪越下越大,密集的雪片打在脸上,像冰针般疼,远处依稀传来狼嚎声,悠长凄厉。
黎晚的鞋子早已湿透,双脚僵硬冰凉。她裹紧身上已脏湿的披风,往谢岐身边靠紧了些。
与平日不同,他的呼吸声很重,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心脏“咚”地一跳,黎晚小心翼翼抬手,冰凉的指腹擦过他垂在腿侧的手背,立刻感受到一股异样的热度。
果然,他在发热。
谢岐斜睨她一眼,立刻洞悉她的心思,“怎么,怕我死了,狼来了没人替你挡?”
黎晚回敬他一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嘴毒。
二人无声前行。
积雪很快没过黎晚的小腿,湿透的鞋裙冻成冰块,刮的肌肤生疼。
“我不行了......”
她喘着粗气停下,腿脚已失去所有知觉。
谢岐回头看她,银色大氅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他沉默地走回来,抬手拂去她眼睫上的冰霜:“再坚持一下。"
黎晚刚想咬牙抬脚,却膝盖一软跪倒在雪地里,她的嘴唇冻得发紫,连撑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岐蹲下身,双臂收紧将她抱起。
“大人。”
男人灼热的身体如暖阳般包裹住她,让她舒慰低哼一声,也忍不住往他怀中钻的很紧,想获取更多暖意。
“江非晚,别闭眼,别睡。”
谢岐把她放到一个凸起的树根上,用剑劈下几根枯枝,在背风的两棵粗壮树后搭起一个棚样支架,而后解开自己的大氅覆盖其上。
他的动作快而利落,但黎晚还是注意到他右左手比右手迟缓许多。
不到半刻钟,一个能遮风雪的简单庇护处便做好了。
谢岐返回来,单手抱起她坐进去。
雪片落到头顶披风上,发出沙沙的白燥声。
加上谢岐体温的包裹,已精疲力尽的黎晚开始眼皮煽动,昏昏欲睡。
“江非晚,此处不能睡。”谢岐的声音模糊钻进耳中。
深夜的荒郊雪林,不但能冻死梦中人,更可能有饥肠辘辘的野兽躲在暗处窥视着,万不能掉以轻心。
黎晚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清醒。
“你和我说说话吧。”
黎晚边说边又往谢岐身上贴贴了,反正这里没别人,他身上热的像暖炉,她不用白不用。
“说什么?”谢岐蜷缩着长腿,看着像小兔般缩在自己怀中的女人,语气无奈。
黎晚想了想问:“听刺客说你也被刺杀了,是怎么回事?后来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我和沈捷在办事途中被杀手埋伏,我命受伤的沈捷先走,而我摆脱杀手后刚好遇到祖母身边人报信,说你被抓了。”
谢岐伸手捏住黎晚下颌,二人四目相对,因发热缘故,谢岐的唇比往日红润许多,呼出的气息打在黎晚眉心。
“还是说你不是被抓,而是自愿跟萧諴手下走的?”
又来了!黎晚很想翻个白眼,却又不敢在此时惹着他,说了句“当然不是”便忙转移话题。
“大人,你说是谁要同时杀你和萧諴?”
谢岐嗤笑,“当然是皇后娘娘。”
皇后?黎晚惊鄂,“皇后不是你姨母吗?”
“姨母!”谢岐的语气刹那狠厉,“她也配。”
黎晚顿住,这就是说皇后和他也有恩怨,再加上和萧諴勾结的林酉柯。
天,谢岐身边竟没一个好蛋。
“皇后为什么要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你和萧諴?”
黎晚才问出口便也反应过来。
萧梵死了,皇后失去儿子没了指望,怎会毫无动作。
她应是断定萧梵之死是谢岐和萧諴合谋的,所以才派了这么多杀手,出其不意,要一举取了萧、谢二人性命,为儿报仇。
不过……
黎晚悄悄看谢岐一眼,故作疑惑,“你说,萧梵到底怎么死的?”
谢岐勾唇,“不就是你用石头砸死的?”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力气,而且他被抬走时明明还有气。”
黎晚拉住他衣袖,“莫不是大人你……”
“嘘~”
谢岐食指抵唇止住她的话,神情疲惫的闭着眼,“让我安静会儿……”
“你还好吗?”
黎晚心下骤紧,他虽有些发热,可方才看他能打能动,她便以为他伤的不重。
这会儿抬手覆上他的额头,竟是滚烫般。
黎晚攀上他的肩膀看去,借着雪光,她看到原那披风之下,刺目鲜血已浸湿他的大半背部。
“谢岐,我们快找出路吧,否则你就要流血而死了。”
黎晚从他怀中弯腰站起,双手握住他坚硬结实的手臂,欲把他拉起。
谢岐睁开眼,这片雪林地形复杂,下属要找到他们定需费些时辰,他也知在此坐等不是上策。
可……外面寒风暴雪,这个弱女人怎能受住彻夜行路。
“谢岐。”
黎晚拉不动他,又焦急的唤他一声。
他可不能死啊,两年后,他还要带领晋林军抵御外敌,若没有他,不足月余,晋国边境就会被敌军踏平。
“别动!”
谢岐眼神徒然锐利,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紧绷。
黎晚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本能听话的安静下来。
谢岐抬手将披风掀开一角。
黎晚沿着他的视线向外望去,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只见漆黑的雪林中,一双双绿莹莹的恶瞳在悄无声息向他们逼近,如同漂浮的鬼火。
“待在里面。”
他低声道,而后拔剑出去。
黎晚浑身冒出冷汗,可她不敢也不能出去,以她的力气,出去就是送死,反而拖累了谢岐。
她只能缩在棚中,狠狠握着双拳,透过那窄窄的缝隙,祈求谢岐能战胜狼群。
第一头狼扑上来时,谢岐挥剑而出,一股热血喷溅在雪地上,红白刺目。
饿狼被同伴的血腥味激怒,第二头、第三头……一头又一头的狼朝谢岐扑去。
谢岐的身影在狼群中穿梭,剑锋所过之处,带起一片片血雾。
黎晚死死捂住嘴,堵住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
谢岐的大腿部被狼爪撕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浸透衣衫,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侧身一剑刺穿那头狼的咽喉。
一个男人,一群饿狼,一场惨烈血腥地生死相搏,最终,随着最后一头狼的倒下,结束了。
可这个男人也终于支撑不住,仰面躺在了茫茫雪地上,艳丽红血从他身下蜿蜒而出……
“谢岐!”
惊恐的泪水模糊双眼,黎晚跌跌撞撞地朝他奔去。
想把他扶起来,却被他握住手心。
“走......”
他声音嘶哑,“血腥味很快会引来更多野兽。”
“那你怎么办?”
黎晚不知道自己是在说,还是在哭,声音似已被汹涌泪水淹没。
谢岐望向漫天飞雪的夜空,声线淡然冷静,“你先走,我在这里休息一下,稍后再走。”
黎晚知道他在骗她,他伤的很重,他走不了。
可他两年后还要做晋林军主帅,他就算要死,也是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里。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死。
她是黎晚,不是娇滴滴的江府嫡女,她得想办法救他。
黎晚用袖口抹掉满脸泪痕,抬头望向那披风做成的小棚。
*
谢岐在颠簸中醒来。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他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漆黑的天空,细雪从夜幕中飘落,雪花沾在他的眼睫上,很快融化成水珠。
身下传来布料摩擦积雪的声响,噌~,噌~,缓慢而沉重。
他艰难地侧头,看到两根树枝交错绑成简易的拖架,自己的披风平铺着,而他正躺在其中。
前方,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正弯腰拉拽着衣料做成的绳索。
女人的背影在雪夜中显得格外单薄。
她的发髻早已散乱,青丝上结满冰霜,每走一步都带起一阵细碎的雪雾。
布料深深陷入进她的肩膀,将单薄的衣衫压出凹陷的痕迹。她呼出的白雾从唇边逸散,很快被寒风撕碎。
谢岐的喉咙发紧,他想说话,却只咳出一口血腥气。
她回头,“你醒了?”
往日白皙的脸冻得通红,睫毛上挂着冰晶,黑色的瞳仁却在看他时亮如繁星。
“我发现了猎人捕兽的铁夹,这个方向肯定有出路。”
她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语调却泛着希翼。
谢岐望着她,雪光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银白的轮廓,那么娇小,偏偏占据了他所有视线。
谢岐闭上眼,喉结滚动,咽下胸口骤然泛起那股酸胀。
雪快停时,黎晚看到远处火把的光亮。
“谢岐。”
她最后看了一眼谢岐的方向,然后放任自己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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